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無痕是在萬相劫灰凝成的琥珀中蘇醒的。
    他睜開眼的刹那，九道玄冥雷光劈開天穹，暴烈的青紫色電漿將包裹他的琥珀熔成琉璃狀流體。粘稠的液態劫灰順著新生的道軀滑落，在焦黑的地麵蝕刻出《永劫星淵卷》的終章殘篇——那些文字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某種規則抹除。
    "玄冥界不載往世因果。"
    清冷女聲自雲端落下，夜無痕抬頭望見三十六重旋轉的青銅羅盤懸浮天幕。每重羅盤中央都嵌著瞳孔狀的裂隙，正貪婪吞噬著劫灰文字散發的混沌氣息。
    他的太初源種在丹田震顫，本該流轉如星河的混沌祖炁，此刻卻像被套上枷鎖的凶獸，在經脈中衝撞出撕裂般的劇痛。
    "嗤——"
    纏繞著幽藍符文的鎖鏈破土而出，瞬間洞穿夜無痕的琵琶骨。鎖鏈盡頭站著玄甲女將，她額間第三目流轉著與青銅羅盤同源的青光："九霄玄冥律第一條：凡異界來客，當受三刑九劫驗明正身。"
    夜無痕咳出帶著星砂的血沫。
    被鎖鏈貫穿的傷口處，劫灰與玄冥雷光正在融合成詭異的暗紫色結晶。他忽然發現，這方天地的法則在排斥《永劫星淵卷》的道痕，就連識海深處的歸墟火種都蒙上了灰白霧靄。
    女將手腕輕抖，鎖鏈上的符文驟亮。
    夜無痕被拖行過的地方，地麵浮現出逆向生長的曼陀羅紋。當第九道花紋成型時，西北天幕的青銅羅盤突然停止轉動，裂隙中探出布滿吸盤的暗紅觸須。
    "刑一：洗魂。"
    女將的第三目射出青光，夜無痕的識海瞬間被玄冥雷海淹沒。那些雷霆竟化作億萬柄刻刀，正在剝離他記憶中的《真劫籙》經文。
    二
    就在第一縷記憶被剜除時，夜無痕丹田的太初源種突然暴走。
    混沌祖炁衝破枷鎖，在他背後凝成十二重逆旋的歸墟旋渦。女將的鎖鏈寸寸崩斷，玄甲表麵浮現蛛網般的裂痕。
    "這是...太初劫力？！"
    女將暴退百丈，第三目淌出青色血淚。夜無痕腳下的曼陀羅紋突然活化，根莖刺入他的腳踝，瘋狂汲取著溢散的混沌祖炁。
    天穹傳來青銅編鍾的轟鳴。
    西北羅盤的觸須暴漲千倍，吸盤中央裂開布滿利齒的口器。夜無痕嗅到熟悉的氣息——那些黏液蒸騰的霧氣裏，分明摻雜著《永劫星淵卷》終章被抹除的劫灰。
    "原來如此..."
    他任由曼陀羅根莖纏上腰腹，右手並指如劍刺入自己眉心。被灰霧籠罩的歸墟火種突然炸裂，迸射的星火點燃了玄冥界的法則鎖鏈。
    女將的玄甲徹底崩解，露出布滿青色鱗片的肌膚。
    她驚駭地看著夜無痕周身浮現的劫紋——那些本該被抹除的《真劫籙》文字，正在玄冥雷光中重組為全新的道則。
    "刑二：煉骨！"
    三十六重羅盤同時震顫，降下蘊含九霄玄冥律的天道雷瀑。夜無痕卻在雷光中昂首大笑，他的脊椎生長出三十三節混沌骨，每節骨縫都噴湧著逆轉玄冥律的歸墟劫火。
    三
    雷瀑與劫火碰撞的刹那，時空出現短暫凝滯。
    夜無痕窺見青銅羅盤深處的真相：每重羅盤都是某位渡劫失敗的大能所化，他們的元神被煉成維持玄冥律運轉的齒輪。西北羅盤內，初代天女的麵容在觸須間一閃而逝。
    "星璃..."
    他下意識呢喃這個名字，識海突然掀起驚濤駭浪。被玄冥雷海壓製的記憶碎片開始重組，歸墟火種衝破灰霧束縛，在額間凝成第三枚豎瞳。
    女將的青色鱗片盡數倒豎。
    她雙手結出玄奧法印，身後浮現九頭十八臂的玄冥法相："刑三：滅..."
