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遊擊隊一路推進至大帥府附近。看著大帥府的人員把手裏的槍舉起來準備投降，張天宇的副官見自己來了放下槍邀請自己進入哈爾濱大帥府的地堡深處，其他遊擊隊員在身後跟著防止有什麽異動，黴味與鬆木香在通風管道的嗡鳴中糾纏。
    林周踩著鑄鐵旋梯向下，來到第五層防爆門前，兩個跪地的護衛正用鑰匙串顫抖著開鎖，他們身後堆著十幾個空伏特加酒瓶，瓶身印著"東京拆遷紀念"的金漆字。
    "少帥說……隻讓您一個人進去。"護衛隊長不敢抬頭，脖頸處的新鮮鞭痕還在滲血，"他把自己和……和夫人的骨灰盒在裏頭幾天都沒出來過，從你們造反開始到現在。"
    林周將92式手槍插回槍套，金屬碰撞聲在密閉空間裏格外清脆。防爆門開啟的瞬間，陳年檔案的紙黴味夾雜著龍井茶的清香撲麵而來。
    張天宇坐在紅木茶桌前，紫砂壺裏的龍井正冒著熱氣。他身後的玻璃櫃裏擺著個青花瓷骨灰甕，甕身貼著泛黃的照片——照片裏的女人抱著幼年的張天宇，背景是哈爾濱老道外的糖炒栗子攤。
    "林周，坐。"張天宇的聲音沙啞，像是被煙熏過，"這茶是我媽生前最愛喝的，從杭州老字號買的，放了十多年了。"
    林周拉開椅子坐下，目光掃過桌上攤開的老相機拍的照片——張燁霖站在靖國神廁廢墟前，手裏提著把沾血的武士刀。
    "你爸的傑作？"林周端起茶杯，茶水溫潤，卻掩不住心底的冷意。但隨後收了起來。
    張天宇苦笑："是啊，他這輩子就幹了這麽件"人事"。"他摩挲著茶杯邊緣，"林周，你說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
    林周放下茶杯，目光透過茶水的氤氳，仿佛看到了自己一路走來的畫麵——從莫斯科的冰天雪地，到哈爾濱的烽火連天。他隻是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穿越者，卻卷入了這場戰爭的旋渦。
    "活著，或許是為了找到屬於自己的意義。"林周緩緩開口，"但你的意義，不該是你父親強加給你的。"
    張天宇的手指微微顫抖："可我從小就活在他的陰影裏。他教我殺人，教我統治，教我如何成為一個暴君。我反抗過，但每次都被他打得遍體鱗傷。"他掀開袖子，露出手臂上縱橫交錯的疤痕，"這些，都是他留給我的教誨。"
    林周歎了口氣："張天宇，你知道你父親為什麽失敗嗎？"
    "因為他太殘暴？"
    "不，因為他不懂得敬畏生命。"林周的目光變得深邃，"他以為權力可以控製一切，卻不知道，真正的力量來自人心。"
    張天宇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林周，你說得對。我父親用恐懼統治東北，卻從未贏得過人心。現在，所有人都想殺我，包括那些曾經宣誓效忠的人。"
    茶壺裏的水漸漸涼了，張天宇起身添水，動作輕柔，仿佛在照顧一個嬰兒。
    "林周，你知道嗎？我其實很羨慕你。"他重新坐下，目光中帶著一絲向往，"你從莫斯科一路開車過來，隻為了回到祖國，蓋一棟屬於自己的房子。而我，卻從未有過這樣的夢想。"
    林周微微一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你可以選擇繼續你父親的路，也可以選擇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張天宇苦笑，"我已經沒有機會了。全東北的人都想殺我，我注定無法逃脫這個命運。"
    張天宇放下茶杯，目光變得堅定："林周，答應我，親手了結我。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林周的心猛地一沉。他深吸一口氣，語氣沉重："張天宇，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確定。"張天宇的聲音異常平靜，"我不想再活在這個滿是陰影的世界裏了。林周，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隻有你，能讓我解脫。"
    林周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好，我答應你。"
    張天宇站起身，走到玻璃櫃前，輕輕抱起母親的骨灰甕。他轉過身，臉上帶著釋然的微笑："林周，謝謝你。"
    林周站起身，從槍套中抽出92式手槍。他的手指扣在扳機上，心中卻異常平靜。
    "張天宇，如果有來生，我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的自己。"
    張天宇點點頭，閉上眼睛："如果有來生，我希望我們不是敵人。"
    林周看著眼前的人心情複雜的扣動扳機，槍聲在地下室中回蕩，茶桌上的紫砂壺被震得微微顫抖。張天宇的身體緩緩倒下，懷中的骨灰甕依舊緊緊抱在胸前。
    林周放下手槍，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場戰爭的終點，也是張天宇生命的終結。而自己，隻是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穿越者，卻在這片土地上，見證了人性的複雜與戰爭的殘酷。
    他轉身走出地下室，迎著哈爾濱清晨的陽光，心中默默祈禱：張天宇，願你在另一個世界，能找到真正的平靜。你這家夥自己也成長在這個不那麽健康，而且弱肉強食的森林中。這確實不是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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