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太子遣散了所有人，因為有個枯槁老頭拿著一顆當歸來到東宮了。
    “文太醫，好久不見了。” 太子自己一個人坐在書案前，有種威嚴和神秘。
    老人急忙跪下，連連低頭，“草民不敢，草民已經辭去官職十數年，實在擔不起這太醫稱呼。還請太子殿下稱呼老朽名諱，文樅便罷了。”
    太子淡然一笑，“文老先生謙虛了，您雖歸隱，但您的徒弟林太醫一直在孤身邊盡心盡力。說來還是您的功勞。若不是您傾囊相授，林太醫也不會這樣得力。”
    “定是老朽的徒弟技藝不精，這才引得殿下讓老朽歸來。”
    “文老多心了，孤找您回來，是想再求一副藥劑。而這副藥，您怕是沒教給林太醫的。”
    文樅一直低著頭，當太子的話和他的這幾天的想法重合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還是不自覺的震動不已，心中恐懼像樹根一樣蔓延。
    二人緘默之時，太子的柳葉眼透著冰冷，似能讓長睫上霜。他靜靜觀察著眼前頭發花白卻身如勁鬆的文樅，耐心的等待著他的回答。
    這間小小書房，像是能凝固住空氣。
    “請旨，”文樅終於開了口，“何藥？”
    “比許家的那副還要猛一些的藥。” 太子單刀直入，直接回道。
    文樅當即跪了下來，“殿下，為許家開的那副藥劑確實已是老朽畢生所學，恐怕...... ”
    太子站起身，拿起身邊厚厚的脈案，款步走到文樅身邊，把脈案遞到了他的麵前。
    “當年許家作為太子太傅，在朝堂威望甚高，孤為表學生敬畏感激之心，下旨重新翻修許家大宅。其實是為防許家做大效仿舟山，孤不得已讓您在漆牆之上做了手腳，另外配了多幅藥材給許家食用。這幾年老師無論納了多少姬妾都再無後繼，許家子女也都傷了根本，無法利用直係家族攀附皇權，除了孤的心中重慮。如此神醫妙手，藥到病除，孤相信文老一定能再為孤覓得良方。”
    “殿下...... 這...... ”
    “你是為了我漢安做事，一切都是為了我桓氏江山穩固，當年孤力排眾議把文老推向太醫院之首，不光是看重您的醫術，更是欣賞您除了醫術，還有縱觀大局的雄心。”
    太子把文樅扶起，脈案如千斤，重重落入文樅手上。
    太子桓含穆一把抓住文樅手腕，眼神似是看到了獵物俯衝而下的雄鷹，“為了我漢安江山，含穆求文老了！”
    這脈案看起來就知道這位病患養尊處優，雖已年近半百但脈象依然沉穩有力。
    太子回到書案坐穩，看著文樅翻著脈案。
    待文樅看完脈案，太子輕聲開口：“孤聽說，得了嚴重風癆之人會行動不便，開不了口說話，生活不能自理。”
    “老朽懂了...... ”
    “文老需要多久？”
    “半年。”
    “太久了，一個月。”
    文樅有些不可思議地抬頭看向太子，“這......”
    “得了風疾卻長命百歲，有何益處？” 太子擺弄著手裏的茶具，緊閉的門窗透著一點陽光，顯得整個人都暗了下來。
    文樅不語，太子又道：“你與罪臣之女吾氏偷情而生的那個孩子，孤已經提拔進了翰林院，也抹去了吳家的罪名，如今的做的很好。”
    文樅麵露愧色，謝了恩。
    “給老臣一月時間，足矣。”
    安置好了文樅，太子就又回到了書房盯著他的太子金印。 直到桓含霽到來，和他說了肉鋪的事。
    “肉鋪的掌櫃的已經看住了？” 太子眼神裏透出一絲疑惑，他和桓含霽是一個想法，這確實很像在傳遞消息。
    “我已經派了人日夜跟著。” 桓含霽堅定說道。
    “交給孤來看著吧。” 太子轉著大手指上的羊脂玉扳指，一身雪白顯得像是個仙人，隻是那表情看不出對世間的任何悲憫。
    “皇兄，臣弟想要入仕幫您。此事，臣弟願意做投名狀，隻求殿下給臣弟一個機會。”
    “入仕...... ” 太子眉峰一挑，“幫孤？”
    “是。” 桓含霽身體欠得很低，看不見他什麽表情。
    太子眼神裏透著些敵意，審視地盯了桓含霽一會兒。卻隻能看到他低下的頭顱和一直沒有放下的拱手禮。
    太子對這位弟弟的心性算是了如指掌，畢竟從小便很疼愛這位親弟弟，所以當他躲避著一直不想和姬家撕破臉時，他自己也是維護著含霽的。就算有的時候鹹扶王入局會更加容易對付姬家，他也不願逼迫弟弟。
    而如今，他入仕，便是要拋下這心中血緣芥蒂，和姬家爭個高低了。
    隻是這個決定，到底是為了誰呢？真的是為了他麽？
    “為何入仕？” 太子垂眸問道。
    “君子可內斂不可懦弱，麵不公可起而論之。而臣弟在所處的境地，不是想說話，想做事就能做成的。我要入仕，是為了身邊人，更是為了自己。臣弟不想做個耳目閉起來的王爺，而是想要與皇兄一起，還漢安一個清朗朝堂！”
    太子桓含穆沉默一會兒，他劍眉一挑，“你想入仕是好事，去求父皇吧，再去宮裏和母後說一聲。”
    桓含霽抬頭看向太子，一時間有些錯愕。
    “舟山一直想要做的事，想必你也清楚。他們不想讓你我聯手，所以...... 才會有擎館，母後爭搶阿梧的事，為的就是讓你我不合。”
    “臣弟清楚，必不會被蒙蔽雙眼。”
    “既然舟山想看到你我二人不合...... 就讓他們看。”
    桓含霽突然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他去求了父皇母後入仕，那便不是太子舉薦。而這也可以迷惑舟山，以為兄弟芥蒂更深，從而讓太子對付舟山有更大的空間。
    “肉鋪的人交給孤，孤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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