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仙弈結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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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仙弈結緣
    最後一滴甘霖自雲袖墜落時,棋盤峰的三十六座石峰正泛著青玉般的微光。石人公垂眸望著掌心的水痕,水珠裏倒映著元氣之泉重新湧動的漣漪——三日前與孽龍餘黨的惡戰中,這處靈山命脈幾乎被抽幹,此刻卻在水德星君贈予的露珠滋養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出淡金色的脈絡。
    石台下的李將軍廟飛簷上,青銅風鈴突然發出清越的響聲。風是從東南方向來的,帶著三清殿特有的檀香氣息,卻在掠過棋盤時詭異地分出三十六道細流,分別繞上三十六座峰尖。石人公指尖的露珠餘溫驟然一凜,抬眼便見雲頭之上,李老真君正騎著白鶴踏光而來,藥葫蘆在腰間晃出細碎的銀鈴響,袍袖水紋圖騰隨雲氣流動,竟與棋盤上的元氣脈絡隱隱重合。
    “石人公別來無恙乎?”蒼老卻清朗的聲音裹著鬆濤般的笑意,李老真君足尖輕點,已落在棋盤另一側的雲紋石台上。白鶴收翅化作三尺高的玉鶴燈,燈芯跳動著豆大的青光,將他鬢角的霜色映得格外分明,“倒是這棋盤峰,經此一役倒更有仙氣了。”
    石人公抬手拂過石台上的棋盤,七百年前太上老君親手刻下的星圖紋路在晨露中泛著微光,三十六顆翡翠棋子整齊排列,唯東南角缺了一枚——那是三日前為封印孽龍爪牙而碎裂的“天柱子”。“真君說笑了,”他的聲音像風化的岩石摩擦,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上次被真君殺得片甲不留,此刻見您挑著藥葫蘆來,倒像是來給我收屍的。”
    李老真君突然放聲大笑,藥葫蘆“當啷”一聲落在石台上,震得晨露飛濺:“收屍?你我對弈三百載,何時見我帶過喪儀之物?”他袍袖一甩,三十六顆新雕的翡翠子自袖口飛出,每顆棋子上都刻著細小的水波紋,“今日來,是要與你再續前緣。”
    一:棋局新約
    棋盤峰的晨霧在辰時三刻散去,露出石台上縱橫交錯的星軌紋路。石人公將頭戴的雲雨冠取下,帽簷上凝結的三十六顆露珠“啪嗒”落在棋盤邊緣,竟在石麵上砸出小小的水窪——那是靈山元氣具象化的征兆。李老真君的藥葫蘆突然發出蜂鳴,玉鶴燈的青光倏地暴漲三尺,映得他眼中精芒大盛。
    “石人公可曾想過,”他伸手按住棋盤,水紋圖騰與星軌重疊處泛起漣漪,“三日前那場惡戰,為何孽龍餘黨偏要攻你棋盤?”
    石人公指尖劃過缺了棋子的空位,石質的指腹傳來細微的震顫。那日對戰時,他分明看見翡翠棋子在觸及敵人妖力的瞬間,表麵竟浮現出蛛網般的黑影,仿佛有什麽東西正順著棋盤與靈山本體的聯係,妄圖吞噬整座山脈的元氣。“真君是說,這棋盤裏藏著。”
    “不是藏,是紮根。”李老真君突然正色,藥葫蘆口對準棋盤,竟有淡金色的藥液緩緩流出,在星軌上勾勒出三清鈴的紋路,“此棋盤乃老君以八景宮玄石所製,本可映照三界氣數,卻因你鎮守靈山時注入太初元氣,反倒成了一麵鏡子——照得見靈山生機,亦映得出妖邪覬覦。”
    晨風吹過石台下的碑林,“嘩啦啦”的聲響裏,石人公忽然想起百年前初見李老真君時,對方曾說過“棋盤即靈山,落子即護山”。此刻望著藥液在棋盤上凝成水幕,水幕中竟隱約浮現出前日被擊潰的鯉魚小妖身影,尾鰭處的黑色妖紋正與棋盤缺子處的陰影重疊。
    “所以真君的賭注……”他忽然抬頭,石質的瞳孔裏倒映著李老真君袖口翻卷的水紋,“是以頭顱為注?”
