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不清頭顱的容貌，可申屠鋒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申屠鋒雙腿用力一夾馬腹，戰馬立即向前飛奔。
    一直跟在申屠鋒身邊的暴君，幾乎在申屠鋒衝出去的一瞬間，他也加快奔跑的速度，緊緊地跟在申屠鋒的身邊。
    暴君因為身體太重，戰馬根本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所以，暴君這一路趕來，都是用雙腳趕路。
    剛開始，眾人還為此感到震驚，可時間長了，眾人也就習以為常了。
    後方的申屠鈞三人，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可看到自家將軍加快速度，他們也拍馬跟上了自家將軍。
    很快，一行人便來到了武泉城前。
    隻見武泉城頭，掛著數百根削尖了的樹枝。
    每根樹枝的盡頭，都掛著已經腐爛發臭的人頭。
    看著那麵目全非，卻能依稀分辨出模樣的頭顱。
    眾人的表情，從一開始的震驚，變成了不可置信，最終變成了悲怒交加。
    “這……這是族老……那是……芳妹子？！怎麽會這樣……”
    望著城頭那瘮人的一幕，申屠鈞目光呆滯的喃喃自語著。
    “母親大人？不……不……這不是真的……”
    他身後的申屠錦，正望著城頭無數頭顱中的一顆，忍不住哀嚎出聲。
    後方的千名騎兵中，也有不少申屠村的人。
    此刻，這些騎兵們都圍上前來，紅著眼睛失聲痛哭。
    “族人們犯了什麽錯！為何會被如此對待？！”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誰能告訴我……”
    “將軍！我們不是立下大功了嗎？為何族人會被斬首？！”
    ……
    騎兵們將圍在申屠鋒的身邊，一邊痛哭一邊聲嘶力竭的呼喊著。
    為什麽會這樣？申屠鋒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申屠一族，祖訓就是保家衛國，每一代人，都會有多半青壯參軍，最終戰死沙場。
    申屠鋒的父親，申屠鈞的父親，還有申屠錦的父親，都死在了草原，連屍體都找不到。
    如果不是如此，人傑輩出的申屠一族，早就一飛衝天，成為並州有數的世家大族了。
    可就是這等忠烈的申屠一族，卻在申屠鋒德勝回來之時，被滿族盡滅？
    即便是聰慧如申屠錦，都想不明白其中緣由。
    雖然申屠鋒體內的靈魂早就換了人，可一股難以壓製的悲傷，還是占據了他整個心田。
    同時，熊熊怒火，也從他的心中迸發。
    隻一瞬間，怒火就燃燒至申屠鋒的頭頂，讓他的雙眼變得血紅。
    沒讓眾人久等，隻見一名身著鎧甲頭戴兜鍪的中年將領，就緩步走到城頭。
    看著城下不停痛哭的將士，中年人歎了一口氣，隨後攤開手中的黃色布帛，大聲的開口說道。
    “天子聖喻！並州騎都尉申屠鋒和其麾下將士，投敵叛國，故意泄露天軍行蹤，提供錯誤情報，使得三路大軍戰敗，八萬士兵全軍覆沒！”
    “申屠鋒，乃國賊耳！今下令屠滅申屠一族，將其頭顱高掛城外，暴曬一月！所有相助申屠一族的漢民，皆為國賊，盡數處死，不得有誤！”
    中年將領說罷，將黃色布帛卷起，長歎了一口氣後，他將目光看向城下不遠處的申屠鋒，語氣沉重的說道。
    “申屠將軍，這是陛下派人送來的聖旨，同行的還有兩千禦林軍將士！你的族人，就是死在禦林軍之手，本將軍雖有心阻止，奈何皇命不可違，你，節哀順變吧！”
    中年將領的話音一落，申屠鋒隻感覺他的身體中，有什麽東西突然破碎開來。
    雖然那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可申屠鋒知道，碎裂的東西，名為忠義！
    不止是申屠鋒，他身邊的所有將士，每個人都雙眼通紅，臉上都帶著深入骨髓的恨意！
