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理想與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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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總在風雨後, 請相信有彩虹  孫喆嚇了一跳:“吸血鬼選好了啊。還是大剛老師推薦的,那模特拿過好幾個獎,很不錯的。”

    化妝師翻白眼:“滾蛋吧你, 就是這個, 吸血鬼,簡直就是活脫脫的吸血鬼。”

    周小曼被稀裏糊塗地拉著去換衣服,然後上妝。

    程明明拽著川川的胳膊, 怒不可遏:“眼睛珠子要黏在人家身上了吧。那就是個不要臉的臭婊.子,不知道跟多少人睡過了。你看她走路的樣子,一扭一拐的,正經人哪裏會這麽走路。成天搔首弄姿的, 就會勾引人。醒醒吧,你們男的就是眼睛瞎了。”

    川川不耐煩地甩著胳膊, 低斥道:“你別發神經!人家又沒惹你。”

    程明明簡直要跳起來了:“她都勾引你了, 怎麽叫沒惹我?!成天端著,好像多高貴的樣子, 不過就是爛貨一個,就會裝!”

    川川拽著她去走廊,低吼道:“你閉嘴,你還想不想有錢看電影了?”

    周小曼沉浸在回憶裏, 如墜冰窟。從一開始的孤立到後麵的霸淩。她跟遊魂一樣, 在學校裏被不斷地欺負。零花錢被搶走, 被逼著給同桌寫作業, 走在路上被突然推倒, 伴隨著欺辱的,是旁觀者快活的笑。

    那一幅幅畫麵仿佛活了一樣,即使她不閉上眼睛,它們也會不懷好意地獰笑著,衝擊著她的視網膜。

    穿著印有“機械廠職工子弟中學”字樣校服的少女,被強行按著跪在地上,兩個女生左右開弓地扇她耳光。旁邊人圍觀起哄,不時有人大聲叫好“扇狠點兒,讓她知道這是誰的地盤”。有老師經過,被告知他們在玩遊戲後,就漫不經心地走了。

    同樣是這個少女,穿著棉服,被拽到廁所裏,強行壓在水龍頭上衝洗腦袋。班主任過來用衛生間,她們說她頭上掉了鳥屎,她們幫她清洗。班主任惡心地皺皺眉,走了。

    曆史課上,老師說明朝嚴嵩父子的軼事,說到嚴世蕃吐痰,必定要吐在赤身裸.體的美貌侍女的口中,稱為“美人盂”。下課後,一堆人圍著她,強迫她跪在教室後麵,掐著她的下巴張開嘴,全班人都笑嘻嘻地往她嘴裏吐痰。

    她向老師求助,老師調查的結果是她在撒謊,所有人都說沒這回事。

    她哭著找薑黎,可不等她開口訴說遭遇,薑黎先態度冷淡地告訴她,她的事情,由她爸爸處理。

    薑教授夫妻眼睛全在周霏霏身上,得意於小公主拿了芭蕾舞比賽的獎牌,書法作品也被送到日本去參展了。周小曼的話才剛開口,黎教授就笑著表示,她爸爸會負責好她的教育問題。

    周文忠隻會罵她,嗬斥她隻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去博取大人的關注。好端端的在學校裏上課,為什麽別人都沒事,隻有一到她身上,永遠那麽多事。如果真有人對她不友善,也是她不懂得如何跟人好好相處。她應該做的不是哭哭啼啼,而是去好好自我反省,掌握與人相處的技巧。

    沒有人相信她,沒有人幫她。

    專家振振有詞地說,那些校園霸淩事件的受害者集中特點是:膽小怯懦沒有朋友,缺乏與同齡人溝通相處的技巧。

    多麽完美的特點總結啊。誰讓你有這些特質的。

    為什麽你被挑中成為被欺淩的對象,肯定是你有哪裏做錯了。要麽你穿錯了衣服,要麽是你選錯了發型,總之,你肯定有什麽地方是不對的。

    世界是多麽的公平公正,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哈哈,多麽美好的世界。那麽這個世界為什麽還需要法律警察,還需要司法機關呢!老天爺明明可以事無巨細地做出所有公平公正的裁決。

