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梧看清太子時，他的左側肩膀正綁著繃帶，她三步並兩步，眼神驟然焦灼。
    不等笙梧開口，太子淡淡搖頭，“無妨，已經快大好了。”
    “這可是掌宮打的？！”
    “她哪裏有那個本事？”太子一笑，可被皇帝用鎮紙砸傷的肋骨還是疼了一下。
    笙梧趕忙扶著太子坐進內堂，滿臉緊張，“那...... 殿下可是和陛下吵架了......”
    太子慘笑一下，心想著若是他們父子之間能因為這些不信任和猜忌開誠布公，甚至扯開膀子吵一架，讓他把心裏的委屈和想要證明自己的心都說出來，或許他也就不用如此憋悶了。
    歎了一口氣，太子轉了話題，“別說孤了，你偷跑出來時間不多，還是先把大禮送給你最要緊。怎麽樣，這個宅子你可喜歡？”
    桓含穆臉上的病色雖還掛著一星半點，但在這俊冷消瘦的棱角之下，配著那柔軟眼神的菱形柳葉眼，更有另一番姿色。
    讓笙梧不禁聯想起獨自舔舐傷口的狼王。
    “這，這個宅子...... 送我的？！” 笙梧大驚，“不行不行，太貴了！笙梧擔不起。”
    “你擔得起，” 桓含穆語氣雖然堅定，但聽起來全是懊悔心疼，“孤當年就不該答應你去擎館，這些天孤一直在後悔...... 笙梧，一定有辦法幫你解毒的。”
    “殿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
    桓含穆鼻息間歎出一口氣，眼神先是落寞垂下，再閉緊雙眼，眉心跟著蹙起來。
    二人都強忍著不提這賜玉之毒，但也實在沒有別的心思挑起輕鬆話題。
    沉默一時後，桓含穆重振精神，終於開了口，“昨日是孤不好，明知你不喜提起婚嫁之事還要說，引得你不高興了。這宅子是送你的十四歲誕辰之禮，想著無論你將來如何，有這麽個宅子就有了底氣。可話還沒說完，你就負氣走了，後來...... ”
    又是一陣沉默。
    “笙梧，你若不想嫁人，便不嫁。就算你想一個人過一輩子，隻要你喜樂，孤便不再跟你說這些。”
    “真的啊？殿下...... 不逼我嫁人了？”
    “孤隻是想讓你有個平安，幸福的人生。有個事事以你為先，在意你的喜怒哀樂的人伴著你。哪怕你少心動一點，也總...... 總是好過勾心鬥角的日子。”
    “笙梧明白殿下苦心...... 可是...... 我其實是有—— ”
    “好了，孤不再把期許強加於你。你想做什麽便做，有孤給你做靠山，什麽都不要怕。” 桓含穆打斷了笙梧的欲言又止。
    笙梧不是第一次再想表達心意時被太子這樣打斷了，她落寞低下頭，輕聲回答，“謝殿下。”
    如今，笙梧中了極寒之毒，太醫說多半子嗣無望了。
    桓含穆懊惱不已，下令太醫尋遍天下也要治好笙梧的賜玉之毒。這個宅子本想著給她做嫁妝撐腰。可事到如今，他隻想把笙梧留在身邊看護。
    他是男子，更了解男子。
    就算笙梧被賜婚，當了誰家的主母，無子嗣的主母定是要被欺負的。那既然這樣，幹脆就把她留在身邊，也免得她生出委屈煩惱。
    笙梧收了地契，便趕快回了擎館，剛換好衣服就被外麵的熱鬧吸引了。
    今日是習武所大選勝利的人回學院的日子。他們就是活下來的那些人，活著即是入圍。
    這些優勝者拿走些自己的東西之後就會以擎宮人的身份當差。或在擎館效力，或去別的地方給顯貴們當近衛。
    笙梧如今經曆了賜玉，心裏的謀算也多些。
    去別的地方當近衛的，估計也不是為了顯貴們的安危。定是和玉姬一樣，用於刺探重臣的。
    本以為能認出一二個相熟麵孔，看看是誰贏了大選，可他們都戴上了玄鐵麵具，一致的服裝也很難分辨。那四十五人腳底根本沒有聲音，安靜得嚇人，齊齊站在大院前好像烈陽下的鬼。
