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全國大獎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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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總在風雨後, 請相信有彩虹 周小曼和周霏霏一直玩到晚上九點鍾,才跟著周文忠夫妻慢慢往家走。
姐妹倆在回家的路上也一直竊竊私語,討論怎樣才能讓竹蜻蜓飛得更遠一些。周小曼驚訝地發現這個妹妹還具備一定的空氣動力學知識。
你傻玩傻樂嗬的時候,人家已經一路狂奔了。
走到單元樓前的綠化帶邊上,周小曼看到了一點紅光, 一閃一滅。昏黃的路燈下, 川川年輕到近乎稚嫩的麵龐上,是與青春不相符的滄桑。他的臉有半邊腫起了指印,大約挨了打。
無須在往前麵走,隻站在單元樓前麵, 就能清楚地聽到川川媽跟另外一個女人對罵的聲音。川川媽諷刺對方肥的跟豬一樣, 別說出去賣, 倒貼人家錢都沒人肯上。
旁邊圍觀的人發出哄笑, 胖女人憤怒地抬腳去踹川川媽。原本蹲在綠化帶旁抽煙的男孩子突然間從周家人身邊躥過,一把護在了他媽身上。
川川媽沒有被感動, 她的憤怒簡直要將整棟樓掀翻。她大大罵川川跟那個死鬼一樣窩囊廢, 為什麽不去揍那隻肥豬。又憤恨她養了這麽個窩囊廢有什麽用, 剛才那死鬼跑出去找婊.子養的時候, 他為什麽不攔住。
男孩子塊頭不小, 足足高了瘦小女人一個多頭,他始終低著腦袋,由對方打罵。
周文忠的忍耐簡直到了極限。這種鬼地方, 他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這些人, 活成這樣, 真是不如去死了才幹淨。
周小曼搶在薑黎前麵捂住了周霏霏的眼睛,叮囑道:“閉上眼睛捂住耳朵,姐姐抱你上去。”
等到一家人好不容易回到屋裏時,連一貫冰肌玉骨清涼無汗的薑黎,都是麵色緋紅。大家趕緊洗漱入睡。
周小曼躺在床上,即使開著窗戶,電扇也在辛辛苦苦的工作。那一層又一層的汗水卻讓她怎麽也無法安睡。
她爬起身,去廚房倒水喝。經過周文忠夫妻臥室門口時,聽到房裏的男人滿懷愧疚地懺悔,是他沒用,讓黎黎跟著他受苦了。
女人非常大度地表示,夫妻一體,沒有什麽辛苦不辛苦的。
周小曼靠著牆壁,無聲地笑到整個身子都顫抖了。趕緊去買你的大別墅吧。老式工人小區這要命的隔音效果。
好辛苦啊,多麽辛苦的女人。
她在烈日下挺著大肚子下田勞作,連個鹹鴨蛋都舍不得吃,一定要等到丈夫回來給他補充營養的生母,簡直是掉在蜜糖罐子裏。
那麽粗魯沒教養的村姑,居然睡了斯文儒雅的周總工那麽多年,還借了他的精子,真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係。
周小曼擰開了一瓶可樂,慢慢地喝了下去。
這個晚上,她睡得異常安穩。
第二天一早,周小曼提出要去研究所食堂吃早飯。
周家的早餐,薑黎一貫隻做她們母女的。周文忠早午飯都在單位解決。至於周小曼,她每天有七塊錢的餐費,管兩頓飯。但記憶中,她白天似乎一直生活在饑餓裏,晚飯吃的尤其多。為此周文忠分外嫌棄她。
周小曼一直走到小區門口,突才突然提出這個要求。
周文忠下意識地想拒絕。他希望能盡可能削弱在周小曼成長過程中,他這個研究所的工程師身份帶來的影響。他甚至想將周小曼轉到鄉下去上學,這最契合標本的成長環境。然而他不敢將論證過程暴露在薑家人麵前,隻能便宜了標本。
