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雲雨庇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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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雲雨庇蒼生
    戊申年孟夏,靈山腳下的稻田裂開了寸許寬的縫隙,土塊蜷縮如老朽的龜甲。虎娃蹲在田埂上,用樹枝戳著枯死.稻秧,突然哇地哭出聲——他親眼看見一條蚯蚓從裂縫裏鑽出來,剛沾到陽光就蜷成焦黑的線頭。山風卷著滾燙的沙粒掠過村口,老槐樹的葉子打著卷兒飄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細碎的響。
    石人公站在棋盤峰頂,掌心貼著觀星台的青玉棋盤。三十六顆翡翠棋子泛著晦澀的光,棋眼處的金精石碎末黯淡如死灰,映出地下三尺的泉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他脖頸間的藤蔓發辮蔫蔫地垂落,葉片上凝結著鹽霜——那是連續三月無雨,土地蒸發出的最後一絲水汽。
    "石人公!"山腳下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喊,混著牛車的吱呀和嬰兒的啼哭。李嬸領著十幾個老弱婦孺,正沿著陡峭的石階往上爬,竹籃裏的供品少得可憐:幾個幹癟的紅薯、半罐見底的米酒、還有用最後幾縷棉線串起的鬆果。
    一、焦土之上
    卯初刻的陽光像火漆般潑在天柱峰上,石人公的青灰色石軀被曬得發燙,卻比不過他眼中的焦灼。老者王老漢跪在石台下,額頭抵著滾燙的石麵,手背上的裂紋比田埂更深:"上個月井水還剩半尺,今早打水時,桶底直接磕著井沿了..."他抬起頭,眼窩深陷如枯井,"虎娃他娘臨盆時想喝口溫水,我愣是連濕毛巾都擰不出來..."
    石人公望向山腳下,原本清澈的靈溪早已斷流,露出布滿青苔的河床,像條風幹的蛇屍。幾頭瘦骨嶙峋的老牛趴在龜裂的河灘上,舌頭徒勞地舔著沙礫。更遠處的村落裏,嫋嫋炊煙罕見地升起——不是煮飯,是百姓在焚燒枯死的作物,祈求上蒼垂憐。
    "三天前在斷雲峰下,我感應到地脈裏有龍鱗紋遊走。"他的聲音混著石腔的共鳴,掌心按在王老漢肩頭,石皮下的金紋亮起微光,"是孽龍餘黨在作祟,它們吸幹了地下泉脈,想逼我們交出鎖龍井的鑰匙。"
    話未說完,山腰處突然傳來驚呼。一個婦人抱著陶罐踉蹌跌倒,罐中僅剩的半捧雨水潑在石階上,瞬間被高溫蒸發,隻留下淺灰色的水痕。石人公喉間滾過一聲悶響,脖頸處的石皮裂開細縫,滲出金精石碎末化作的光點,像眼淚般墜入塵埃。
    二、雲階叩天
    巳初刻,石人公站在南天門外,足底的雲階綿軟如絮,卻壓得他石膝發沉。守門的天丁甲胄上的水紋雕飾突然泛起漣漪,長槍交叉成十字:"下界散仙,未經傳召不得入內!"
    雲雨冠的七色流蘇突然繃直,如琴弦震顫:"勞煩通傳,靈山石人公為人間疾苦求見玉帝。"話音未落,帽簷的夜明珠爆發出強光,在雲牆上映出三十六峰的虛影,筆架峰的石筍如利劍劈開雲霧,露出其後焦枯的人間。
    托塔天王的身影自雲深處踏來,腰間寶塔發出嗡鳴:"三百年前收服孽龍的便是你?"他上下打量石人公青灰色的石軀,目光落在其心口處的金精石印記,"隨我來,陛下正在觀星殿推演人間劫數。"
    穿過九重天闕,靈霄寶殿的朱漆巨柱上,金鱗蟠龍正昂首吞雲。玉帝高坐璿璣台上,冕旒後的目光掃過石人公,如冰水澆頭:"下界幹旱,乃天數循環。爾等守護之責,不過是順應天道。"
    石人公突然跪地,石指叩擊玉階,發出金石之音:"天道亦有惻隱!"他抬手摘下雲雨冠,帽簷的露珠墜落成線,在殿中映出人間慘狀——虎娃捧著裂開的陶碗喝水,碗底殘留的泥漬比湯色更濃;李嬸在幹涸的河床裏扒拉著,試圖找到最後一絲濕土潤喉。
    殿中諸神皆驚。王母娘娘的玉簪輕輕一顫,瑤池仙露自袖中溢出,在半空凝成甘霖:"好個石人公,竟能以器魂映人間。"她看向玉帝,鳳目含霜,"水德星君何在?且讓他說說,這旱魃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
    水德星君踏水而來,水精杖點地,殿中浮現出江西地界的水脈圖:鄱陽湖如萎縮的銀盤,贛江幹流細如遊絲,唯有斷雲峰下,靛藍色的龍氣如毒瘤般膨脹。"三日前探得,孽龍殘黨在鄱陽湖底開鑿逆水陣,抽幹了七十二處泉眼。"星君看向石人公,眼中閃過讚許,"此等妖邪,需以地脈之靈為引方能鎮伏。"
    三、水精杖的試煉
