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怨氣為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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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夜,劉魁夫妻倆留在曹氏院子裏與兄嫂又聊了許久。
    為的是解釋清楚,他們兩口子是被二房和三房騙到夏氏那的。不是故意擺出長輩的款兒逼迫劉綽給二房和三房安排差事。
    入睡前,袁氏忍不住提醒:“郎君,以後可別再讓二兄和三兄幾句話就騙過來了!綽綽如今是縣主,他們這樣動不動跑她麵前擺長輩的譜,得罪人,咱們可不能跟著一起!”
    “嗯!”劉魁悶悶應了一聲。
    “郎君,你說,綽綽事先知道二郎和三郎被俘虜的事麽?我瞧剛才大兄和大嫂的反應,不像事前知道的樣子!”
    劉魁撓了撓頭,思索道:“這誰能知道?不過,綽綽那孩子心思深沉,說不定真知道。”
    “我覺得,綽綽早就知道了。你想啊,那張將軍是想討好綽綽來著,出了這麽大的事,怎麽可能不告訴她一聲?可這麽大的事,就算不好跟阿家和阿翁開口,也得···綽綽是怎麽忍住不告訴大兄和大嫂的?”
    劉魁卻在想著什麽,沒給她回應。
    袁氏撐起身子,忍不住問:“郎君,你想什麽呢?”
    “你說,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人?”
    “哪有這樣的人?”袁氏想都沒想便道。
    “我說綽綽,她小小年紀怎麽能知道那麽多事兒呢?”
    “天生的,大兄聰明,大嫂也聰明,綽綽就聰明!”
    “你不是說沒人生而知之麽?”
    “我沒說她生而知之,我說綽綽聰明····”
    “出來這麽久,我也該回彭城了。你跟媛兒就留在長安,年底綽綽成親,別來回在路上跑了···”
    轉眼間,就到了夏天。
    長安城的雨來得突然,豆大的雨點砸在縣主府的青石板上,濺起一朵朵水花。
    劉綽站在廊下,望著陰沉的天色,眉頭微蹙。
    綠柳出嫁後,菡萏暫代了她的位置,此刻正捧著一件披風快步走來。
    “縣主,小心著涼,還是披上吧。”菡萏輕聲道。
    劉綽點點頭,剛係好披風,便見卜管家撐著傘匆匆穿過庭院,身後跟著一個額頭滲血、渾身濕透的少年。
    “縣主,這位小郎君說有要事求見,說是......羅有德的族人。”卜管家低聲道。
    菡萏一聽,急道:“怎麽把羅家的人給帶進來了?”
    劉綽眸光一凝,仔細打量那少年——約莫十三四歲,麵容憔悴,衣衫襤褸,但眼神卻異常堅毅。他懷中緊緊抱著一個油布包裹,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怎麽一腦門血?你們打的?”她問。
    卜管家趕忙道:“縣主明鑒,不是咱們府上的人動的手。這孩子也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的。二話不說,就對著咱們縣主府磕頭。趕也趕不走,他說有重要的東西要親手交給您!要不然,也不能把他帶進來!”
    “帶他去書房。”劉綽轉身道,“備些熱茶和幹淨衣裳。”
    書房內,炭火驅散了雨夜的寒意。
    少年換好衣裳後,仍死死抱著那包裹,警惕地環顧四周。
    “你叫什麽名字?與羅有德是什麽關係?”劉綽溫聲問道。
    “你是明慧縣主?”少年抿了抿唇,啞聲道。
    “羅九郎···”見劉綽沒否認,他接著道,“羅有德是我堂叔。縣主,我全家都被抓了,隻剩我一個......”他聲音哽咽,“堂叔活著的時候,我們一家沒托上什麽福。為什麽···他死了,我們一家卻得跟著一起死···這是為什麽?”
    “你們一家被抓了?”劉綽掃了一眼他懷裏抱著的東西,“這東西是什麽,哪來的,你又是怎麽逃出來的?”
    羅九哭了很久才顫抖著打開油布包裹——裏麵是一本泛黃的冊子和一份案卷記錄。
    “這是......”劉綽翻開案卷,瞳孔驟然收縮。
    裏麵詳細記錄了一個死囚犯的出身來曆,還附了圖像。“南詔人···此女精通巫蠱之術···需以怨氣為引方可成事···”
    “叔母說,這是之前堂叔交給她要她保管的。這上麵的女人她也不認識!”羅九紅著眼道,“我從小就跑得快......貓鬼案是滅九族的大罪···我們四處喊冤···可是沒人理會···阿娘說···阿娘說,這長安城裏隻有明慧縣主敢為我們窮苦人主持公道···她連青樓女子都願意管···”
    看著案卷上的文字,劉綽指尖發冷。
    這應該就是貓鬼案幕後那個施術的人。
    以怨氣為引···是什麽意思?
    怨氣···
    這怎麽還出來玄幻色彩了?
