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蟲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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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十七站在廊下,玄鐵麵具泛著冷光。
    他指尖輕叩刀柄,沉吟道:“看來李璋在裏頭藏了見不得光的東西。”
    “閣主,屬下查過了,這別院幾日前確實往外運過土,但招工入府前就停了。”
    與此同時,另一名探子匆匆趕來,抱拳道:“閣主,明慧縣主那邊有新動向。杜相夫人下了帖子,邀請劉家女眷三日後到府中賞荷。”
    墨十七眸光一凝:“杜府賞荷宴?傳令下去,加派人手盯著明慧縣主的車駕。若有異動,立刻來報!”
    夏氏接到杜府賞荷宴的帖子時,手都在微微發抖。
    她活了六十年,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踏入當朝宰相的府邸。
    她捏著燙金帖子,反複確認上麵的字跡,生怕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
    “這……這真是杜相府上送來的?”她顫聲問劉坤。
    劉坤笑著點頭:“阿娘,千真萬確。杜夫人特意邀咱們府上女眷一同赴宴。”
    夏氏又驚又喜,可轉念一想,又緊張起來:“我這個五品縣君,去赴一品國夫人的宴,豈不是給綽綽丟臉?坤兒,你說我穿什麽衣裳去才好?”
    劉坤寬慰道:“阿娘放心,綽綽早讓人給您備了新衣裳,連頭麵首飾都挑好了。”
    夏氏這才稍稍安心,可心裏仍七上八下,忍不住拉著曹氏問:“大郎媳婦,你上回去杜府吃壽宴,可有什麽講究?我這老婆子,別到時候鬧了笑話……”
    曹氏笑著握住她的手:“阿家莫慌,杜夫人最是寬厚,不會計較這些。來長安的路上,咱們不是見過趙郡李氏的規矩了麽?京城裏這些大戶府上講究的都差不多!”
    夏氏連連點頭,又小聲問:“那……我該帶點什麽禮去?總不能空著手吧?杜夫人喜歡什麽?咱們送什麽才能送到人家心坎上?”
    曹氏笑道:“阿家放心,綽綽已經備好了,是如今城中最時興的葡萄紋琉璃佩和幾匣子時令點心,既體麵又不顯刻意。”
    “這個好,這個好。這琉璃佩讓綽綽戴成了稀罕玩意兒,前幾日還有人托人求到我這裏,要給家中女娘買一塊呢!綽綽說這叫什麽來著?對對對,奢侈品!這麽小一塊東西,加個絡子,能賣五十貫呢!”
    夏氏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可夜裏仍翻來覆去睡不著,生怕明日行差踏錯,丟了劉家的臉麵。
    餘巧兒也是不遑多讓,她嫁入劉家這些年,雖跟著劉珍出入過不少場合,可宰相府邸的宴席,卻是頭一遭!
    “夫君!杜夫人竟邀我去賞荷!”入睡前,她還捧著帖子,眼睛亮晶晶的。
    劉珍見她這般興奮,忍不住笑道:“你呀,可別高興過頭,在杜府失了分寸。”
    餘巧兒嗔他一眼:“我雖沒見過大世麵,阿耶好歹是個主簿,不是那等沒規矩的人!”
    “好好好,我家娘子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最是大方周到!”劉珍脫了鞋躺下,接著道,“為夫如今還隻是個八品的將作監丞,等來日升到七品,也讓你穿上七品孺人的禮服!”
    “郎君,你真好!”餘巧兒眼中含著淚花撲進劉珍懷裏,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夫妻二人折騰了大半夜,第二日天不亮餘巧兒就爬起來梳妝。
    她戴上劉珍去年送她的金鑲玉步搖,對著銅鏡左照右照,仍覺得不夠莊重。
    “要不……再添對金鐲子?”她猶豫著,又怕太過招搖。
    劉珍實在不明白女人的這套心思,直接道:“要不今日我請個事假,陪你一起去?”
    “那不行,可不能耽誤你的正經差事!”