然而住在隔壁單元的陳工老遠就笑嗬嗬地打招呼:“老周,難得見你舍得帶小曼去單位啊。”
研究所食堂夥食好,價格便宜到象征性。所裏人帶家屬過去蹭飯,屬於心照不宣的隱形福利。
他領著的女孩兒跟周小曼差不多年紀,已經雀躍著奔過來,牽著周小曼的手埋怨,怎麽她老是沒空,怎麽喊都不一起出來玩兒。
周小曼直到少女的父親喚她“青青”,才認出她來。這是陳硯青,她們小學時關係不錯,後來上了不同初中,才漸行漸遠。
陳硯青熟門熟路,領著周小曼進食堂,向她強烈推薦了蝦子餛飩跟豆腐皮包子,比外麵店裏賣的都好。
周小曼照著對方的餐單要了餛飩、包子跟一大杯五彩豆漿,總共才花了五毛錢。食堂早餐統一都是五毛,中餐是一塊。
她笑著感慨:“還是這裏的東西又便宜又好吃。”
陳工給兩位小姑娘排隊要了兩份現做的蛋餅端過來,聞聲笑言:“就是啊。就你爸爸覺悟高,光我們挖社會主義牆角了。”
周文忠不好擺臉子,隻好笑了笑。
那頭陳工已經興致勃勃地規劃好了未來:“小曼,以後你就跟青青一起過來吃早飯。哎,老周,要不你去找工會的老趙說說,給小曼轉學到實驗中學來吧。這樣兩孩子上學也有個伴兒。”
周小曼的心狂跳不已。她沒想到,重生才一天,心心念念的事情就這樣輕而易舉有了希望。
可惜沒等她高興的情緒調動完畢,周文忠已經輕描淡寫地回絕了對方的提議:“算了,還有一年就畢業了,別折騰了。”
陳工不讚同地皺了下眉頭,又追了一句:“你怕什麽,影響不了,要真非得咬死六年的規矩。老孫老吳他們又怎麽講。多大點兒事,為著孩子,低個頭又怎樣?”
周文忠慢條斯理地喝著皮蛋瘦肉粥。
陳工不好再說什麽,人家的家務事,他哪能真摻和。他訕笑著招呼兩個孩子多吃點兒,等吃過飯去他辦公室寫作業,昨天農科所送了香瓜來,一會兒可以吃。
陳硯青小聲問周小曼,明天所裏出去旅遊,她準備穿什麽衣服。圓圓臉的少女嘟起了嘴巴:“你穿什麽,我就不帶什麽了。我媽說了,你穿什麽都比我好看。”
周小曼怔忪了一下,是的,研究所每年暑假都會組織職工出去旅遊,國內國外的地方都有。不過她從來沒去過,因為一人隻能免費帶一個孩子,另外帶人的話得另外掏一半錢,所裏補貼剩下的一半。
她甚至隱隱有種感覺,周文忠不單單是為了不想在她身上花錢。他仿佛在極力抹殺她的存在。
餐桌上的氣氛有些尷尬。周文忠放下了勺子,聲音淡淡:“小曼今天回老家,老人都半年沒見著了,想的很。”
周小曼差點兒沒把碗給砸了。沒好事也就算了,還把壞事往她麵前推。
周家老兩口會想她?大概是想她去伺候他們家的寶貝疙瘩金孫子吧。當然,更加想念的應該是周文忠付的生活費。她一天三頓連個雞蛋都撈不著,到嘴裏的全是自家地裏長的蔬菜。就這樣,周老太依然抱怨兩個月一千五的生活費太少,她一把年紀了還得貼老本養孫女。
周小曼兩歲時,生母娘家人抱著她,大鬧了陳世美的喜宴。等拿到兩千塊以後,這些人將她往喜床上一丟,揚長而去。此後周家老兩口被迫接手了周小曼一年。那一年裏,她渾身大小傷痕都是榮譽的勳章。
喂豬的周老太急著回去給四歲的大孫子喂飯,丟在豬圈裏周小曼差點兒成了大肥豬的餐後甜點。虧得她遺傳了生母馮美麗的高門大嗓,哭喊聲成功引來了村民。經過一番鬥智鬥勇,經驗豐富的村裏老人僥幸豬口奪食。
當時周小曼的胳膊都快斷了,她的親奶奶依然不願意在這麽個黃毛丫頭身上浪費錢。還沒死呢,急著進什麽醫院,雲南白藥拿出來都肉痛,完全可以用草木灰。
好在有德高望重的老人站了出來,把她送到了鎮上衛生院,完成了初步包紮止血保命工作。
這種貫穿咬傷鎮上衛生院無能為力。於是上達天庭,遠在城裏的周文忠知道了她差點兒被頭豬給啃了的囧事。當年的周文忠還隻有她這麽一個女兒,大約有些微舐犢情深。周小曼得以轉到市兒童醫院進行後續治療。
等到出院後,薑黎主動提出將她接到薑家教養:“畢竟是你女兒,出了事還是得你負責。”
