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星夜礪刃塵心堅,雙心暗誓別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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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說李煜和洪正國,因天書瑤光二星沒有真正地匯合,界門沒有真得打開,隻好返回天主殿,這也更讓他們的內心受到自己的譴責
他們踏上了返回的路,往大殿趕
李煜在混沌中漂浮,意識像被泡在溫水裏,不冷不熱,隻有一種奇異的失重感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神力在快速流逝,像指尖的沙,抓不住,留不下
丹田處空蕩蕩的一片,連最本源的靈力都所剩無幾,隻剩下界心珠殘留的一絲微光,像寒夜裏的一點星火
腦海中閃過無數的畫麵,天主殿台階前的照影蘭開了又謝,斷塵崖邊的血,染紅了半邊天
畢彩雲鬢邊的銀簪,在月光下泛著柔光,洪振國眉骨間的疤痕在陽光下,格外清晰,最後定格的是,光門關閉前,那個被黑霧吞沒的背影
“洪振國……”她喃喃自語,眼淚不受控製的滑落在混沌中,化作一顆冰晶,“你說過……要一起看的……”
李煜的意識徹底模糊了,混沌中,兩顆微弱的光點在黑暗裏慢慢靠近,輕輕碰了一下,然後沉入無邊的寂靜
但這碰撞的兩點,並不是天樞和搖光二星的交匯,打開的也隻是虛幻的界門
洪正國和李煜再次回到天主殿,天主殿的銅鶴香爐裏,最後一縷凝神香終於燃盡
李煜指尖撚著半截香灰,望著殿外沉沉的暮色。自玄冰原歸來已過三日,北境的魔氣雖被鎮圓鼎暫時鎖住,可彌漫在九天的恐慌卻像受潮的黴斑,悄無聲息地蔓延
“西境又傳來消息,噬心魔開始作祟了。”洪振國推門而入,玄色披風上還沾著西境的風沙
他將一卷染血的卷宗,拍在禦案上,封皮《西境異聞錄》五個字被血漬暈染,像朵開敗的紅罌粟,“這次不是偷小孩的魂魄,是……啃食修士的靈根。”
李煜翻開卷宗,裏麵的畫像觸目驚心,一個修士倒在血泊中,丹田處破開一個碗大的血洞,靈根被生生地挖走,傷口邊緣殘留著細密的齒痕,那是噬心魔獨有的噬魂齒留下的印記
可更讓她心驚的是,畫像角落裏,修士散落的本命玉佩上,刻著與界噬混沌氣同源的灰紋
“是界噬的餘孽。”李煜指尖劃過畫像,指甲幾乎要掐進紙裏,它沒被完全消滅,殘魂附在了蝕心魔身上
洪振國抓起案上的冷茶,灌了一大口。茶水順著嘴角淌到脖頸,混著未幹的血漬在鎖骨處形成小小的水窪
“不止西境!”他扯開被靈根職業腐蝕的袖口,露出兩小臂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傷口正在泛著灰黑
“南溟洲的漁民說,最近夜裏總看到海底有發光的影子,打上來的魚肚裏全是這些灰渣。”
他攤開手心,幾粒灰黑色的粉末躺在掌心,散發著若有若無的腥氣,那是從魚腹裏掏出來的,與玄冰原的混沌氣味道一模一樣
李煜突然起身,天主殿的梁柱在她轉身時發出輕微的嗡鳴
她走到殿外,望著南溟洲的方向,那裏的天際線正泛著詭異的暗綠色,像一塊被黑墨染過的翡翠
“它在擴散!”她低聲道,聲音裏帶著寒意“界噬的殘魂在借各種邪祟的軀體遊走,汙染九天的靈脈。”
就像一棵樹,從根須開始腐爛,等到枝葉枯萎時,樹幹早已空了心
洪振國走到她身邊,兩人並肩望著暮色中的九天
遠處的浮空島上,巡界兵舉著燃燒的骨牌在巡邏,骨牌的光芒在魔氣中忽明忽暗,像瀕死的螢火蟲
有孩童的哭聲順著微風飄過來,細細碎碎的,像一根線,勒得人心頭發緊
“畢老師那邊,還沒有消息嗎?”洪振國的聲音有些幹澀,自從三日前畢彩雲進入鎮元鼎的陣眼,就再也沒有傳出音信
“隻有瑤池的仙娥說,鼎身的光芒越來越暗,像是快要燃盡的燭火。”
李煜搖搖頭,袖中的傳訊符始終是涼的,她知道鎮元鼎的陣眼正在被魔氣侵蝕,畢彩雲每多撐一分,就要損耗一分神魂
可他們現在能做的隻有眼睜睜的看著,像當年在斷塵崖,看著戰友一個個倒下,卻抓不住任何東西
“禁術……必須再試一次。”洪振國突然開口,目光灼灼地盯著李煜,“界心珠雖然受損,但還有一絲本源在,雙星真正交匯還有幾天,我們可借星力催動,一定能打開界門。”
李煜猛地轉頭看他,月光恰好落在洪振國眉骨的那道疤痕,那道陳舊的傷痕印得格外清晰,“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她的聲音有些發顫,界心珠一旦徹底碎裂,碎星淵的魔核就會破封。到時候……”
“到時候我們已經在平行界域了。”洪振國打斷她,語氣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堅定
“留在這裏就是等死,九天的靈脈正在被汙染,修士的靈力越來越弱,百姓的祈願裏,全是恐懼,這樣的九天守著還有意義嗎?”