    李老真君的指尖在棋盤中央輕點,水幕應聲破碎:“不錯。若我贏了,便取你頭顱——你可知,你這石顱裏封存著太初元氣的精要,若被妖邪得了去,靈山萬年根基毀於一旦;若你贏了……”他忽然笑了,藥葫蘆泛起溫潤的光澤,“我便以千年修為為引,助你重凝‘天柱子’,從此棋盤與山體心神合一。”
    石台下的風突然靜止,連玉鶴燈的火苗都凝在半空。石人公望著對方眼中明滅的青光,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初遇時,這位曾在封神台上執劍斬妖的真君,如今卻願以修為為注,隻為逼他直麵棋盤隱患。“好。”他屈指一彈,缺角處的翡翠子突然騰起青煙,“今日便讓這棋盤,再見證一次天地賭約。”
    黑子落盤時,石台上的星軌突然發出龍吟,三十六座峰尖同時亮起微光,仿佛整座山脈都在屏息觀戰。
    二:棋子流轉
    卯時四刻,第一縷陽光斜切過棋盤峰。石人公執黑子,李老真君執白子,翡翠與羊脂玉的光澤在石台上交織,竟比星辰更璀璨。
    “請了。”李老真君指尖輕撚,首枚白子化作遊魚狀,順著水幕紋路直撲棋盤東南角——正是前日缺子之處。石人公見狀不驚,黑子如墨滴墜落,在落點處炸開三十六道墨痕,每道墨痕都化作微型山峰,正是靈山“疊雲三十六式”的起手式。
    “天地有靈,萬峰鎮邪!”他低喝一聲,墨痕凝成的山峰突然拔地而起,在棋盤上空幻化成真山大小,連峰頂的鬆濤聲都清晰可聞。李老真君的白子遊魚剛觸及山影,便被磅礴的元氣震得粉碎,卻在消散前化作水紋,順著山體裂縫滲透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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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個‘移山換海’!”李老真君撫掌大笑,袖口又飛出七枚白子,在空中列成北鬥狀,“可惜水無常形——看招!”北鬥劍陣甫一成型,便化作滔天巨浪,竟將石人公的墨山衝得東倒西歪。石人公卻不慌亂,石指在棋盤上連點九下,黑子如隕石墜落,每顆都帶著庚金之氣,“當啷”一聲釘入浪頭,竟將海水凍成冰晶。
    棋局至此,已過三十回合。石人公的黑子布成“天柱陣”,將棋盤中央的“天元”牢牢護住;李老真君的白子則化作“百川歸海”,正從四麵八方滲透防線。忽然,白子陣中傳來清越的鶴鳴,玉鶴燈的青光竟融入棋子,每顆白子上都浮現出李老真君的法相虛影。
    “小心了,石人公。”李老真君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這招‘萬法歸宗’,可是當年斬龍時的絕學。”話音未落,白子虛影同時揮劍,三十六道劍光如銀河倒懸,直取黑子陣眼。
    石人公終於變色。他清楚地記得,三百年前正是這招讓他慘敗,此刻劍光未至,棋盤上的星軌已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危急時刻,他忽然想起水德星君的露珠——抬手將掌心餘溫注入棋盤,缺角處的翡翠子突然爆發出強光,竟在劍光中凝成水幕,將三十六道劍光盡數攔下。
    “妙哉!”李老真君的真身突然出現在棋盤中央,手中握著最後一枚白子,“以水德星君的甘霖為盾,虧你想得出來——不過,暗影既已潛入,便不會隻在棋麵作祟。”
    話音未落,棋盤下方突然傳來“哢嚓”聲,像是岩石開裂的響動。石人公低頭望去,隻見棋盤與石台相接處,竟滲出絲絲黑氣,正順著星軌向棋子蔓延。
    三:暗影現形
    正午時分,太陽恰好懸在棋盤峰正上方,將石台上的對弈者身影拉得老長。石人公忽然感到掌心刺痛,低頭一看,石質的手指竟在滲出青灰色的粉末——那是靈山元氣被抽離的征兆。棋盤上的翡翠子表麵,不知何時已蒙上一層蛛網般的黑影,連李老真君的白子,都在接觸黑影後失去光澤。
    “不好!”李老真君突然拔劍,藥葫蘆裏的藥液化作水龍,順著棋盤裂縫灌下,“暗影在棋盤深處!石人公,快結‘太初印’!”