單憑這事,周小曼就得感激薑黎。否則她能否在鄉下全須全尾活下來都打個大大的問號。要知道,周家那位神奇的老封君,可是能夠大冬天的逼著隻有三歲的她,去池塘邊給堂哥洗襪子的。她甚至懷疑周老太的用意就是淹死她。
畢竟她的存在,是周家雞窩裏飛出的金鳳凰身上,唯一的汙點。
後來那麽多年的寒暑假裏,她神奇的沒有受到後續迫害,大約得感激每個月好幾百的生活費。她要是死了,周老太上哪兒掙這筆錢,沒錢怎麽體現出奶奶在寶貝金孫麵前的價值。
周小曼微微皺了下眉頭。她不想回鄉。
當年她差點兒被豬咬死。於是周老太會對她心存愧疚?開什麽玩笑。她不是沒被豬咬死麽,都沒死,連胳膊都沒斷,一個小輩,也有臉記得清楚。果然是馮美麗養出來的,一樣的小心眼,斤斤計較。
在推卸責任這方麵,周家人擁有著源遠流長的家族傳統。
吃過飯後,周文忠去車隊借車子帶妻女回鄉。周小曼站在涼亭裏等父親,心頭一陣火燒火燎。陳硯青過來找她說話,小聲問她真的不去了嗎?這回可是去台灣玩。據說行程裏有《流星花園》的拍攝地點。
周小曼沒什麽心情敷衍,隻開玩笑道,要是遇見F4,一定給她要簽名。
哪知道陳硯青非常認真地點頭,如果遇到了,她肯定要簽名。她以前去承德避暑山莊玩時,就要到了五阿哥的簽名。可惜那時候不認識小燕子,錯過了。
周小曼一直到跟著周文忠回小區樓下,都在暗自發愁,到底怎樣才能被避免留在鄉下。那一家老小就沒有一個對她有善意的,全都把她當傭人使喚。她不能抱怨不能反抗,否則黑狀立刻告到周文忠麵前,城裏的大小姐,果然架子大。
周文忠這個人,用十幾年後的一個流行詞匯來形容,就是精分。他一麵痛恨洗刷著自己的出身烙印,一麵又對出身敏感至極,痛恨他人對他出身階層的輕忽懈怠。極度的自卑與自尊混在一起,他瞧不起底層人,卻又因為周小曼無意間流露出的對這個階層的不以為意而雷霆大怒。
周小曼不想成為這人犯病的誘因。
周霏霏也笑容勉強。她同樣不想回鄉。鄉下蚊子多又毒,環境糟糕,那些親戚也是成天想著占便宜。她還隻能忍耐,因為媽媽不許她有意見。
周小曼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慰道:“你忍忍吧,明天爸媽就帶你去台灣玩了。我才要犯愁呢,我馬上就中考了,留在鄉下連找書查資料都不方便。”
周霏霏有些莫名的愧疚,他們一家三口出門旅遊了,就姐姐一個人留在鄉下喂蚊子。她心裏頭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她小小聲地建議:“姐,要不你就直接跟爸爸說吧。在鄉下學習都不方便,連查資料都沒電腦。”
薑黎在前麵喊周霏霏過去,有事兒要交代她。周霏霏朝周小曼露出個無可奈何的神色,應聲往母親的方向走。
周小曼無意間抬頭,看到四樓陽台上的花盆搖搖欲墜。她剛喊出聲小心,花盆就往下掉了。周霏霏恰好走到底下。
在周小曼反應過來之前,她身體神奇地翻轉了。一個徒手側空翻,花盆硬生生地被她踹飛了出去,砸在了綠化帶上。
周文忠夫妻嚇得臉色煞白,薑黎完全不顧及任何淑女風度,連旗袍下擺都跑飛了。
周小曼則是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腳,再看看那粉身碎骨的花盆,完全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她心裏頭隱隱的,隻有一個想法,原來她其實並不恨周霏霏。即使這個小她五歲的異母妹妹拿走了周文忠的全部,她依然並不恨。
這個念頭讓周小曼驀地放鬆下來。她也不希望自己心中充滿了仇恨,她希望自己能有新生活,過得更好。