    孫喆亢奮不已,被遺落人間的小吸血鬼從開始的孤獨迷茫甚至脆弱無助,到中間的驚愕無措,再被激發出嗜血的強大力量。太棒了,這是可以摧毀一切的憤怒的力量。

    化妝師在邊上驚呼:“太完美了。喆喆,你必須得相信我,這就是最完美的吸血鬼。很好,就是這種燃燒的狀態,我們還可以來一組墮落的火精靈。”

    周小曼又被推去換了另一套衣服,然後臉上多了幾道油彩,頭上也被抓了個說不清風格的新發型。從吸血鬼就一下子變成了精靈。周小曼不知道這其中的區別,大概都不是人吧。

    她這一下午,擺造型擺到身體都快拗斷了。好在她的身體有練藝術體操的底子,拗出的造型連她自己從鏡子看到了都嚇了一跳。結果這幅眼睛溜圓的驚愕模樣也被抓拍了下來,是受驚的精靈。

    到了傍晚六點鍾,周小曼的拍攝任務終於結束了。雖然隻拍了半天,究竟會選用幾張照片還不定,孫喆還是給了周小曼五百塊錢,算是開門紅的意思。

    周小曼愣了一會兒,才從孫喆手裏接過錢。她已經很久沒體驗過這種幹活拿錢的感覺了。工作以後,工資打進銀行卡裏,感受沒有拿著現金強烈。

    孫喆心情相當不錯。他連挑選照片都顧不上了,決定先請靈感的繆斯吃頓飯。

    周小曼搖搖頭,她沒什麽胃口,唯一想喝的可樂,現在還不能碰。憤怒的情緒宣泄完畢以後,她沒有覺得更輕鬆一些,反而因為一下子空了,整個人不知所措起來。

    先付錢給川川吧,好歹人家等了一下午。周小曼看著手裏的文化衫。她刮破的連衣裙,已經被好心的服裝姐姐給縫好了。

    周小曼從包裏掏了五十塊錢出來。這是她一早準備好的。就算今天情況不順利,碰到了騙子,沒拍成照片。但川川陪她走了一遭,她就不能讓人家白走。

    周小曼找遍了工作室,也沒看見川川人影。

    管服裝的姐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找什麽呢?你那兩個朋友,早走了。”

    周小曼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們走了?”

    服裝姐姐點點頭:“是啊,那個女的發了脾氣,然後那個男的也追著跑出去了。”

    周小曼氣得七竅生煙,她有種遭到背叛的羞恥感。她的感情是沒有價值的,她付出的信任也沒有價值。

    孫喆收拾好了東西,笑眯眯地過來招呼周小曼:“走吧,總要吃點兒東西嘛。水果沙拉怎麽樣,拿酸奶代替沙拉醬。”

    周小曼原本還想拒絕,她不習慣於跟別人關係太親近。然而理智告訴她,她不能輕易得罪雇主,她需要這份外快,她需要錢。

    她用IC卡給薑教授家打了電話,借口體操隊晚上聚餐。她吃過飯再回去。

    孫喆選了家口味清淡的館子。他長期跟模特兒合作,知道這些人吃口青菜都要先用麵紙將油吸幹淨。

    周小曼的晚餐是一份黃瓜,沙拉醬用酸奶代替,裏麵放了半隻西紅柿。她的情況算好的了,起碼蔬菜不忌口。像易胖體質的丁凝,連吃菜葉子都要數著。

    孫喆先誇獎了一下她今天下午的表現,實在出乎他意料的完美。她呈現出來的狀態,比她的五官比她的身材更美。他興致勃勃地問她有沒有興趣簽一家模特公司做代理,以後可由對方幫忙接活,這樣才好長做長紅。

    周小曼敏感地捕捉到了那個詞,簽約。她抬起眼睛,疑惑地看孫喆:“我自己能簽約嗎?”

