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你不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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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幾個時辰。
    白豌再也沒有吃下去東西。
    這些米糧都是他用自己的山水畫給流民換來的,平時都是施完粥最後自己吃。
    如今吃一口便吐了,為了不浪費糧食隻能選擇不吃。
    因為什麽?這些不寒而栗的場景!
    這讓他想起了兒時,李思蒙帶著他看那照著屍體畫的圖。
    想起那些死在自己麵前,無能為力的人。
    難怪,李思蒙當年遊學畫藝從玄璃回國後就好詭譎之畫,根源竟在此。
    其他幾人自然也不好受,晚上都沒有什麽胃口。
    當時他們麵對麵,眼睜睜看著白豌差點就要用火點燃人皮唐卡。
    幸好,淩書墨勸住了他。
    深夜。
    白豌大概是受到了刺激,沒有躺在木板上入睡,獨自站在樹下窗邊。
    月下天空泛著翻滾流雲,攪起萬般黑霧沉浮。
    那忽明忽暗的雲霧,迎風跳躍,隱約看著好似奔騰萬裏的馬麵骷髏。
    以筆為刃——
    他左手拿著一支毛筆對著夜空,時而劃破星雲,時而勾勒月彎。
    神韻流轉,骷髏成塵。
    簌——
    白豌突然就筆觸淩厲,恍若刀刃,長長筆尖啼血嘶鳴。
    身後人忙不迭拉住他:“前麵是水井,危險!”
    拿筆低鳴的人恍住神,眼裏霧氣散去。
    淩書墨拽住人:“阿白——”
    他打量著這人變化的麵色,隻覺得似乎看到了殫精竭慮,勞心神憂。
    白豌突然擲筆長笑:“我畫盡天下,卻從未想過以人成芻狗,化丹青!”
    惡邪不除,世間不寧。
    人皮唐卡這種東西,給一個嗜畫如命人的衝擊是極其大的。
    經過多年來的世事變化,從前的痞子赤子之心甚篤,哪裏能接受丹青被這樣踐踏。
    淩書墨雙手搭著肩頭:“野蠻割裂,肉身布施。他們視為神聖,我們視為惡邪。非你一人之痛!”
    隨即,便從腰間取出一個泛紅黑的饃遞給他。
    “吃完了東西,才有力氣想對策的。是不是?”
    白豌身體瞬間僵硬,接過去看了看:“近來流民的糧食快撐不過去了吧,得盡快把他們運出境。”
    “古洋國師要在善化寺進行祭祀大典,屆時有船放生,或許是我們的機會。”
    淩書墨伸手,輕輕撫去對麵人嘴角的饃麵屑,揉了揉。
    白豌轉過話題:“我們現在是不是缺能夠混入善化寺的人,裏應外合。”
    男子眼中似乎含著流瀲波光,說出自身想法。
    二人默然以對,相視無言。
    淩書墨沉默片刻:“你不許去!”
    向來溫軟沒有脾氣的人,難得不見了往昔的鎮定自若。
    “我還沒開口呢!”白豌沙啞著嗓子。
    耳邊的話情緒複雜,隱隱有些用力過度。
    “你沒開口,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麽。”
    淩書墨抬頭,雲袖斂,臉上麵色是一片嚴厲。
    白豌搖搖頭,閉目。
    好似經曆了一番思想鬥爭,才長長籲了一口氣。
    他伸手觸及,伸手拉著對方的衣袖:“也是,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待大家商討過後,無更好的良策再采用我的。”
    淩書墨立馬擁住他,字字句句沉聲警告:“反正你不許自作主張!”
    “好,淩夫子——”
    白豌調侃著反擁,難得安靜。
    ……
    風吹來。
    國師府內。
    穀洋國師正半躺在太師椅上,手中拿著一本書冊端詳。
    負責祭祀大典的沙雷上前拱手:“國師,此次善化寺的大典安排在十日後。需要準備祭祀的船和祭品。”
    “沙祠官,往年善化寺準備的都是些什麽啊?”
    穀洋頭都沒有抬,隻將手翻過了一頁書。
    旁邊的兩個侍女一個給他捶腿,另一個給他揉肩。
    身穿華服的沙祠官攤開手中卷軸文書,不緊不慢念道:“往年都是濕腸一副;一男一女兩人的頭蓋骨;人皮一整張;淨血、汙血等。”
    “哦,今年呢?”
    穀洋無意識地摩挲著書卷,不經意問道。
    沙祠官托手沉思道:“今年,因為大慶即將和玄璃開戰,普恩師父說需要更多的祭品完成大典。”
    所謂的增多祭品,乃是頭蓋骨增加為六個,再添四個人腿骨,加二十七個新鮮頭顱,寡婦經血,狗和人糞等等。
    穀洋的眉毛挑了挑,接過手中卷軸,感慨道:
    “玄璃這幾年的少女和孩子的數量銳減,不如還是用大慶俘虜的吧!”
    “浣衣局不是還有個什麽前朝的太後和公主還活著嗎?”
    沙祠官躬身:“大人您記錯了,那沁陽公主剛到玄璃沒多久就穀道破裂而死。倒是那個西太後還活著呢。”
    “是嗎——”
    穀洋目光在半空中遊離不定,臉色陰晴變化。
    曾幾何時,他可還是這位太後麵前俯首低頭的大內總管穀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