    掌宮楠兮走了出來，給第一排的九人發放著腰牌。
    笙梧見到楠兮，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自己的衣裙。她盯著楠兮那寡淡的表情，好像世間所有事都和她無關，她隻為殺人而生一樣。
    那腰牌各不相同，有一個笙梧一眼就認了出來。
    是東宮的腰牌！
    笙梧倒吸一口涼氣，隨即那一直迷茫的雙眼一動！
    去習武所學習，贏了比賽就有機會回到東宮！
    第二日桓含霽來看笙梧的時候，笙梧就把想法和他說了。
    “不行，你好好待著！” 桓含霽把藥遞給笙梧，厲聲阻止。
    “那你可有讓我出擎館，見到殿下的方法？” 笙梧咕嘟一大口把苦藥悶了，把碗重重放在桌上。
    這一句倒是難住了桓含霽，他去求過母後把笙梧賜給他。如今他已有府邸，笙梧無論什麽身份都好，隻要笙梧出了這擎館他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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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皇帝知道後並不買賬，一開始他隻是聽了掌宮的，覺得笙梧個好苗子，就送去擎館培養以備不時之需。現在的皇帝卻認為笙梧把這兩個兒子耍得團團轉，不殺了她已經是對她的恩典了。
    桓含霽還是耐著性子和笙梧說：“我和皇兄已經商量過了，待到我和他立功，父皇心情好一點時就會求父皇恩典讓你出擎館。你別急...... ”
    “若是陛下不同意呢？” 笙梧平靜回道。
    “不會的。”
    “你沒試過麽？你肯定試過了沒成，這才隻能天天來擎館看我不是嗎？”
    “你可知道那習武所大選是什麽東西？那四十五人如何選拔？！” 桓含霽被笙梧激得語調都高了，“每次大選，無論多少人參加，都隻選前四十五人進入擎館。你知道剩下的人去了哪裏麽？死了！想做擎宮人，就要殺到隻剩四十五人為止！”
    “你...... 你如何知道這些...... ”
    “在你被...... 賜玉之後，我便開始探聽擎館如何運作。如今皇兄想要知道這些不是什麽難事，隻是父皇避諱我，還好有皇兄信任，都將事情告知。笙梧，擎館可是龍潭虎穴，你莫要衝動行事。”
    笙梧歎了口氣，隻覺得憋悶。
    第二日，笙梧走在去學堂的路上。
    如今她身份尷尬，隻用讀書和學舞即可。
    每日閑暇時，除了能見見桓含霽，其他人都不怎麽和她說話。玉姬們離她遠遠的，和武學館的人又不熟，所以她總是一個人。
    如今有皇帝的旨意和掌宮的控製，以前一月兩次的出館也改成了兩個月一次，她見長樂姐姐和遇青哥哥的機會都少了。
    背著文房四寶的笙梧煩悶踢開路上的小石子，那石子從地上飛了起來，徑直砸到了一個人身上。
    那男子誒呀一聲，不停揉著被石頭砸到的大腿。
    “就這麽點兒個小石子，你疼成這樣也太假了吧！我又沒錢，你裝那麽像也沒用啊！” 笙梧伴著心裏頭的悶氣跟著嫌棄一起說了出來。
    那男孩比她高不少，白了一眼笙梧，一瘸一拐地往學堂走。
    笙梧剛想叫住那個連正臉都不給她看的人，就見那男孩身後跟上來了幾個武學生。
    那些人笙梧認識，他們總是抱團欺負人。
    “誒！歎奴，我勸你還是別逞強了，要不然今日的武館比試，我們還是會輪流挑戰你的。不就是個硯台嗎，你就給我們用用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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