    孫喆笑了:“你才十四歲,得你父母替你簽合同。你放心,是正規公司,旗下的模特都很有名的。這兩年平麵模特的概念才興起,少女服飾的雜誌也起來了。不然他們還不要平麵模特兒呢。我把資料給你,你好好跟你家裏人說。到時候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幫忙牽線搭橋。”

    周小曼猶豫了一下,先點頭應下:“那麻煩你了,孫哥。”

    兩人聊了一會兒拍攝工作。孫喆建議她保持住個人特色,努力做到以後要是提到某個標簽,別人能夠一下子想到她,那就算是給自己打開知名度了。

    周小曼發現這人對於“火玫瑰”的概念特別執著,一直強調她要堅持這一點。她幾乎要忍俊不禁了。她完全不覺得自己哪裏像火玫瑰。

    “眼睛,你的眼睛藏著火,在熊熊燃燒著。你的眼睛,讓我想到了納斯塔霞。”

    周小曼怔了一下,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孫喆熱情地向她推薦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癡》。等聽完小說簡介以後,周小曼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這人可真夠會選擇對象打比方的。選什麽人說不好,非要找個慘遭橫死的對象。

    他們聊了半個小時,結束了晚餐。周小曼堅持自己買單,理由是平生第一次掙錢,怎麽也該表示一下。好在他們吃的不多,一份簡餐跟黃瓜沙拉加在一起,是五十七塊。

    周小曼微笑著告辭,慢慢走路去坐公交車。今天真是跌宕起伏的一天,縱使回想起往事令她惡心不快,但好歹能有門路掙錢了。看樣子孫喆對她還算滿意,那麽以後有合適的機會,他應該還會找自己拍照片。

    她心不在焉地朝前走,差點兒被橫衝過來的少年撞到。

    川川喘著粗氣跑到她麵前。他上半身還□□著,就跟街邊被烤熟了的羊肉串一樣,表麵流著油,身體“滋滋”往外冒著熱氣。他上氣不接下氣,喘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跟周小曼道歉:“對……對不起。明明突然間鬧脾氣。她這人有點兒人來瘋,我怕她真出事兒。”

    周小曼沉默地往後麵退了一步,聲音異常平靜:“你失約了。”

    川川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汗:“對不起,真對不起。”

    他當時拽著怒不可遏的程明明去外麵走廊上,想跟對方講道理。結果程明明咬死了周小曼就是想勾引他,堅決不讓他跟周小曼有接觸。程明明一直不停地哭,說他見異思遷,看到條件好的周小曼就看不上她了。蒼蠅愛爛肉,誰都想叮一口。

    後來程明明鬧得厲害,要往馬路中間撞。川川怕她真會鬧出人命來,隻好先哄她,陪她去看電影了。為著兩張電影票,他的手表還押在典當行裏。

    當時他想的是,等從周小曼手上拿到五十塊錢的報酬,就去將手表贖回來。

    可是現在,麵對周小曼冷冰冰的臉,川川神差鬼使地冒出了一句:“你別生氣了,今天的錢我不要了。”

    周小曼被氣笑了。她將文化衫丟進川川懷裏,嘲諷地看了他一眼:“你這人,根本不值得被信任。連自己是什麽樣子都搞不清楚,還裝什麽大頭蒜。”

    川川麵上漲得通紅,先是期期艾艾地道歉。後來看周小曼根本沒有諒解的意思,他也火起來了:“你要真不相信他們,為什麽要去拍照片?明明你們那麽熟,還拽著我裝模作樣個什麽勁兒。我也不需要你的信任。稀罕啊!最煩你們這種人高高在上的樣子,以為很了不起一樣。”

    周小曼氣得跳上了回薑教授家的公交車,朝車窗外吼了一聲:“你根本就沒搞清楚你錯在什麽地方。言而有信,契約精神,你懂不懂?!”

    川川看著絕塵而去的公交車,憤恨地發出了一聲咒罵。程明明先前說過的話還在他耳邊回響:“我們為什麽要當她是朋友。她根本就看不起我們,我們自然也不用把她當回事。”

    周小曼坐在公交車上喘著粗氣。車上沒有空調,即使開著窗戶,晚風依然燥熱。她嘲笑自己像個白癡,難道重生回十四歲,腦子也會變成十四歲嗎?居然會為一個小孩子的失約而憤怒不已。

    最悲哀的人是她吧,連值得信賴的朋友都沒有。

    隻有她自己,唯一能夠任性依賴的,隻有她自己。

    童樂坐在車廂的最後一排,盯著周小曼看了很久。他覺得這個女孩子怪怪的。公交車中途停靠的時候,童樂挪到了周小曼的後座,敲了下她的肩膀:“哎,你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周小曼差點兒沒當場瘋掉,死活沒肯示範給大家看。她啥時候有這能耐了,柔術嗎?