    石人公雙掌合十,三十六道金光自掌心飛出,在棋盤上空凝成古老的符文。然而金光甫一接觸黑影,便發出“滋啦”的腐蝕聲,黑影反而愈發壯大,竟在棋盤中央聚成漩渦,將所有棋子都吸向中心。
    “原來是你!”李老真君的劍光突然劈開漩渦,露出裏麵蜷縮的黑影——正是三日前逃脫的鯉魚小妖,此刻它渾身覆蓋著鱗片般的暗紋,尾鰭上還纏著半截斷裂的鎖鏈,“孽龍座下的‘窺天鯉’,竟敢躲在棋盤裏吸攝元氣!”
    小妖發出尖利的笑聲,聲音像指甲刮過岩石:“李老鬼,你以為布下賭局就能引我現身?我家龍君早就算準,隻要你們對弈,這棋盤裏的太初元氣便會鬆動——”它突然甩動尾鰭,漩渦中竟浮現出孽龍的虛影,“看到了嗎?這棋盤的裂縫,就是龍君重返人間的鑰匙!”
    石人公隻覺心頭一震。他終於明白,為何三日前的戰鬥如此順利,為何李老真君今日突然提出以頭為注——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引蛇出洞。“真君,我來拖住它!”他大喝一聲,石軀突然膨脹數倍,竟化作與棋盤等大的巨人,雙手按住棋盤邊緣,“你去斬了它的妖核!”
    李老真君劍光一閃,已化作青虹射向漩渦中心。鯉魚小妖見狀不妙,竟將自身妖力注入黑影,棋盤上的星軌瞬間崩裂數條,石人公的手掌被崩出深深的裂痕,青灰色的“血液”其實是靈山元氣)順著裂縫滴落,每一滴都在石台上砸出深坑。
    “石人公小心!”李老真君的劍光在妖核前寸步難行,黑影竟化作無數細小的蛇形,纏著劍身啃咬,“這東西吞了棋盤的元氣,已能操控星軌!”
    石人公望著棋盤上逐漸消失的星圖,忽然想起太上老君留下的偈語:“棋盤即山,山即我心。”心一橫,竟將剩餘的元氣盡數注入缺角的翡翠子——刹那間,整座棋盤峰發出刺眼的青光,三十六座山峰同時震動,竟在雲端顯化出巨幅星圖,將黑影牢牢困在中央。
    “現形吧!”石人公的聲音帶著山崩地裂的威勢,翡翠子化作天柱,狠狠砸向漩渦中心。鯉魚小妖發出一聲慘叫,黑影應聲破碎,露出藏在深處的妖核——那是一枚染著黑紋的玉扣,正是當年孽龍被斬時遺落的鱗片所化。
    四:以頭為注
    戰局進入第三日黎明,石人公的石軀已布滿蛛網般的裂紋。棋盤上的翡翠子隻剩九枚,卻依然在星圖的加持下散發微光;李老真君的白子雖多,卻被黑影侵蝕得七零八落,藥葫蘆裏的藥液也即將耗盡。
    “石人公,”李老真君忽然撤去劍光,望著對方搖搖欲墜的石軀,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還記得賭約嗎?”
