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裏，燒焦的樹葉在腳下發出“嘎吱”的脆響，像在為身後的火海奏哀樂。
    眾人拚盡全力逃竄，劍光劈開擋路的荊棘，時不時回頭瞄準赤焰龍的方向。
    明明以他們的能力，掀翻那頭龍並非難事。
    丹恒的雲騎戰技足以斬斷龍鱗，三月七的弓矢能精準命中，緹寶甚至能暫時壓製龍的狂暴。
    他們每個人，都有單獨屠龍的能力。
    可此刻，沒人回頭。
    沒有一個人出手。
    連收屍都顧不上。
    林羽像個提線木偶，被賽飛兒扛在肩上，顛簸中他能看到阿格萊雅的背影，她的金絲在林間瘋狂掃動，卻始終朝著遠離小鎮的方向。
    燒焦的風灌進喉嚨，帶著血腥味，嗆得他發不出聲音。
    “為什麽..明明能直接治療她的..為什麽..”林羽的聲音破碎在風裏，肩膀被賽飛兒的手臂勒得生疼，可這點痛遠不及心口的萬分之一。
    豐饒的綠光還殘留在指尖，那是他猶豫的證明。
    在姐姐抓住他手腕的瞬間，他分明能強行催動能力，可那瞬間的停頓，成了永遠的刺。
    “為什麽我猶豫了..”他一遍遍的問，像是在問賽飛兒，又像是在問自己。
    是被她眼中的絕望震懾了？還是被那隻滾燙的手燙退了？他甚至記不清自己當時在想什麽，隻知道等反應過來時，那雙眼睛已經失去了光。
    “為什麽..”
    賽飛兒突然停下腳步，把他往地上一放，轉身時拳頭帶著風聲砸過來。
    卻在離他臉寸許的地方停住了。
    “你以為隻有你想救？我眼睜睜看著那些人被龍息燒成灰燼，我不想炸了那畜生的腦袋嗎？”
    “你以為隻有你能動手？”她抬手指向身後，赤焰龍的咆哮隱約傳來，“我現在就能回去把那畜生拆成零件，可然後呢？”
    她指向林羽的胸口，“你治好了她，然後呢？告訴她‘別怕，我們殺了一條龍’？”
    “你以為隻有你想問為什麽？”
    “剛才在廣場上，我離那隻龍最近，隻要再往前..”她頓了頓，喉結滾動了一下，“可我看到了。”
    “看到什麽？”林羽抬頭。
    “看到龍的眼睛。”賽飛兒的目光飄向身後的火光，“那裏麵沒有凶性，隻有一片渾濁的紅，像被人硬生生塞進了不屬於它的憤怒。”
    “還有那些訓練家，他們舉著控製器的手在喊‘噴火’”
    林羽愣住了。
    他突然想起姐姐最後抓住他手腕時的眼神，那裏麵除了急切，還有一絲的..恐懼。
    不是對龍的恐懼，而是對“屠龍”這件事本身的恐懼。
    “它們的能量場很奇怪，像是被某種信號強行捆綁在一起，殺了一隻，其他隻的能量會瞬間暴漲，甚至可能..自爆。”
    丹恒的手按在槍柄上，“我知道。”
    “剛才在小鎮邊緣，我試過試探，那龍的鱗片下，如果殺了它，等於觸發了警報。”
    刻律德菈 嗤笑一聲，卻沒什麽笑意，“說白了，就是不敢賭。”
    “賭那隻龍背後沒有更麻煩的東西，賭天興城的訓練家不會魚死網破，賭我們這點人能扛住接下來的連鎖反應。”
    最後三個字她咬得格外重，像在撕扯什麽無形的東西，“慫得很。”
    可沒人反駁。
    林羽看著眾人臉上複雜的神色，突然明白了那瞬間的凝滯來自何處。
    不是不能，是不敢。
    不是沒有能力屠龍，是不知道屠龍之後，會喚醒什麽更可怕的存在。
    是不確定姐姐用生命換來的“跑”，是不是比一時的熱血更重要。
    是在無數次冒險裏刻進骨子裏的警覺。
    越是輕易能解決的敵人，背後藏著的陷阱可能越深。
    就像手裏攥著一把鋒利的刀，卻突然猶豫該不該劈下去，因為不知道刀下的陰影裏，是不是還藏著更致命的毒。
    可是..
    就因為害怕可能存在的危險..
    就因為忌憚未知的陷阱..
    就可以眼睜睜看著那個遞給他星莓派、教他“寶可夢是朋友”的姐姐，被壓在瓦礫下，連最後一絲被治愈的可能都被他們親手掐滅？
    這是該身為無名客做的事情麽？
    他們穿梭於不同的星球，打著“開拓”“守護”的旗號，對抗星核，阻止災難。
    可當真正的生命在眼前流逝時，卻因為“不敢賭”而選擇了轉身。
    那所謂的“警覺”，和懦弱又有什麽區別？
    “你們先走。”林羽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得反常。
    眾人抬頭看他。
    “我回去。”他的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最後落在小鎮的方向，火光在他瞳孔裏跳動，像兩簇不肯熄滅的火苗。
    “仇要報，但至少..要把她從瓦礫裏拉出來。”
    他可是無名客，是哪怕知道前路有深淵，也願意為了一個逝去的生命，再往前踏一步的人。
    沒等眾人反應，林羽的身影已如離弦之箭般衝向空中。
    豐饒的綠光率先在他周身亮起，緊接著，毀滅、智識、巡獵..十四種命途的光芒如同綻放的星環，在他身後交織成璀璨的光帶。
    “林羽！”
    此刻，眾人站在森林邊緣，眼睜睜看著林羽懸停在小鎮上空，與空中盤旋的十幾隻龍對峙。
    那些龍形態各異，赤焰龍噴吐著火星，冰晶龍覆蓋著寒霜，最可怕的是一頭鱗甲漆黑的暗影龍，翅膀扇動間帶起刺骨的陰風。
    而每頭龍的背上，都坐著一個手握銀色控製器的訓練家，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色製服，臉上帶著漠然的笑意，像在欣賞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哪來的蠢貨，敢闖天興城的地盤？”為首的訓練家冷笑一聲，控製器上的按鈕按下，赤焰龍立刻咆哮著俯衝而下，龍息如岩漿般潑向林羽。
    林羽眼神一凜，命途的光芒驟然收縮，又猛的爆發。
    豐饒的藤蔓從地麵拔地而起，在他身前織成密不透風的牆，擋住龍息的瞬間，毀滅的黑焰順著藤蔓蔓延，反卷向赤焰龍的翅膀。
    “嗷！”
    赤焰龍慘叫著墜落，背上的訓練家還沒來得及跳，就被巡獵的光穿透胸膛，連人帶控製器摔成一團焦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