    中場休息時,有個身形苗條的中年女子過來找瑜伽教練。周小曼下意識地轉頭過去看她。對方立刻皺著眉頭喊了周小曼的名字,厲聲低斥:“你怎麽回事?為什麽中斷了訓練。即使不當專業運動員,你也不應該這樣懈怠。”

    周小曼有些茫然,她不知道對方到底在說什麽。所謂運動員訓練之類的,應該距離她的生活非常遙遠才對。

    黎教授有點兒尷尬。

    也許是女婿害怕小曼太過於親近他們,反而跟周家長輩生疏,他每到寒暑假都會強行將小曼送回鄉。小曼的藝術體操訓練就這麽一直斷斷續續的。

    其實這孩子天賦應該相當不錯。今年三月份時,小曼還在全省青少年組的比賽裏拿到了個人的第三名。體育學院的朋友看了都說可惜,孩子要是早點兒進專業隊,現在起碼在全國賽裏出成績了。

    不過藝術體操目前在國內還是邊緣項目。黎教授跟丈夫也不好對女婿多說什麽。他們之間有默契,小曼的教育,女婿說了算。

    周小曼唯唯諾諾。從這位薛教練口中,她知道了自己從兩個月前便自行中斷了訓練,連上個月的全國比賽都沒參加。

    “就算你現在的水平,進不了全國賽的名次。你去見識一下也是好的啊!”薛教練恨鐵不成鋼。

    她其實本來不應該帶周小曼的,因為周小曼根本不是省隊的專業隊員。可是這孩子條件實在太好了,身體的協調性跟身材比例都非常出色,人長得出挑,場上的感染力也好。從六歲第一次偶然發掘到以後,曾經是中國最早一批藝術體操人的薛教練,就實在放不下。

    讓她憤怒且鬱悶的是,周小曼的家人根本不支持她從事專業體操運動。

    周文忠的話非常毒:“教練,你現在一個月多少收入?專業的體操運動員又是多少收入?運動生命能有多長?我家讓小曼過來,不過是讓孩子活動活動筋骨。我們還不需要孩子掙這點兒運動員補貼。”

    薛教練被問的啞口無言。周小曼家庭條件好,外公外婆都是大學教授,父親是研究所高級工程師,母親又是知名的營養師。她的確無法保證,周小曼走運動員這條路後的發展,會比她按部就班讀書工作來得好。

    就這麽磕磕絆絆的,周小曼拖拖拉拉練了八年,跟玩兒似的,也拿到了全省第三名。多少人卯足了勁兒,死命磕著練,都沒有她的成績。

    周小曼感到非常抱歉。因為與薛教練的激動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完全不記得什麽藝術體操。她居然曾經是業餘體操隊員,還是拿過名次的那種?到現在,她對自己苗條纖細的體型還覺得不可思議呢。

    然而就這麽小腰一束的模樣,薛教練還大發雷霆了。這才幾個月的功夫,體型控製就成這樣了?這麽胖,還怎麽在場上做動作?!

    周小曼完全被嚇到了。她真不覺得現在的自己能跟胖字沾上邊,纖細苗條,連皮下脂肪都是薄薄的一層,整個身體唯一有肉的就剩下臉上了。可那也應該算膠原蛋白啊。哪裏能說是胖。

    她沒膽子跟教練懟上。她抱歉極了,因為她把關於體操的事情全忘了。

    薛教練叮囑她明天一定要去訓練,起碼考慮趁著年紀小骨頭軟,衝一回全國青少年錦標賽,前八名可是國家一級運動員。

    周小曼一臉懵逼,她隻知道國家二級運動員能加分。一級跟二級,到底誰的級別比較高?其實她很想問一問一級運動員高考加分不。不過她實在是沒那個勇氣。

    下午的瑜伽課程結束後。薛教練還相當不客氣地囑咐周小曼以後不要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了。要說練體型練氣質,藝術體操是當之無愧的王者。她皺著眉頭看周小曼:“抬頭挺胸,這才多點兒時間,連站都不會站了嗎?”

