第251章 行走於深淵的守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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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
    宇宙空間裏沒有聲音,但燈塔指揮中心的每一個人,都仿佛聽到了那毀天滅地的一擊後,永恒的寧靜。
    大屏幕上,那個純白色的“秩序收割者”,正從核心處開始,一寸寸地、無聲地分解,化為最基礎的粒子,被那隻黑白交織的、詭異絕倫的手臂全數吞沒。
    仿佛它從未存在過。
    “……”
    指揮中心裏,呼吸聲都消失了。針掉在地上的聲音,恐怕都能蓋過所有人的心跳。
    趙騫博士扶著控製台,嘴巴張了幾次,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他眼前的分析儀上,代表著“秩序收割者”的生命信號和能量讀數,不是斷崖式下跌,而是……憑空消失了。
    就像在宇宙的源代碼裏,被強行刪掉了一行代碼。
    “結束……了?”一個年輕的參謀官,聲音發飄,帶著一種不真實的夢幻感。
    沒人回答他。
    因為所有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定義剛剛發生的一切。
    通過修複後被緊急接入的外部監控係統,從李虎構築“寂滅囚籠”,到張凡衝入信標自爆靈魂,再到最後那融合了兩種極端力量、賭上一切的終極一擊……
    這短短幾分鍾的畫麵,被轉播到了燈塔的每一個角落。
    餐廳、居住區、維修港、兵營……每一塊亮著的屏幕前,都擠滿了呆若木雞的人。
    他們看到了什麽?
    他們看到了一個男人,為了困住神明般的敵人,將自己的生命本源像燃料一樣燃燒,構築起一座絕對黑暗的牢籠。
    他們看到了另一個男人,為了摧毀根植於信標的精神病毒,竟以自己的精神識海為戰場,悍然引爆了靈魂深處最恐怖的詛咒!
    那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的痛苦,那七竅噴出的黑血,讓每一個看著的人都感同身受般地窒息。
    然後,是那最後一拳。
    那一半漆黑如深淵,一半純白如聖光的拳頭。
    那不是技巧,不是能量,而是一種純粹的、蠻不講理的意誌。
    一種“老子就是要你死”的瘋狂。
    燈塔的民眾們,之前所有的恐懼、猜忌、對於張凡那股詭異力量的不安,在這一刻,被這慘烈而輝煌的畫麵徹底擊碎,然後重組成了一種全新的東西。
    “我的天……他……他是在保護我們……”一個平民喃喃自語,臉上的恐懼早已變成了混雜著敬畏與狂熱的複雜情緒。
    “那不是怪物……那是……用怪物的方式,在守護我們的人。”旁邊有人接口,聲音都在顫抖。
    他們終於理解了。
    張凡和李虎,根本不是他們之前所擔心的“汙染源”。
    他們是行走在深淵邊緣的守望者,是懸崖邊的最後一道防線。想要對抗深淵,就必須自身也成為深淵的一部分,甚至,成為比深淵更恐怖的存在。
    用詛咒,對抗詛咒。
    用虛無,抹平混沌。
    這根本不是人類英雄的邏輯,這是……守護神的邏輯。
    指揮中心。
    趙承誌司令官,這位鐵血的軍人,默默地看著屏幕中那個身形搖晃、右臂萎縮,卻依然屹立不倒的身影。
    他緩緩站了起來,椅子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在所有人注視下,他抬起手,對著屏幕,敬了一個無比標準的軍禮。
    他敬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種不計後果的決絕,一種守護家園的瘋狂。
    他身後,所有穿著軍裝的指揮官,無論職位高低,全部起身,動作整齊劃一,敬禮!
    一片肅穆。
    林婉清沒有敬禮。
    她的手捂著嘴,淚水早已無法抑製地滑落。屏幕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讓她心髒一陣陣地抽痛。
    他贏了,以一種常人無法想象的方式,拯救了所有人。
    可是……
    她看著他那條已經不再是人類範疇的手臂,看著他眼中那份吞噬一切後的死寂,一個念頭在她心中盤旋。
    張凡,你還……回得來嗎?
    戰場之上。
    之前被張凡收編、負責清剿殘餘畸變體的“肅正協議”部隊,剛剛結束了戰鬥。
    他們的首領,一個名叫“狂鐵”的壯漢,渾身浴血。他和他手下的士兵,是離戰場最近的目擊者。
    他們比屏幕前的人,更能感受到那股力量的恐怖與偉大。
    那是他們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戰士,一生所追求的、力量的極致。
    狂鐵沒有理會來自指揮中心的通訊,他丟下手中的武器,在金屬地麵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他朝著張凡和李虎所在的方向,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去。
    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做什麽。
    然而,在距離兩人還有數十米的地方,狂鐵停下了腳步。
    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這位以鐵腕和冷酷著稱的肅正協議指揮官,單膝跪地,低下了他高傲的頭顱。
    “咚!”
    他身後,數百名肅正協議的精銳士兵,動作整齊劃一,單膝跪地!
    金屬裝甲與地麵的碰撞聲,匯成了一聲沉悶的雷鳴。
    這不是源於恐懼的臣服,而是戰士對最強者的、發自靈魂深處的敬仰與效忠。
    狂鐵抬起頭,用盡全身力氣,吼聲響徹頻道:
    “從今往後,肅正協議,隻聽您一人的號令!”
    這一跪,這一吼,徹底改變了燈塔的權力格局。
    如果說,趙承誌的軍禮代表了軍方的最高認可。
    那麽,狂鐵的效忠,則意味著張凡已經將燈塔最鋒利的一支武裝力量,徹底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從這一刻起,張凡在燈塔的地位,超越了司令,超越了製度,超越了所有成文的規定。
    他的意誌,成為了燈塔新的、至高無上的“法則”。
    民眾的竊竊私語,在各個角落裏悄然響起,然後匯聚成一股洪流。
    “他不是汙染源……他掌控著詛咒,他是……詛咒的君王。”
    “還有那個黑衣人……他能行走在虛無之中,他是……虛空行者。”
    “詛咒君王!”
    “虛空行者!”
    兩個全新的、帶著神話色彩的稱號,在民眾的口中誕生,並以驚人的速度傳播開來,徹底取代了過去那些或恐懼或猜忌的標簽。
    ……
    “呼……”
    張凡長長吐出一口帶著黑血的濁氣,精神上的極度疲憊和肉體上的劇痛讓他幾乎站不穩。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那條正在緩慢恢複、但依舊呈現出黑白兩色的手臂。
    力量正在沉寂,但那種水火不容又被強行捏合在一起的感覺,依舊讓他心有餘悸。
    真他媽的是個瘋子計劃。
    不過,賭贏了。
    他轉過頭,看向身旁的李虎。
    李虎的嘴角還掛著一絲未幹的金色液體,那是燃燒本源的代價。他那張萬年不變的臉上,似乎因為運算過載,出現了一絲可以稱之為“茫然”的表情。
    “感覺怎麽樣,新出爐的……虛空行者?”張凡咧了咧嘴,扯動了臉上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李虎沉默了足足三秒,像是在檢索自己的數據庫,尋找合適的詞匯來定義這個稱號。
    最終,他吐出兩個字。
    “……貼切。”
    張凡聞言,竟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兩人不再說話,隻是並肩站著,遙遙望著遠處那座在黑暗宇宙中,重新綻放出安寧光芒的燈塔。
    家,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