李煜被問住了,他想起今日批閱的卷宗,有修士為了爭奪最後一塊未被汙染的林田,殺了同門;有凡人村落,因為恐懼,將生病的孩子扔進冰原獻祭;甚至連溫順的靈鳥都開始啄食同類的屍體
是的,這不是她和洪振國想要守護的九天
然而,畢老師曾經的教導,“守護好九天萬界!”她一直掛在心中
“可是平行界域……”李煜望著他掌心的灰渣,反問洪振國,“我們連那裏是否安全都知道嗎?玄真子的記憶裏,界靈反噬的畫麵……”
“那是上古。”洪振國抓住她的手腕,手心的溫度燙得驚人,現在的我們有戒心珠的本源,有鎮魂陣的星圖,還有彼此……”
他頓了頓,聲音放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麽
“當年在斷塵崖,我們不也是什麽都沒有嗎?隻有兩把快斷的兵器和一顆不想死的心。”
“斷塵崖”
這三個字像一道暖流,瞬間淌過李煜冰封的心
她想起那個雪夜,她和洪振國背靠背坐在屍堆裏,彼此的血混在一起,凍成了冰,卻還是笑著說,“等打贏了,就去凡間吃糖葫蘆。”
那時的他們一無所有,卻敢對抗千軍萬馬
“你想好了?”李煜問,指尖的灰渣被他捏成了粉末
“想好了。”洪振國的笑容在月光下格外明亮,像少年一樣帶著一點傻氣,卻讓人安心
“等到雙星交匯那晚,在玄冰原的冰魄泉,無論發生什麽,一起走!”
李煜看著他,突然笑了。那是連日來她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笑容,像冰雪初融,帶著點羞澀,卻很真誠。“好!”她說,“一起走!”
夜風突然變得溫柔,卷著天主殿街前的落英,拂過兩人交握的手
遠處的浮空島上,孩童的哭聲停了,或許是被母親抱進了溫暖的被窩,或許是終於睡著了,做了個沒有魔氣的夢
接下來的幾日,九天表麵上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暗地裏卻暗流洶湧
李煜和洪振國開始不動聲色地做著準備,他們將天主殿的密庫打開,把能帶走的療傷丹藥、護身符籙都打包收好
又將九天的政務托付給幾位信得過的老臣。由洪振國的爺爺洪長老輔佐,由柳青音主政
他們沒有明說要離開,隻說要去北境閉關,可能需要一些時日
老臣們雖有疑慮,卻也沒有多問,這些年兩位主君並肩作戰,早已贏得了所有人的信任
隻是那位負責看守密庫的老仙官,在他們離開後,望著空蕩蕩的藥架,悄悄抹了把眼淚
他認出那些被帶走的丹藥,全是能吊住神魂的“續命丹”
西境的噬心魔越來越猖獗,洪振國帶兵去清剿了兩次,每次都能斬殺數十隻,卻總感覺像在割韭菜,割了一茬又長一茬
更詭異的是,這些邪祟的智慧,越來越高,會設陷阱,會偽裝,甚至會模仿修士的聲音呼救,引誘他們自投羅網
“他們在學習。”一次激戰過後,洪振國坐在屍堆上,用布擦拭著染血的長刀
“界噬的殘魂在教他們。”洪振國的右臂傷口又裂開了,黑色的血珠滴在刀麵上,竟腐蝕出一個個小坑。“再這樣下去,我們的兵器都會被汙染。”
李煜用清靈火幫他處理傷口,火苗舔過皮膚,發出滋滋的聲響,升起一股刺鼻的黑煙。“還有三天。”他低聲道,“再撐三天!”
這三天像三個世紀那麽長
他們白天處理政務,清剿邪祟,裝作一切如常,晚上,則偷偷地去玄冰原加固冰魄泉的防禦,調試界心珠的本源
界心珠的裂紋越來越多,每次注入靈力,都像在捧著一顆隨時會爆炸的雷
第三天夜裏,他們在冰魄泉邊調試禁術時,突然聽到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誰?”洪振國瞬間祭出長刀,刀光劃破夜色,照亮了泉邊的一塊冰岩
冰岩後走出一人,白衣勝雪,鬢邊銀簪少了一半,正是畢彩雲
“師傅!”
李煜又驚又喜,正要撲上前去,卻發現畢彩雲的臉色蒼白得像紙,嘴角,還掛著一絲未幹的血跡
“別過來!”畢彩雲抬手製止,她的聲音虛弱得像風中的殘燭,“我……快撐不住了。”
他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像水中的倒影,“鎮元鼎那裏的陣眼,被魔氣蝕穿了,最多……最多還能護九天萬界三日。”
李煜和洪振國同時僵住,三日,正好是 天樞和搖光雙星交匯的日子
“師傅,您……”兩人齊聲哭喊
“別說了!”畢彩雲打斷他倆,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簡,輕輕一彈,玉簡飛到李煜手中
“這是《界域守則》,平行界域的法則,都在裏麵,記住,到了那邊別輕易動用靈力,別試圖強行打開界門。”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身體透明得幾乎要看不見,“還有,他望著兩人,眼神中充滿了不舍,像母親看著即將遠行的孩子
“照顧好自己,我會努力地守護好九天萬界,等著你們回來!”
