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燈塔最高會議室。
    氣氛比外麵的廢土還要凝固。
    長條形的合金會議桌旁，坐滿了燈塔內所有能說得上話的人物。軍方的將領，行政區的議員，以及幾個大家族的代表。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會議桌的一端。
    那裏坐著三個人。
    張凡，李虎，塞拉菲娜。
    “所以……”
    陳山河十指交叉，手肘撐在桌麵上，身體微微前傾。這位軍事總指揮的眼神，銳利得像要剖開張凡的身體，看看裏麵到底藏著什麽。
    “張凡先生，是吧？你揮手之間，清空了數萬屍潮。這份力量，很驚人。”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變得咄咄逼人。
    “我隻想問一個問題。你和外麵那些紫黑色的怪物，有什麽區別？”
    這話一出，會議室裏的溫度仿佛又降了幾度。
    “老頭兒，你這話什麽意思？”李虎第一個不幹了，他一拍桌子，虛空能量的漣漪讓桌麵上的水杯都跟著震動，“我們老大救了你們的屁股，你現在反過來審問我們？這是人幹的事兒？”
    “李虎。”張凡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李虎立刻收斂了氣勢，但還是一臉不爽地坐了回去，嘴裏小聲嘀咕著：“卸磨殺驢都沒這麽快的。”
    陳山河完全無視了李虎，眼睛依舊死死盯著張凡：“力量本身沒有對錯，但無法理解、無法控製的力量，就是最大的威脅。我需要一個保證，一個你能向燈塔裏四十萬幸存者證明，你不是第二個深淵之主的保證。”
    “我同意陳司令的看法。”一個腦滿腸肥的議員立刻附和，“這種力量必須受到監管！萬一……我是說萬一，他失控了呢？”
    “對，必須監管！”
    “我們不能把所有人的性命，賭在一個來路不明的人身上！”
    一時間，會議室裏充滿了質疑和恐懼的聲音，這些人看向張凡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枚隨時可能引爆的核彈。
    “你們都瘋了嗎？”林婉清猛地站起來，用力拍在自己的終端上，“數據不會騙人！張凡先生的能量模式與深淵能量是逆向反應！他是我們的盟友，可能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林博士，希望不能當飯吃，也不能擋住怪物的爪子！”陳山河的聲音冷硬如鐵，“我隻相信我能控製的東西！”
    看著這群人醜態百出的爭論，張凡覺得有些好笑。
    他原本以為，展現出足夠的力量後，溝通會變得簡單。現在看來，他錯了。
    恐懼，有時候比任何邏輯都更根深蒂固。
    他不想再浪費口舌。
    張凡朝塞拉菲娜偏了下頭。
    塞拉菲娜心領神會，起身走到會議室的主控台前，纖長的手指在上麵輕點幾下，將一個數據晶體接入了燈塔的主機。
    下一秒，會議室的主屏幕上，畫麵陡然一變。
    不再是單調的能量光譜圖，而是浩瀚無垠的宇宙星圖。
    緊接著，一段段影像、一行行文字、一個個匪夷所思的文明模型，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
    “七彩光芒文明”的崛起與衰亡，被稱為“宇宙園丁”的輝煌過往……
    “收割者”的降臨，那跨越星係的無情屠戮……
    以及，那最終極的、讓整個宇宙都為之顫抖的真相——“原初混沌”。
    屏幕上，一個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存在”出現了，它吞噬星辰，湮滅光芒，整個宇宙在它的侵蝕下，正不可逆地走向熱寂。
    “……維度典獄官的詛咒，並非詛咒，而是封印‘原初混沌’的鎖……”
    “而我，就是鑰匙。”
    塞拉菲娜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柄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髒上。
    張凡本以為，這宏大到令人絕望的真相，能讓他們明白自己麵對的敵人究竟是什麽，從而放下那點可笑的猜忌。
    結果，他再一次錯了。
    “瘋了……都瘋了……”一個家族代表癱在椅子上，麵如死灰，眼神渙散。