    法相的動作突然僵住。
    夜無痕的混沌骨節發出編鍾般的轟鳴，那些纏繞他的曼陀羅根莖突然反噬其主，將女將的法相捆成青金色的繭。青銅羅盤傳來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三十六道裂隙同時噴湧暗紅血霧。
    "該驗明正身的是你們。"
    夜無痕踏著劫火走向女將，每步落下都有玄冥雷光被同化為混沌祖炁。他指尖輕點女將額間第三目，被羅盤禁錮的元神記憶如洪流般湧入識海。
    九霄玄冥界，本是太初紀元破碎後形成的遺落之地。
    三十六重青銅羅盤對應著三十六條被篡改的天道，而曆代飛升者皆為修補《玄冥律》的耗材。夜無痕在記憶洪流深處，看見星璃的虛影被囚禁在最高處的羅盤核心。
    四
    "你竟敢窺視玄冥樞機！"
    女將的元神突然自爆，青鱗化作淬毒利箭射向夜無痕七竅。歸墟豎瞳自動護主，箭矢在觸及皮膚的刹那湮滅成灰。夜無痕的混沌骨節刺入女將殘軀，吞噬了她體內流淌的玄冥真血。
    西北羅盤的觸須狂暴抽擊地麵。
    夜無痕背後的歸墟旋渦突然坍縮，凝成刻滿劫紋的青銅量天尺。他握住量天尺的刹那，整片天穹的玄冥雷雲盡數染上混沌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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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
    量天尺揮出樸實無華的斬擊。
    西北羅盤發出瀕死巨獸般的哀鳴，觸須在混沌劫火中蜷縮碳化。當裂痕貫穿羅盤本體時，夜無痕看見星璃的虛影從裂隙中墜落，她的銀發正被玄冥律鎖鏈侵蝕成青灰色。
    "果然在這裏..."
    他踏著崩落的羅盤碎片衝天而起。量天尺迸發的劫火形成逆旋通道，其餘三十五重羅盤降下的玄冥律攻擊，盡數被通道轉化為精純的混沌祖炁。
    星璃的虛影突然睜眼。
    她的瞳孔已變成青銅羅盤形態，口中發出的卻是玄冥天道的聲音："異數當誅！"
    夜無痕的量天尺停在虛影眉心三寸。
    他看見星璃的元神被分割成三十六份，分別禁錮在不同羅盤的核心。西北羅盤不過是誘他深入的餌，真正的殺局此刻才浮出水麵。
    五
    三十五道玄冥律鎖鏈穿透虛空而來。
    夜無痕的太初源種突然離體，在頭頂凝成《無相劫海卷》的扉頁虛影。那些鎖鏈觸及扉頁的刹那，整片天穹的青銅羅盤同時震顫，纂刻其上的玄冥律文字開始崩解。
    "你篡改不了既定的..."
    星璃虛影的警告被量天尺斬斷。夜無痕的混沌骨節盡數炸裂，骨片在虛空拚合成逆亂陰陽的太極陣圖。陣眼處，初代天女遺留的歸墟火種與玄冥真血完美融合。
    當太極陣圖籠罩西北羅盤時，夜無痕聽見星璃本體的呼喚。
    她的銀發刺破三十五重羅盤的禁錮，在玄冥界的天道屏障上撕開裂縫。那些發絲纏繞著夜無痕的混沌祖炁，正在重寫被篡改的玄冥律。
    "用劫火焚盡枷鎖。"
    星璃的聲音從每根發絲中傳出。夜無痕的量天尺插入太極陣圖，歸墟火種順著陣紋流遍所有羅盤。當第三十六重羅盤開始融化時，九霄玄冥界的天空下起了青銅血雨。
    雨幕中，夜無痕接住墜落的星璃真身。
    她的銀發正在褪去青灰色，額間浮現出與歸墟豎瞳同源的劫紋。下方大地傳來轟鳴，被玄冥律禁錮的萬千修士抬頭望天——他們看見神話時代就存在的青銅羅盤，正在劫火中化作流星墜落。
    "這才是開始。"
    夜無痕撫過星璃發梢的劫紋，西北方向的地平線上，九座比羅盤更龐大的青銅巨門正在緩緩升起。門縫中溢出的氣息，讓他丹田的太初源種第一次感到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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