周霏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這一哭,大人們反倒放心了。如果恐懼一直存在心裏,得不到發泄,反而不好。
周小曼試了試腳,好在她腳上穿著的是一雙運動鞋,沒有被割傷。她笑著過去從薑黎胳膊的間隙中,伸手輕輕拍著女孩單薄的脊背:“別怕別怕,姐姐說過了,會好好保護我們囡囡的。”
薑黎抬眼掃過了這位繼女的臉,帶著嬰兒肥的鵝蛋臉,平和而溫柔,不複往日的怨懟與暴躁。周文忠的這個女兒,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
周文忠憤怒地想上樓去理論,結果敲了半天門都沒人搭理他。也不知道這家到底是沒人在還是裝死。
這鬼地方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周文忠微微闔了下眼皮。得買房了,單位的內部房,地方偏點兒就偏點兒吧。反正有班車送囡囡去實驗小學上學。黎黎單位就在附小邊上,可以坐一班車。他去分所那邊,照領導今天找他談話的意思,還能主持工作。
他下意識地,跳過了周小曼上學有多不方便。隻忙著自憐自愛,他辛苦了這麽多年,還不能住在市中心,得搬去郊區,好不是滋味。
童樂奇怪周小曼為什麽非得去機械廠職工子弟中學這種學校。除了實在沒地方去的學生外,誰會去那兒啊!
曾教授則是笑得意味深長,表示大的自然得給小的挪地方。
薑家老兩口尷尬不已,心中隱隱的,生出了對周文忠的怨懟。他們是已經退下來了,但給自己外孫女找個好初中,還不是什麽麻煩事。哪裏需要特地去占周小曼的便宜。舍其文軒竊敝輿,舍其錦繡取鄰褐。沒的顯得他們多求著這入學名額一樣。
還輪不到女婿施舍他們的地步。
周文忠從台灣回來的當天晚上,昔日的恩師,現在的嶽丈,就將他叫進了書房,輕描淡寫地說了準備幫助周小曼轉學的事。
滿頭銀發的老人麵上浮著一層淺淺的笑,像是隨口提起:“囡囡上初中的事,你就不用擔心了。這點兒老麵子,我還是有的。”
周文忠如同被人打了一巴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囁嚅了許久才語氣堅定地表示,不用再麻煩了。小曼已經上初三了,最後一年沒必要再折騰。
第一句話出了口,後麵就沒那麽艱難,已經升到高級工程師職稱的男人麵上顯出了平素的溫文爾雅。他朝嶽父露出言辭誠懇的神色:“爸,你跟媽對囡囡的心意是你們的心意。我這個做父親的,總得把我能爭取到的最好的給囡囡。”
薑教授沒有再勉強。周小曼始終不是他的血脈,他不好多幹涉女婿對這個孩子的教養。他也要考慮女婿的麵子問題。
周小曼在體操隊這一個多月的集訓生涯,過的相當不錯。嚴謹的作息規律、每天高負荷的運動以及清淡營養的飲食,讓她的睡眠質量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她已經很久沒有做噩夢了。她不僅瘦了十斤,而且神采奕奕。
集訓結束的當天,周小曼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有些不敢相信。那個臉蛋紅撲撲的少女,竟然真的是自己。她重生回來以後,原本以為自己的狀態已經足夠好了。但是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她可以像吸足了飽飽的精氣神一樣,整個人都是這般豐盈飽滿。
薛教練的話還在耳邊回響,她滿意地點頭,這才是周小曼應該有的樣子。
周小曼收拾好了行李拎下樓,準備去校門口坐車。等到樓下時,她碰見了孟超。