    “宇宙……要毀滅了？我們……我們算什麽？一個笑話嗎？”
    “完了……一切都完了……”
    短暫的死寂後，會議室裏爆發出的，不是理解，而是比剛才強烈百倍的崩潰和恐懼。
    如果說之前，他們隻是在擔心“城外的狼”。
    那麽現在，他們得知了，自己其實一直生活在一個沒有出口、並且正在緩慢崩塌的牢籠裏。
    而張凡，這個帶來“壞消息”的人，這個與宇宙終極恐怖“原初混沌”有所謂“鑰匙”關係的人，在他們眼中，瞬間變得比深淵之主還要可怕一萬倍。
    陳山河的臉色鐵青，他看著屏幕上的宇宙末日景象，又看向麵無表情的張凡，身體因為某種極致的情緒而微微顫抖。
    “我明白了。”
    他嘶啞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談判，到此為止。”
    陳山河站直了身體，恢複了軍人的姿態，眼神裏的最後一絲猶豫被徹底的決絕所取代。
    “我們有一個方案。一種名為‘人性枷鎖’的神經植入裝置。它可以連接你的意識，隻要你產生對燈塔不利的念頭，我們就能……”
    “嗬。”
    一聲輕笑，打斷了陳山河的話。
    張凡笑了。
    他看著眼前這位固執到可悲的老人，看著這群被恐懼捏碎了脊梁的高層，緩緩地站起身。
    “你們……”
    他剛要開口，一陣尖銳到刺破耳膜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響徹了整個燈塔！
    嗚——嗚——嗚——！！！
    會議室裏所有屏幕瞬間被染成了血紅色！
    “警報！最高等級警報！”
    “能源核心區遭到攻擊！重複，能源核心區遭到攻擊！”
    林婉清第一時間衝到自己的控製台前，雙手飛快地敲擊著。
    一張燈塔的立體結構圖出現在主屏幕上，在最底部的地熱能源核心區，一個巨大而猙獰的紅色光點，正在瘋狂閃爍！
    “偵測到未知巨型生物信號！它在地底！天呐……它正在直接啃食我們的地熱管道！它的能量反應……正在持續飆升！”
    陳山河臉色劇變：“怎麽可能！地底有上千米厚的強化岩層和合金裝甲！”
    “它直接穿透了物理防禦！”林婉清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所有地底衛戍部隊！立刻前往能源核心！不惜一切代價，擋住它！”陳山杜對著通訊器怒吼。
    命令剛剛下達，通訊器裏就傳來了前線士兵撕心裂肺的慘叫和絕望的報告。
    “司令！常規武器無效！”
    “怪物在吸收我們的能量攻擊！它……它在變大！”
    “啊——！酸液！我的裝甲……融化了……”
    “滋啦……”
    通訊中斷。
    會議室裏，一片死寂。
    剛才還叫囂著要給張凡植入“枷鎖”的議員們，此刻一個個麵無人色，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
    陳山河握著通訊器，手臂青筋暴起，卻再也發不出任何有效的指令。
    他們引以為傲的軍隊，引以為傲的防禦，在這個未知的地底怪物麵前，脆弱得像一張紙。
    就在這片絕望的死寂中，一個平靜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做個交易吧。”
    所有人都猛地看向張凡。
    隻見他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會議室門口，背對著眾人。
    “我解決它。”
    “作為交換，你們提供我需要的一切。深淵之主的所有情報，整個地球的能量節點分布圖。”
    他側過頭，目光掃過陳山河那張寫滿掙紮和不甘的臉。
    “並且，收起你們那可笑的戒心和試探。”
    嗚——！
    警報聲變得更加急促，仿佛死神的催命符。
    林婉清失聲喊道：“司令！能源核心的最後一道護盾，快要破碎了！最多還能撐二十秒！”
    二十秒。
    四十萬人的性命，整個人類最後的文明火種，都懸在這二十秒上。
    陳山河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最終，所有的驕傲、固執和不甘，都在這末日的倒計時前，被碾得粉碎。
    他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