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知殿下從何說起，之前笙梧賜玉之事已有定論，就是個誤會。是賜玉師阿綾記恨於殿下才害了笙梧的，與卑職並無關係。後來，鹹扶王還以要每日送藥為由日日探望，臣也為了此事打破了非擎館人不得入館的規矩。還是...... 殿下因為此事而記恨上了臣？那臣百口莫辯，隻能認了。”
    太子的柳葉眼眼尾透著的冷光似能殺人，挺立的身形呼吸平穩，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握住，好似這平靜模樣裏唯一的憤怒發泄口。
    “笙梧被賜玉一事父皇早有定論，孤自然也不會為了此事遷怒於掌宮。”
    “那就好，卑職還有公務，先告辭。”
    “掌宮大人留步，” 太子冷聲喊住楠兮，從李泰手裏亮出一把短刀，擋住楠兮去路，“孤還有一件事，需要和掌宮大人確認。”
    楠兮駐足看向那短刀，眼神一凜，整個人瞬間提起一口氣。 那把短刀刀柄之上，有個“井”字。
    漢安國的冶金製造局分布在十個郡縣裏，這十個郡縣又平均分布在各個地區，每年會按軍需冶金，分配給較近的軍隊。
    而這些製造部，控製權多數都在所在地的諸侯王爺手裏。諸侯王爺根據每年產出的份額，給朝廷上稅。而朝廷在兵部各地也有都督，負責監督諸侯，統計兵器產量，質量檢測等工作。
    擎館會不定期，在不通知諸侯的情況下，派掌使查問，再上報朝廷以起到監管作用。
    井郡，就是冶金製造局之一，專門供應與西嬋國接壤的國家邊境軍隊。
    太子不急不緩，聲線清冽，“不久前，孤因科舉受賄一事去鹹扶鎮壓暴民。在反賊之中，有一位為了減刑說出了一事，此事......似乎與擎館有關。”
    鬧事造反的暴民陸陸續續被發配邊關，有一個人在發配前一天為了不被判成流放，想要減刑才把這件事情供了出來。
    就在五年前，一個邊陲小鎮杜鄉，向邊境第一大城池井郡供奉了三大車貨物。 而運送這三車貨物的人裏，就有這位想要減刑的暴民。
    那三車貨物被送進井郡，之後從城裏還回了一車沉甸甸的箱子，再拉回杜鄉。
    而這些運送貨物的奴仆都是被發配邊疆的人。有些人是因為手腳不幹淨，有些甚至沾上過人命，都被發落此處為奴，做著最苦的活計。早在運送途中，有幾個人動了不該動的心思，趁著隊伍看守不備，打開了那三大箱貨物查看。
    竟是兵刃！
    杜鄉這個邊陲小鎮怎麽可能有冶金的資質？這分明就是在偷偷冶金，而這說小了是為了中飽私囊，說大了便是藏兵反叛的罪過。
    發現兵刃的那幾人並未動聲色，隻是偷了幾把刀劍藏於路上。待到回程的時候路過了藏兵器的地點。趁著夜色，打開了從井郡交換出來的箱子。
    果然不出所料，是白花花的銀子。
    幾人用藏好的刀殺掉看守，帶著十幾個流民和銀子上山做了土匪，隊伍越做越大。
    聽聞鹹扶有動亂，說不定能一舉造反稱霸一方，這才去了鹹扶，煽動暴民叛亂。不想被太子鎮壓，人都被扣押送來了洛昭。如今又要發配邊疆，為了減刑便把此事說了出來。
    太子現在手裏拿著的，就是印有“井”字的那批兵刃。
    “杜鄉是個村寨。漢安法律，此等級的村落是不可以鑄造兵器的。按照土匪供述，杜鄉不光能造，還能弄出三大車給井郡...... 實在是駭人聽聞。”
    桓含穆盯著毫無波瀾的楠兮，知道這事還沒說到擎館的痛處上。
    “孤派人去查了一下，若土匪說的是實話，那他們送兵刃的日子，正是擎館二掌使去井郡監察的時候。不知是二掌使不查，還是...... 其他別的什麽？比如......這比交易需要擎館介入？”
    “太子慎言！肆意揣測高階掌使，毫無證據便算誣告！”
    “這刀的刀刃不是官府鑄造局的工藝，我已和昔年井郡上交的兵器對過了，這質量參差實在精彩...... 是不是誣告，孤隻需請旨徹查擎館各位掌使。細細審問，還愁沒有水落石出之時麽？”
    太子和掌宮在這樹蔭之下的聲音雖小，但二人之間的空氣裏像是有千百個看不見的刀刃，但凡活物路過，必然千刀萬剮。
    “這把刻有‘井’字的刀，掌宮若想拿走，孤可允準。”桓含穆把刀鋒一收，兩指輕輕夾住刀柄遞給掌宮。
    楠兮輕輕抬手，剛想接過那把刀時桓含穆的手一縮，聲音清冽，“你應該知道孤的條件。”
    楠兮眼神裏透著荒唐，滿臉的不可置信，“殿下去平亂之前，擎館被戶部因為受賄一事被翻了個底朝天，想必也是太子殿下因為卑職的首徒...... 做了些無用功吧？”
    他明明可以等到擎館收下銀子，可他卻因為自己要暫時離開洛昭，放棄這麽好的鉺來震懾擎館。
    “笙梧的身契你若放還與孤，此事可當做沒發生過。大選之時，她不得有任何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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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楠兮沉默一晃，語氣裏似有嘲諷，“殿下想要什麽，擎館都會給的，隻是聖旨難違，就算她的身契還給了你，她依然是卑職首徒，要在擎館生活。”
    桓含穆把刀往前遞了一遞，楠兮瞬間接過刀柄。
    “殿下為了笙梧搞了這麽大的陣仗，和擎館都撕破了臉...... 楠兮隻希望殿下日後不要後悔。”
    “那你呢？掌宮大人又為何一定要揪住笙梧不放？與孤對立，掌宮就不會後悔嗎？”
    “卑職徒兒天賦過高，臣隻是惜才，有錯嗎？” 楠兮臉上現出陰詭的笑。
    “今日孤放你一馬，孤也並不想與擎館為敵，還望掌宮思量再三，” 桓含穆走近幾步，衝著楠兮耳邊低語，“但笙梧在擎館若是有半點差池，孤定將把你的擎館，掘地三尺，片瓦不留。”
    “笙梧是卑職的首徒，自不會讓她出事。更何況，卑職真的很好奇...... 殿下在一旁嘔心瀝血，鹹扶王在跟前噓寒問暖。殿下對她的好，她能知道麽？就算能...... 卑職也想看看，卑職的首徒又會選誰呢？真是好戲不斷...... 讓人著迷啊......”
    “笙梧那裏，孤會派人時常查看，還望掌宮做好一個師父的本分。”
    楠兮轉身就走， 留下一陣輕笑。
    如果桓含穆知道笙梧是他最忌憚的姬開晝的女兒，怕是會覺得自己蠢笨如豬吧......
    伴著一陣又一陣的笑聲漸漸遠去，桓含穆盯著楠兮的背影，一邊交代著李泰。
    “告訴許本，盯緊井郡和杜鄉。有任何異動當即拿下，孤要活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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