    可憐的周小曼一直到晚上吃飯時都戰戰兢兢的。她真不知道,薛教練嘴裏的站好了究竟是怎麽個站法。

    黎教授興致勃勃地從書房裏翻出了錄像資料。在老人看來,小曼年紀小,忘性大是正常事。這孩子一向就比較馬虎。

    周小曼六歲時被挑中去練藝術體操,薑家兩口子還是頗為自豪的。一百多個學跳舞的小姑娘,就挑了二十個人,然後一通考核下來,隻剩五朵金花。選人的教練全都誇周小曼條件好悟性佳。

    錄像帶的年份有些遙遠了,畫麵效果欠佳。周小曼看著錄像,腦海中似乎有什麽在蠢蠢欲動。她以為自己會一下子全想起來,然而那粒種子卻始終沒有破土而出。

    她隻看了不到半個小時的錄像,曾教授就帶著孫子來拜訪了。

    童樂還是那副哈利波特的裝扮,然而鏡片後的那雙眼睛可比小魔法師看著活絡多了。錄像帶被退了出來,童樂要繼續看日劇《人間失格》。

    周小曼無所謂。她並不急著回憶起一切。催眠並不能清洗記憶,它隻是將這段記憶塵封了。如果有恰當的契機,記憶自然能夠恢複。她笑著幫黎教授給客人準備喝的跟茶歇,端了一份布丁給童樂。

    曾教授笑道:“哎呀,還是小姑娘好,又乖又懂事的,比男孩子強。”

    周小曼隻是抿嘴微笑,心裏頭卻有個聲音在駁斥,女孩子必須得又乖又懂事,才能提一句“還是好”。男孩子隻要性別到位了,皮一點什麽的,似乎也是理所當然。

    大人們去會客室裏聊天說笑了。

    童樂舀了口布丁,皺著眉看周小曼:“你幹嘛不吃?要隻有一份咱們一人一半。最煩好吃的都給你這一套了。”

    周小曼搖搖頭,輕聲解釋:“教練說我胖了。”

    童樂看了她一眼,相當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渾身上下沒二兩肉,也好意思說胖?”

    周小曼樂了,童樂的體型瘦削的厲害,連腮幫子上都沒什麽肉。

    結果這人相當不臉紅地來了句:“所以我誠實。我就從來不說什麽嫌自己胖了的話。”

    周小曼點點頭:“一般都是女生對這個更在意一些吧。”

    電視屏幕上,兩個高中男生在接吻。

    童樂尷尬不已。

    周小曼不懂日語。這張碟片連中文字幕都沒有,所以一開始,她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瞥上一眼。看到這個畫麵,她下意識地轉頭看他。

    童樂立刻色厲內荏地警告周小曼不許胡說八道:“這可是非常正經嚴肅的片子,反應了很多現實問題。校園暴力知道不?它其實是揭露社會黑暗麵的。”

    周小曼忍俊不禁,她點點頭,表示讚同童樂的觀點。為了讓這個慌張的跟鼴鼠一樣的男孩子不那麽窘迫,她相當善解人意地去會客室給長輩們送水果了。

    曾教授正在皺著眉頭說現在的學生不知道怎麽了。她讓做校園心理調查,結果都選擇什麽校園暴力、性騷擾還有人流什麽的。

    “我要的是普遍的校園心理調查啊。這麽多正常的孩子放著不去管,專門盯著那些東西做什麽?正常的中學生,哪兒來的什麽校園暴力,又不是黑社會。還性騷擾早戀人流,好好的孩子,誰會跟這些事情搭上關係。弄出這種事,難道不是她們自己該反省不自重麽。小曼,你說說,是不是這樣?”

    周小曼放下了一盤切好的香瓜,聞聲手一抖,差點兒沒把盤子打翻。她勉強露出個微笑,搖搖頭:“我不清楚。”

    不知道為什麽,曾教授的話讓她覺得非常不舒服。大約是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令人不快吧。

    曾教授沒有得到認同,心下不悅。她皺著眉頭看了眼周小曼,覺得薑家的這個便宜外孫女果然還是差了一些。跟在黎黎身邊這麽久,居然沒有學到人家的十之一二。根子裏帶出來的東西,怎麽也改不了。

    晚上送走了客人,黎教授安慰周小曼:“你別在意。你曾奶奶人不壞,就是學術上固執己見了一點。”

    薑教授在一旁眯著眼睛撇撇嘴:“她也該停下來歇歇了。那時候是要開心理係,實在沒人頂上,才把她給拎出來的。其實她哪是搞心理學出身的呢。那幫子人,以為搞思想教育的就是心理學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黎教授朝丈夫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