    當然，暴君除外，因為天下沒有任何事，能讓他的表情產生變化。
    “好一句節哀！好一句順變！”
    申屠鋒將牙齒咬的嘎嘣作響，眼睛死死地盯著中年將領。
    “張懿，我申屠一族數百年的忠義，換來的卻是身死族滅，你告訴我，如何節哀？！”
    “我申屠鋒，為解救三個酒囊飯袋，帶領麾下將士，殊死搏殺！共斬鮮卑五千餘，本應看到萬民歡慶，可等來的卻是族人的頭顱，你告訴我，應該如何順應變故？！”
    到此刻，申屠鋒若是還不明白其中緣由，那他也就和癡傻無異了。
    夏育、臧旻，還有田晏三人，料定他有去無回，就把所有罪責，都推到了他申屠鋒的頭上。
    而他們三人，則免去了大部分罪責，再有他們身後的士族幫忙，那他們三人最多被罷免官職。
    不但不會有性命之危，隻要過上幾年，他們還會被重新任用。
    早在大戰之前，申屠鋒就聽到一些傳言。
    傳言說，之所以會爆發此戰，就是因為破鮮卑中郎將田晏犯了錯誤，被天子治罪。
    於是田晏就賄賂當朝大太監王甫，讓他在天子劉宏的耳邊煽風點火，蠱惑劉宏向鮮卑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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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田晏，則是打算借著這場大戰，將功贖罪。
    隻因為他想將功贖罪，不但戰死了八萬漢軍士兵，還使得申屠一族被屠滅。
    如此昏庸的天子，如此無能的朝廷，如此黑暗的士族，看來這大漢，當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看著滿臉恨意的申屠鋒，聽著他親口說出的事跡，張懿也不由得感到震驚。
    他身為並州刺史，自然不會對申屠鋒感到陌生。
    他也知道申屠鋒本事非凡，也知道申屠一族的忠義，更知道申屠鋒不會帶兵叛變。
    隻是他沒想到，申屠鋒竟然隻憑借一千騎兵，就能殲滅五千勇猛好鬥的鮮卑騎兵，並且成功身退。
    申屠鋒絕對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天才將領。
    隻不過，這樣的人才，不但被大漢推之門外，還成了生死仇敵，想到此處，張懿再次歎了一口氣。
    “申屠鋒，你族人的慘死，是因為天子受到奸臣的蠱惑，你要恨的，是朝中那些奸臣！你們一族所守護的百姓，也因為阻止禦林軍行刑，從而慘死近兩千人！本將軍隻能說，那些死去的百姓，對得起你們的守護！”
    張懿的話音一落，申屠鋒身後的所有將士，都猛地咬緊牙關，握緊了武器。
    他們臉上那強烈的憤怒，讓身經百戰的張懿，看了都為之心驚不已。
    “簡直可笑！冤頭債主是奸佞？是誰下的聖旨？！那隨行的兩千禦林軍，已經代表了一切！你們士族之人就沒幾個是好東西！”
    “將我族人和死去百姓的屍體送出城，我要將他們好生安葬！如果你不應允，那我申屠鋒，就親自帶兵入城去取！”
    看著表情堅定的申屠鋒，還有他身後那蠢蠢欲動的騎兵，張懿臉色一變，連忙開口說道。
    “不可胡來！雖然我漢軍戰敗，但為防止鮮卑反撲，四方援軍都已進入雲中！如今雲中郡，擁有三萬兵馬，你若胡來，定會步你族人後塵！”
    申屠鋒聞言，臉上不但沒有懼色，反而是一臉瘋狂的怒喝道。
    “三萬兵馬又如何？我的族人活著是忠臣，死了也是忠魂！若是讓我族人繼續在太陽下暴曬，我等還有何臉麵活在世間，還不如殺進城去！即使我等全部戰死，也能屠你武泉一城！”
    申屠鋒說罷，便轉頭對著暴君大喝一聲。
    “暴君！給老子將城門砸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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