這個男孩子從她集訓第一天開始,就時不時找機會過來跟她說兩句話。
周小曼每次去食堂吃飯的時候,一經過門口,總能聽到一陣笑鬧聲。因為孟超每天結束訓練第一件事,就是衝去食堂,好守在食堂門口的位置上等周小曼。
這人也是傻氣,連飯都不打,就兩隻眼睛睜得老大,光盯著食堂門口看。見了周小曼,他立刻特別熱情地沒話找話說。
周小曼覺得有些好笑。有時候,她會回應少年的招呼,對他點點頭,這人就忙不迭地湊上來跟她一起打飯。有時她就假裝沒聽見,跟著體操隊的其他人一塊往裏麵走。
這種感覺對她而言是新鮮的。
上輩子周小曼談過戀愛。那個從入職第一天就拚命追求她的人,在發現了她隻是一個偽富家女,根本就不會有一套房子作為陪嫁後,立刻轉移了追求目標。他還委屈不已,覺得她是騙婚,白瞎了他一個有大好市場的優質青年。
周小曼並不怨恨那個男朋友。世人總要有執著的東西。有人貪財,有人好色,聲色犬馬,都是人的本性。
孟超一見周小曼就咧開嘴巴笑,一口白牙在光線昏暗的宿舍樓大廳顯得分外顯眼。他特別熱情主動地想要伸手接過周小曼的行李,被她婉言謝絕了。他想送周小曼回家,也沒獲得同意。可憐的籃球少年隻能陪著周小曼到學校門口去坐公交車,然後眼巴巴地看著17路車絕塵而去。
周小曼已經有六個多禮拜沒有回過薑家小洋樓了。其實集訓的時候,每個禮拜有一天休息時間,可她都用來去孫喆的工作室當平麵模特了。也許她真有張令人見過就難以忘記的臉,嗯,用孫喆的話來說,那是張富有衝擊力的臉。
孫喆跟她說過兩回簽模特兒公司的事,周小曼都以家人出門旅遊沒回來推諉了過去。好在孫喆對此也隻是熱心腸而已,她不積極,他也就不勉強。
這些日子,周小曼陸陸續續地掙了差不多三千塊錢。這已經是她以前一個半月的工資了。讓她犯愁的是,她還沒有身份證,要去銀行存款的話還得拿戶口本。她沒有信心從家裏偷出來。這錢,她隻能隨身帶著。希望黎教授不會對她產生了深厚的感情,主動幫她整理房間吧。
結果這隱憂是沒了,但周小曼也隻能硬著頭皮回工人小區。因為她在薑家小洋樓吃了閉門羹。薑教授夫妻陪著女兒外孫女去歐洲旅遊沒回來。
周文忠以一種極其自豪的語氣宣布,囡囡自己製定了歐洲遊攻略。作為獎勵,攻略上演了現實版。
周小曼木然地迎接了周文忠鄙夷的眼神。在過往的歲月中,她曾經無數次承受著這樣的壓力。將起跑線差了好幾圈的孩子擺在一起比較。贏了她不會被讚賞,周文忠總能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來證明她有著天然的優勢,最起碼,她大了五歲。輸了的話,不過是讓周文忠對她的論斷更加篤定,她就是個窩囊無能的垃圾。
“馬上要開學了。你自己在家收收心,好好學習。成天就知道瞎玩,我都沒臉帶你去白老師麵前報名。”
白老師那張臉,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
周小曼猛地抬起了頭,捕捉到了周文忠眼底沒來得及隱藏的得意洋洋。不,他是根本不想隱藏他滿滿的惡意。
她的心陡然沉了下去。薑教授夫妻跟他說了,準備幫她轉學的事情。但是這個人拒絕了。他們去歐洲旅遊,其實就是置身事外,表明了不會再管她的事。
她曾經以為薑教授夫妻是將她當成寵物來養的,管養不管教。可是現在她明白她高看了自己。起碼人養寵物,隻要相處久了,總會投入真感情,希望寵物生活的更好。
她還沒有這樣的資格。
為著她,跟女婿起爭執,對薑教授夫妻來說,不值得。
有一瞬間,周小曼恨不得去廚房拿出一把刀,砍死周文忠。這個自私虛偽惡毒的男人!上下兩輩子的怨恨積累在一起,她真想這個人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