    正糾結時,劉綽派了菡萏過來,送了一套新裁的淡青色襦裙和一副珍珠頭麵。
    “縣主說,大少夫人膚色白皙,穿這身最是襯氣色。”菡萏笑道。
    餘巧兒又驚又喜,連忙換上,果然顯得端莊又不失雅致。
    她摸著珍珠簪子,心裏暖融融的——這小姑子,當真是處處替她著想。
    曹氏是劉家女眷中唯一去過杜府的人,自然成了夏氏和餘巧兒的主心骨。
    臨行前,她細細叮囑二人:
    “杜府規矩雖不嚴,可畢竟是宰相門第,咱們一言一行都得謹慎些。見了杜夫人,先行禮問安,莫要急著搭話。若有人問起家中事,答得簡要些,別絮絮叨叨說個沒完。”
    夏氏連連點頭,餘巧兒也認真記下。
    曹氏又笑道:“阿家別緊張,杜夫人最是和善,上回壽宴時,她還特意誇咱們綽綽聰慧呢。”
    夏氏這才稍稍放鬆,拍了拍胸口道:“有你在,我這心裏踏實多了。”
    曹氏溫聲道:“咱們今日去,隻管賞花吃茶,旁的都不用操心。若真有什麽拿不準的,看我眼色行事便是。”
    三人收拾妥當,登上馬車時,夏氏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我這輩子,竟還能進宰相府吃席……”
    曹氏握住她的手,柔聲笑道:“阿家,往後這樣的日子還多著呢。”
    餘巧兒也湊過來,俏皮道:“祖母,說不定,咱們今日還能見到蓉姐姐和嫻妹妹呢!到時候光咱們一家子就能坐一桌了,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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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氏被逗笑了,緊張的情緒終於消散。
    巳時三刻,劉綽的車駕緩緩駛出縣主府。
    她今日穿了一襲藕荷色襦裙,發間隻簪了一支白玉蘭,素雅中透著清麗。
    菡萏和薔薇隨侍左右,胡纓則騎馬護在車旁。
    車廂內,劉綽指尖輕撫袖中的瓷瓶。
    那是太醫署禁咒科和毒蟲藥草科博士特製的驅蟲藥粉。
    自從得知那女巫能驅使蠱蟲作祟,她便做了萬全準備。
    她秘密拜訪了太醫署。
    禁咒科的白發老博士年輕時遊曆四方,從南詔帶回的"避蠱香",以雄黃、菖蒲、艾草等九味藥材製成,可驅百蟲。
    而毒蟲藥草科的年輕女博士奉上的藥粉不僅可混入熏香中使用,還能灑在車架四周驅散蠱蟲。
    她明白,杜夫人心思縝密,賞荷是假,查案是真。
    韋元珪死在許府婚宴上,杜府壽宴又出了命案,兩家同病相憐。
    杜夫人今日還邀請了許家女眷,無非是想兩家人湊在一起揪出真凶。
    車窗外,長安城的街市熙熙攘攘。
    忽然,一陣詭異的鈴音從遠處飄來,似有若無,卻讓人頭皮發麻。
    “什麽聲音?”薔薇掀開車簾,四下張望。
    胡纓握緊刀柄,警覺地環顧四周:“縣主,有古怪!”
    鈴音越來越近,仿佛催命的咒語。
    路上行人紛紛駐足,疑惑地抬頭張望。
    突然,天空一暗——
    “天啊!那是什麽?!”有人驚恐大叫。
    隻見黑壓壓的蟲群如烏雲般從天而降,直撲劉綽的車架!
    那些蟲子形如甲蟲,卻生著鋒利的螯肢,渾身散發著腐肉的惡臭。
    路人嚇得四散奔逃,整個街市瞬間亂作一團。
    蟲群嗡嗡作響,將車架團團圍住,卻詭異地停在車外三尺之處,不敢再近一步。
    車廂內,薔薇臉色煞白,緊緊抓住劉綽的衣袖:“縣、縣主……”
    劉綽鎮定自若,輕拍她的手背:“別怕,它們進不來。”
    車廂四角焚著的驅蟲香正散發出濃濃的藥草氣息,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
    廂頂外圍更是掛了一圈藥囊。
    蟲群焦躁地振翅,卻始終不敢越雷池半步。
    菡萏立時反應過來,“難怪您讓我們換了屋中焚香,連熏衣的香料也換成藥草製的。”
    薔薇抬起胳膊聞了聞身上的衣服,狂跳的心稍稍緩了緩。
    胡纓厲聲喝道:“列陣!”
    十餘名護衛迅速圍成圓圈,將車架護在中央。
    他們點燃火把,從腰間取下早已備好的皮囊,猛地將白色粉末撒向蟲群——正是遇火即燃的白磷粉。
    待看到四周的蟲子身上都沾染了白磷粉,胡纓一聲令下。
    “點火!”
    初夏的陽光雖已經有些灼人,卻不足以讓白磷粉自燃。
    護衛們舉起烈焰弩射向蟲群邊緣,“轟”的一聲,白磷粉瞬間爆燃!
