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沒有老夫,你早在七歲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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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赤江邊上的清涼寺,視野開闊。
兩朝使團的人,一批住在寺裏的東廂房,一批住在西廂房。
在談出個結果之前,兩方都不會離開這裏。
這裏的環境是十分清幽的,正適合修養身心,談詩作畫。
“白大人,史官說您提的邸報印刻版畫的意見,今日已經上稟。您看是否還有別的吩咐?”身後小侍從提醒他。
如今的白豌是畫聖韓妙染的事情,舉世皆知。
驚變之卷,空畫帳穩定軍心之刃令人敬仰,所以就連一般小侍從也對其欽佩有加。
“哦,沒事。你下去吧!”白豌拿著筆坐在青石上,似乎不以為意。
他看著寺廟的曲徑小道,驀然出神。
像,真的很像!
這個茂密的竹林和當年李思蒙府,畫齋的後院小竹林意外的相似。
白豌心裏覺得異常的浮躁,明明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卻還是會想起這些。
忽然,有個蒼老熟悉的聲音就出現在了自己耳邊。
“白大人如今左手執筆如神,乃天下之首,真是好厲害!”
實在沒想到這個人會出現在自己麵前。
白豌好似被什麽戳到了神經,整個人顫的後退了一步,然後自若站定。
“兩朝使臣私下見麵不好吧?李大人如今應該在準備和談妥協的文書,不是嗎!”
李思蒙冷眼看著白豌,那雙曾經慈眉善目,權欲熏心的眼中透著寒光瑟瑟。
蒼老的白須仿佛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鬼魅看著獵物似的細細打量他。
“白畫史,哦不。韓妙染!”
白豌怔怔看著他,沉默……
最後一次見到李思蒙時,正好在當時他的壽宴之上。
席間那時,他未曾恢複一切記憶,勉強還能麵對。
一場畫後自己受到刺激,恢複了幾乎所有的記憶。
之後,便隻想遠離此人,竭力忘掉一切。
“從你小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尋常人。我真希望沒有收過你當徒弟!”
突然,他自嘲的笑了起來:“哈哈,失憶和毀手,甚至失明了你還能畫……你……莫非是妖怪嗎?”
白豌實在聽得有些不自在,瞧著這個詭譎的老人歎息,卻一個師父的字都叫不出來。
“李大人到底想要和我說什麽?”
李思蒙冷笑了一聲:“當初你化名白豌重入畫院,老夫還以為你是來報仇的。沒想到……”
白豌深沉一笑,眉眼上揚:“不值得。”
古之仇怨,冤冤相報不得歡愉。
他那時看的通透,如果為了複仇付出更多的代價,連累到更多的人是得不償失。
李思蒙看不慣他這不以為意:“不久前,你還隻是個殘廢!”
“不對,你不是一直都是殘廢嗎?”
其意有所指的看著對麵人的右手,拇指已經被切去,其他的手指骨節基本錯位。
白豌卻是一聲輕笑。
“韓某沒了右手,左手如今也能畫。失明導致我盡享丹青之妙,學習各種技藝。如今複明更是寄妙理於筆,更上一層樓!”
白豌的這回答似乎沒有恨沒有怨,雲淡風輕的神容好似一個經曆千帆的老者。
最怕的就是這種不喜不悲,不在意的模樣!
這實在能灼傷刺激他的人!
“那又如何?”
“老夫想,如果可以選擇,你也不希望左手從頭開始,眼盲再從頭開始吧?從畫聖到痞子?”
顯然,李思蒙已經知道白豌曾經在白雲城的名號。
也知道,白豌若沒有這五年失憶的經曆,壓根不會成為街頭無賴和痞子。
不得不說,成功惡心到了白豌。
他顯然不想再理這個人,可是李思蒙卻字如寒冰:“淩書墨究竟帶了多少人來赤江縣?”
白豌重重的道了句:“我不知道。”
兩朝談判的內情他不會說,自己僅僅是負責記錄的畫師而已。
李思蒙惱羞成怒的哼了一聲。
白豌隻聽到嘶嘶拉近的聲音,好似磨骨。
當他注意到的時候,已經看見所謂的“師父”手裏拿著一把竹片。
一下一下的……在一塊石頭身上來回劃拉。
這聲音極為刺耳。
正如他當年被關押在井牢,這個人拿著銅錘在他麵前摩擦著旁邊的井壁。
“你知道,當年是老夫趁你被囚砸毀了你的手。也是老夫命人在江洲做了手腳,炸了蓬萊洞導致你失明!
李思蒙字如寒冰:“你應該恢複所有的記憶了吧?”
這個人,當真是沒有廉恥的嗎?
白豌手裏隨身帶的防身夾子一下抬了起來,整個架在了李思蒙的脖頸上。
“你夠了!不要以為我不敢!”
他雖然沒有武力,但是亂世中不代表一點防身的東西都沒有。
自製了很久的暗器,每一分都被刀片嵌入,旋轉一下就可以割斷人的喉嚨。
兩軍和談為了和平談判,必定不斬來使。
但是若為了失敗,殺來使就是最小的代價,也往往是最不可挽回的。
“你殺啊!”李思蒙將其刀片挪開,一陣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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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你孤苦無依,是老夫供你吃供你穿,教你讀書作畫,培養成才。沒有老夫,你早在七歲就死了。”
“老夫既然對你有養恩和教授之恩,為何不能收回去!”
就是這樣!
這人清奇的角度和邏輯。
白豌有些分神的頷首,指尖因為用力而變得泛紅:“因為你養育教授了我。我就得接受你做的所有事情嗎!”
“染兒!”李思蒙叫住他 。
好似十幾年沒有聽到過這樣的稱呼了。
當初拜入李思蒙門下時候,其還是經常這樣叫自己的。
至少一開始的五年,的確過的是師徒情深,傾心養育的美好生活。
他也的確慶幸過,感慨自己父母雙亡以後被名師收養。
可惜……
李思蒙仿佛發現了白豌的動容,麵色微微變了又變:“都怪你當年,為何執著要畫《天下第一圖》。若非如此,老夫不會那樣做。”
他輕輕笑著:“天下第一圖怎麽能由你畫出來呢!”
“老夫既然可以陪著小時候的你放風箏,當然也可以讓你的手永遠也抓不住風箏。”
……
白豌實在不想聽下去,他一直以來都在刻意回避這種記憶。
他真的不明白。
世人皆希望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徒弟將師父的教授之才發揚光大。
卻不想,這世間有一種感情叫做師父嫉妒徒弟。
不僅想毀了他的畫途,甚至想要他的命。
明明不用毀了韓妙染,當年的他也根本沒有由畫入仕,與他爭搶權勢地位的興趣。
趁著白豌分神的刹那,其手中的刀片暗器被整個遏止旋轉,直接反向的朝內割開一個口子。
霎時間,他的脖頸開始滲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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