    石人公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裂縫,裏麵隱約可見淡金色的靈光——那是太初元氣最後的防線。他忽然笑了,笑聲裏帶著釋然:“真君早就知道,暗影藏在棋盤深處,非我等棋力能及,唯有逼我動用全部元氣,才能引它現形……”他抬頭望向對方,石質的瞳孔裏倒映著即將破曉的天光,“說吧,下一步該怎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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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真君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將所有白子聚成一團,化作水蛇狀纏住石人公的四肢:“得罪了。唯有取你頭顱,才能徹底切斷暗影與靈山的聯係——你放心,我答應你的,必不食言。”
    石人公感受著水蛇傳來的壓力,忽然想起七百年前,自己還是塊普通的補天石時,是太上老君將他點化,命他鎮守靈山。三百年來與李老真君對弈,表麵是棋藝切磋,實則是對方在教他如何用棋局守護山脈。此刻看著對方眼中的歉意,他忽然覺得,這或許就是宿命。
    “動手吧。”他輕聲道,石指在棋盤上劃出最後一道軌跡,剩下的九枚黑子突然連成一線,在天際組成“鎮”字,“若我死後,記得用你的藥葫蘆,將我的頭顱精血引向西北——那裏的百姓,還等著新的山峰庇佑。”
    李老真君的劍尖在顫抖。他知道,這一斬下去,石人公將失去鎮守靈山的本體,卻也能讓太初元氣回歸山脈,徹底淨化暗影。“保重。”他咬牙低語,劍光閃過,帶著庚金之氣的劍刃徑直斬向石人公的脖頸。
    五:砍頭之約
    劇痛如萬鈞巨石砸下,石人公的意識卻格外清晰。他感覺脖頸處的石質在崩裂,太初元氣化作金色血液噴湧而出,每一滴都帶著靈山的記憶:春日的杜鵑花海,夏日的雲海翻湧,秋日的紅楓似火,冬日的雪鬆凝霜。頭顱墜落的瞬間,他看見李老真君眼中的淚光,看見棋盤上的黑影正在精血中發出嘶鳴,看見石台下的百姓們正對著天空跪拜。
    “石人公顯靈啦!”孩童的哭聲混著鍾聲傳來,石人公的頭顱化作流星,拖著長長的金尾向西北方飛去。途經之處,他的精血滴落大地,竟在瞬間凝成三十六座新峰,每座山峰都有著與他相似的麵容:有的閉目沉思,有的怒目鎮邪,有的抬手托雲——那是他三百年來守護靈山的種種姿態。
    李老真君跪在棋盤上,藥葫蘆接住最後幾滴精血,輕聲念道:“太初歸位,萬峰同壽。”棋盤上的星圖突然發出共鳴,斷裂的星軌自行愈合,翡翠子重新煥發光彩,就連缺角的“天柱子”,也在精血的滋養下緩緩凝結。
    西北方的山民們目睹了奇跡:原本貧瘠的土地上,突然升起三十六座翡翠般的山峰,山間清泉流淌,古樹紮根,就連多年不雨的旱地,也開始冒出嫩芽。有人認出,山峰的輪廓與石人公的頭顱一模一樣,便在山腳下立起小廟,日日供奉。
    六:無頭亦弈
    三日後,李老真君坐在棋盤峰上,望著遠處新升起的群峰出神。石台上,一個身著青衫的身影正背對著他,發間沾著鬆針,頸間環繞著淡金色的光暈——那是太初元氣凝聚的新軀。
    “石人公,可還習慣這副模樣?”他笑著開口,藥葫蘆裏飄出桂花釀的香氣。
    轉身的瞬間,青衫人露出一張由鬆針與青玉構成的麵容,眼中流轉著靈山四季的光影:“真君這一斬,倒是讓我明白了,所謂鎮守,不在形,而在心。”他抬手拂過棋盤,翡翠子自動列陣,“如今棋盤與山體相融,靈山每一寸土地都是棋子,每一陣風都是棋招——”他忽然望向李老真君,眼中泛起狡黠,“倒是真君,輸了賭約,何時兌現千年修為?”
    李老真君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你這石腦袋,重生了倒更會算計!”他袍袖一揮,藥葫蘆裏飛出千年修為化作的金蝶,繞著青衫人飛舞,“不過先說好,下次對弈,賭注得換個新鮮的。”
    “便以這新三十六峰為注如何?”青衫人落子如飛,棋盤點睛處,正是西北方新崛起的群峰,“賭它們何時能長出第一朵靈山杜鵑。”
    山風掠過碑林,風鈴再次響起。這一回,聲音裏多了幾分生機與希望。遠處的新峰上,第一株杜鵑正悄然綻放,花瓣上凝結的露珠,倒映著棋盤上兩位對弈者的身影——一個是執劍斬妖的真君,一個是化身萬峰的石人,卻都在這天地棋局中,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宿命。
    “記住,石人公。”李老真君忽然放下棋子,望向雲海深處,“真正的棋局,從無勝負。你護的是山,我護的是你,而這天下蒼生……”他忽然輕笑,“不過是棋盤上的星子,自有其運轉之道。”
    青衫人望著棋盤上流轉的靈光,忽然明白,自己早已不再是那個執棋的石人。當頭顱化作山峰,當精血融入大地,他便成了靈山的一部分——無頭,卻更能看清天地;無軀,卻更能守護眾生。而與李老真君的對弈,亦將永遠繼續下去,因為這世間總有需要守護的美好,總有值得下的賭注。
    雲海翻湧,棋盤峰上的星圖再次亮起。這一局,沒有輸贏,隻有兩個老友,在天地間,續寫著屬於靈山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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