    烈焰騰空而起,蟲群在火中發出刺耳的嘶鳴。
    燒焦的蟲屍如雨般落下。
    焦臭味彌漫開來,路人紛紛掩鼻。
    鈴音驟然變得急促,仿佛帶著憤怒。
    可蟲群因為身上帶著屍油,轉眼間就全部被卷入火海。
    哪裏來得及聽從號令散去?
    劉綽眸光一冷,循聲望去——街角陰影處,一個佝僂的身影正慌亂地搖動銅鈴。
    “抓住她!”劉綽指向那人。
    吳鉤一箭射掉了她手中的鈴鐺。
    胡纓縱馬疾馳,幾名護衛緊隨其後。
    那身影見勢不妙,轉身就逃,卻被兩個護衛張開捕盜網按倒在地。
    兜帽掀開,露出一張布滿膿瘡的老臉——正是那南詔女巫!
    圍觀的路人嚇得魂飛魄散,有人直接跪地叩拜:“明慧縣主神通廣大,連妖術都能破!”
    “縣主一定是神仙下凡!”
    車架碾過滿地蟲屍,劉綽掀起車簾冷然道:“阿荼娜,是誰指使你來的?”
    女巫獨眼中滿是怨毒,嘶聲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還能破了我的蟲陣!”
    “科學打敗魔法罷了!我大唐太醫署能人輩出,區區蟲陣嚇唬誰呢?”
    女巫突然渾身抽搐,桀桀怪笑著吐出幾口黑血:“你以為抓住老身就完了?咒已成,你們誰都逃不掉!”
    她的皮膚下仿佛有活物蠕動,轉眼間身上鑽出無數黑色蠱蟲,沿著捕盜網就要蔓延開。
    胡纓早已解下自己腰間的皮囊,對著她兜頭潑下,藥粉散開,蟲子們立時就蔫了。
    劉綽看著女巫一身爛瘡被藥粉蓋住,輕聲道:“你病得不輕,送你點藥嚐嚐,不用謝!”
    她放下車簾吩咐道:“把她和鈴鐺都帶上,我們去杜府。”
    車駕重新啟程,街市漸漸恢複秩序。
    不遠處的高樓上,李璋那雙陰冷的眼睛正死死盯著車架遠去的影子。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李二家的暗衛就在包間外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墨十七蹲在屋頂上,玄鐵麵具下的眼睛瞪得溜圓。
    剛才發生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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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般精準、利落的反製,真宛如神跡!
    他自幼混跡鬼市,見慣了爾虞我詐、弱肉強食。
    世人畏他如虎,稱他“狻猊閣主”,卻無人知曉,他骨子裏最厭惡心狠手辣、仗勢欺人之輩。
    而劉綽——
    她救張氏,是為無親無故之人討公道;
    她護馮氏和秋月,是為低賤的青樓女子洗刷冤屈;
    大丈夫立於天地間,就得這樣恩怨分明,堂堂正正!
    “臨危不亂,殺伐果決……”墨十七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胸腔裏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熱。
    “我的天!她是怎麽做到的?!”他一把抓住身旁小弟的衣領瘋狂搖晃,“你看見沒!明慧縣主真的會仙術,那巫婆的妖術根本無法近她的身!”
    小弟被他晃得頭暈:“閣、閣主...您冷靜...”
    “冷靜個屁!”墨十七一把推開小弟,從懷裏掏出個小本本瘋狂記錄。
    他識字不多,說是記錄,其實是在畫畫。
    他畫得太過投入,差點從屋頂上滑下去。小弟們手忙腳亂地拉住他:”閣主小心!“
    墨十七完全顧不上形象,扒著屋簷繼續偷看。
    當劉綽淡定地吩咐離開時,他激動地捶了下瓦片:“看看!這才叫氣場!這才叫從容不迫!學著點!”
    瓦片“哢嚓”一聲碎了。
    “閣主!暴露了!”小弟們驚恐地看著下麵巡邏的武侯抬頭張望。
    墨十七一個鷂子翻身躲到煙囪後麵,還不忘繼續偷瞄劉綽離去的方向:“值了值了...今天又學到新東西...還看見了縣主···對了!快去搶街上的藥囊,總共沒幾個,一會兒就搶不到了!”
    小弟們麵麵相覷:“閣主,您可是鬼市霸主...”
    “霸主怎麽了!霸主就不能燒香拜佛麽?!”說著,墨十七已經跳下去,搶在一個婦人前麵撿起了一個用完的藥囊。
    高大的漢子嘟囔著:“回去得找個錦盒裝起來...”
    小弟們絕望地看著自家閣主進入癡漢模式,其中一人小聲嘀咕:“完了,閣主這病是沒救了...”
    “算了,閣主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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