    夷陵老祖魏無羨?
    這怎麽可能?
    她真想找一號公務員好好聊聊了!
    泛黃的冊子,封麵上用朱砂畫著詭異的符咒。
    劉綽翻著翻著,眉頭越皺越緊——這似乎是女巫的咒術筆記,詳細記載了如何以“怨氣”為媒介施咒。
    冊子上的文字類似於朝鮮那種拚音文字。
    劉綽幾乎看不懂。
    慶幸的是,記錄那本冊子的人好像識字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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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冊子裏畫了許多配圖。
    劉綽上輩子看過不少漫畫,也學過不少複雜的公式,愣是結合配圖,從一大堆‘鬼畫符’裏看出了能量守恒定律。
    “原來如此......”劉綽指尖停在一頁上,“韋家二十七口,平康坊那個地窖裏的屍體也是二十七具......這些人的怨氣被用來催動‘咒殺’····”
    她忍不住自語道:“難怪他們明明還用得到馮氏姐妹,卻會對她們的族人動手····這是拿馮氏姐妹的族人當作"祭品"啊!你可知道這女巫現下的藏身之處?”
    羅九紅著眼搖頭。
    “叔母還跟我說,她家地窖,第三塊青磚下放著一樣東西,不能碰,會死的!”
    雨聲漸急,劉綽合上卷宗,眼中寒光閃爍。
    “還有什麽要說的麽?”
    羅九哭著跪到地上,重重磕頭:“求縣主救救我阿耶、阿娘!救救羅氏族人!”
    少年被領下去後,劉綽起身走到書房西側牆壁前。
    掀開素白的絹布,底下是一塊懸掛在牆上的案情分析板,檀木邊框,四角以銅釘固定,邊沿微微泛著幽光。
    板麵被劃分為幾個區域,用不同顏色的絲線縱橫交錯地串聯起線索:
    1.左側是死者名錄,以朱砂筆書寫姓名,下方標注死亡時間、地點、症狀。
    陳昭武,杜府壽宴,七竅流血,銀針未驗出毒。
    韋元珪,許府婚宴,同樣的症狀暴斃。
    王順,月登閣馬球場看台····
    每個名字旁釘著‘證物箋’和可能性猜測——前兩起案子現場並沒有符牌遺留,而綺夢閣之後的案發地卻都有符牌現世。
    中央是線索脈絡圖,以黑炭筆勾勒關聯,箭頭指向關鍵疑點:貓鬼符牌 → 馬嵬驛舊案 → 舒王府。
    她拿起炭筆又寫上幾個字:女巫筆記→怨氣咒殺→ 馮氏滅門。
    右側寫的是贓物轉移路徑和嫌疑人推演,懸掛木製名簽,按嫌疑高低排列。
    李實已死,就在旁邊用朱筆劃了叉。
    舒王李誼是符牌來源和幕後主謀。
    羅有德是執行者,已被滅口。
    杜府的陳姑姑,屋中搜出贓物···旁邊附著一張那婢女的素描畫,用細線懸著,隨風輕蕩。
    底部是待解之謎:
    銀針驗不出來,屍體腐爛極快,到底用的什麽毒?如何下毒?死者家財物如何被盜出?
    “陳姑姑要盯著迷香局,根本無瑕去男賓席麵,而下毒殺人要確保精準無誤,所以杜府裏頭在男賓席上下毒的另有其人···總不會是郭四···”
    說著說著,劉綽緊急收聲。
    那個在她腦海中縈繞了許久的念頭又冒了出來。
    郭四郎不在原本的席位上坐著,真的隻是因為顧若蘭而躲起來自斟自飲麽?
    他總不會為了解除與寶安郡主的婚約,幫著舒王去給陳昭武下毒吧?
    劉綽搖了搖頭。
    應該不會。
    郭四還不至於傻到這種地步。
    一旦做了,不就有把柄落在舒王手中,婚約更退不了了!
    而且,他那婚約的阻礙,主要在升平公主,不在舒王。
    一旁的胡纓提醒道:“縣主,這孩子是羅家人,說的有幾分可信尚未可知···萬一是對頭安排的陷阱···要不先讓韓風去查探查探再做打算?”
    “不管是不是陷阱,說不定已經有人發現那孩子進了縣主府!”劉綽蹙眉道,“救人如救火,沒道理幕後主使之人毫發無損,卻讓毫不知情的百姓枉送性命。待雨勢稍歇,去京兆府告知魚主事,讓他帶著當初去過杜府壽宴的幾個公差,再喊上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咱們一起去羅有德家走一遭!”
    “好,這樣就不怕有心之人說嘴了!”說完,胡纓匆匆出門去安排。
    “這案子早就把天捅了個大窟窿!”劉綽掃了眼手中的卷宗,“這樣的燙手山芋可不能留在我手上。”
    什麽降頭邪術,巫蠱詛咒,她還是更願意相信是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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