話音未落,畢彩雲的身影突然化作無數的光點,像一場盛大的煙花在冰魄泉上空炸開,然後緩緩落下,融入泉眼的光罩裏
光罩一瞬間變得明亮起來,玄真子的殘像在罩內清晰了一瞬,對著他們輕輕點頭,然後又重新變得透明
“師傅……”洪振國的聲音哽咽了,他握緊長刀,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刀身映了出他通紅的眼眶
李煜緊緊攥著那枚玉簡,指節泛白,她能感覺到玉簡上還殘留著畢彩雲的體溫和她本命靈木的氣息
這位從小看著他們長大,總是罵他們衝動,卻又一次又一次地為他們擋下風雨的恩師,最終還是用自己的神魂為他們鋪好了最後的路
“我們不能讓她就這樣消散。”李煜哽咽著,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
“我們一定要達成恩師的願望,三天後一定要走,早點回來,像在二重天一樣,收集好老師的神魂星光,保證複活老師!”
洪振國重重地點頭,轉身繼續調試禁術
他的動作比剛才快了許多,也穩了許多,隻是偶爾落下的刀光,會因為手臂的顫抖,在冰麵上畫出歪歪扭扭的痕跡
天樞和搖光交匯的前一夜,九天突然下起了雨
那不是普通的雨,而是帶著淡淡金光的靈雨
這是九天靈脈在作最後地掙紮,用自身的本源,滋養著這片土地
百姓們走出屋門,仰著頭,任由金雨落在臉上。有的人哭了,有的人笑了,更多的人在默默祈禱
李煜和洪振國站在天主殿的最高處,望著下方的萬家燈火。那些燈火在金雨中閃爍,像無數顆星星,渺小卻又溫暖
“還記得我們剛當上九天之主的時候嗎?”洪振國突然開口,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格外清晰,“你說,要讓這九天的每一盞燈都亮到天明。”
李煜點頭,眼角有些濕潤。那時的他們,站在誅仙台上,腳下是臣服的天魔,身前是歡呼的百姓
以為隻要努力,就能守住這一切,可到頭來卻還是倉促地遠離
“對不起!”她低聲道,“是我們太貪心了,如果當初沒有好奇平行界域……”
“不怪你!”洪振國打斷她,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要怪就怪這九天太平靜了,靜得讓人想看看外麵的世界。再說了……”
他湊近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說不定那邊還真的有糖葫蘆呢!”
李煜被他逗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雨漸漸停了,天邊泛起魚肚白,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照亮了玄冰原的方向
那裏的天際線正泛著暗紫,魔氣與混沌氣交織在一起,像一張即將收緊的網
“該走了!”洪振國深吸一口氣,將最後一包丹藥背在身上,“去跟老臣們告個別吧!”
他們沒有去大殿,隻是站在天主殿的門口,對著空曠的廣場,深深鞠了一躬
廣場上幾位老臣,早早已等候在那裏,他們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他們,像看著即將遠行的孩子
“照顧好九天!”李煜的聲音有些哽咽
老臣們齊齊躬身,聲音洪亮,“恭送主君!”
沒有多餘的話,沒有不舍地挽留,隻有沉甸甸的信任,像壓在肩頭的山
李煜和洪振國轉身,踏著晨光向玄冰原走去,他們的背影在金色的光芒中被拉得很長很長,像兩道即將跨越界限的線
沿途的百姓們站在路邊,默默地看著他們經過
有人拿出家裏最好的靈果,想遞過去,卻又不敢,有人跪在地上磕著頭,嘴裏念著“願主君平安。”
還有那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女孩,舉著一朵剛摘的凝魂花追了他們很遠,直到被母親拉住,才站在原地揮著小手大聲喊,“主君要回來呀!”
李煜對著小女孩笑了笑,揮了揮手,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來
但她知道,無論去了哪裏,無論變成什麽樣子,她和洪振國都會記得這片土地,記得這些人,記得他們曾經許下的諾言
玄冰原越來越近,空氣中的混沌氣越來越濃,冰魄泉的光照在魔氣的侵蝕下已經變得像一層薄紙,隨時都可能破碎
洪振國握緊了手中的長刀,李煜將界心珠緊緊按在掌心
雙星交匯的時刻,近了,他們停下腳步,對視一眼,無需多言,彼此眼中的堅定就是最好的約定
“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一起走!”
“一起走。”
話音落下的瞬間,天邊的天樞與搖光二星終於完成了交匯,爆發出璀璨的光芒,像一道巨大的光柱,直衝玄冰原的冰魄泉
界門即將開啟,而他們的故事也才剛剛開始
後事如何,但等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