    申時三刻,石人公隨水德星君踏入水晶宮。穹頂懸著的十二麵水鏡中,倒映著天下各州的水情:江南水鄉河網密布,卻有妖龍興風作浪;塞北荒漠黃沙漫天,偏偏有靈泉暗湧。星君的水精杖輕點其中一鏡,畫麵驟然聚焦在靈山腳下的枯井。
    "若要根治旱情,需斷其源,亦需固其本。"星君轉身時,水鏡中浮現出石人公的倒影——青灰色石軀上,金精石碎末組成的地脈圖正在褪色,"孽龍餘黨以‘抽腸剝脈’之術汲取地下水,唯有將你的石脈與靈山三十六峰綁定,方能逆轉乾坤。"
    石人公伸手按向水鏡,指尖觸到的卻是滾燙的沙礫:"如何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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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石心為錨,以元靈為纜。"星君水精杖劃出銀弧,十二道水紋光鏈纏上石人公的手腕,"每道光鏈對應一座山峰,需承受地脈反噬之痛。若中途退縮,便會被水鏡吸入,永困幽冥。"
    劇痛如潮水般湧來。石人公看見自己的石臂上浮現出裂痕,金精石碎末正順著裂縫溢出,卻在接觸水鏡的瞬間,化作甘霖灑向枯井。斷雲峰的龍氣突然劇烈震蕩,鏡中倒映的孽龍殘黨發出尖嘯,鱗片剝落處,露出底下被金精石灼傷的軀體。
    "原來如此..."石人公突然笑了,眉間金紋亮起,"它們怕的不是幹旱,是靈山與我共生的決心。"他猛然握緊水精杖,十二道水紋光鏈應聲繃直,將水鏡中的龍氣錨定在斷雲峰的地脈上,"星君可還記得,三百年前老君說過:‘水無常形,卻能穿石。’"
    水德星君撫掌而笑,水鏡中突然浮現出玉帝的聖旨:"著石人公暫代江西水官,賜九天息壤所製雲雨冠,可調用四海水汽。"金光閃過,一頂新的雲雨冠落在石人公掌心,帽簷的露珠裏,清晰映著靈山三十六峰的全貌。
    四、裂天祈雨
    戌初刻,石人公踏雲歸來,靈山腳下已跪滿百姓。虎娃舉著用柳枝編的"雨幡",李嬸捧著最後的米酒,王老漢領著眾人,用幹裂的嘴唇唱著古老的祈雨調:"石公呼雲,龍君吐水,甘霖落處,禾苗青青..."
    石人公站在天柱峰頂,新得的雲雨冠自動升起,七色流蘇垂落如銀河倒懸。他望向斷雲峰,那裏的龍氣已被水精杖的光鏈鎖死,鄱陽湖的水汽正順著地脈緩緩回流。深吸一口氣,石人公的石嗓突然炸開,如滾雷過境:
    "風伯!取東海青冥風,掃盡旱魃!"
    東方天際應聲裂開,青麵獠牙的風伯駕著青鸞車而來,手中風袋鼓脹如鯨:"石人公要幾級風?"
    "不需摧山倒海,隻需引動積雲。"石人公指向西方,那裏的烏雲正被旱氣阻隔,"將雲堆聚在三十六峰之上,布成‘千鱗覆頂’陣!"
    風伯會意,長笑一聲,青風化作千萬細流,如梳篦般將零散的雲絮聚成巨鯨狀,鯨首正對著靈山主峰。緊接著,石人公又喚來雨師赤鬆子,雷車在雲中轟鳴,震得斷雲峰的龍氣陣泛起漣漪。
    "看好了,百姓們!"石人公高舉雲雨冠,帽簷的露珠突然脫離,在空中聚成水晶瓶,"這是水德星君的‘五湖四海瓶’,盛著天下靈水!"他將瓶子傾斜,卻見瓶中無水,隻有百姓們的祈願聲在回蕩——原來真正的甘霖,早已藏在萬人同心的呼喚裏。
    第一滴雨落下時,天地俱寂。那滴雨珠大如雀卵,砸在王老漢掌心,濺起的水花都帶著金光。緊接著,雨幕如簾,雷車轟隆,風伯的青風推著雨雲在靈山周遊,每片雨絲都精準地落入幹涸的河床、龜裂的稻田、還有百姓們高舉的陶罐。
    石人公看見,虎娃在雨中奔跑,伸出舌頭接雨,發梢滴下的雨水落在枯死的稻秧上,瞬間抽出新芽;李嬸跪在溪邊,任溪水漫過膝蓋,捧著水狂飲,淚水混著雨水衝刷著臉上的泥垢;更遠處的斷雲峰下,龍氣陣在雨水中崩解,化作點點藍光,融入新生的溪流。
    五、元氣反噬
    子時過半,雨勢漸歇。石人公突然跪倒在觀星台,新得的雲雨冠從頭上滑落,帽簷的露珠已全部耗盡,露出底下龜裂的石皮——剛才引動四海水汽時,他強行調用了靈山三十六峰的地脈之力,每座山峰的"心竅"都在反噬。
    "石人公!"虎娃的哭聲穿透雨幕,孩子抱著濕透的鬆果跑來,將它們塞進石人公的石縫:"吃這個,甜!"更多的百姓圍攏過來,有人捧來山泉水,有人摘下身上的艾草,輕輕擦拭他的石軀。
    石人公感覺石皮下的金精石在灼燒,卻聽見心底傳來靈山的脈動。三十六峰的虛影在他眼前浮現,筆架峰的石筍送來鬆針的清香,玉女峰的藤蔓纏上他的手腕,注入清涼的靈氣。最震撼的是斷雲峰,那裏的鎖龍井眼突然噴出金光,與他心口的金精石遙相呼應。
    "原來...我們早已一體..."他喃喃自語,指尖觸到石台下的土地,那裏正滲出晶瑩的泉水,帶著鬆脂與麥穗的香氣。水德星君的聲音從雲端傳來:"此乃靈山元氣之泉,集百姓祈願與地脈精魄所化,飲之可固元靈。"
    當第一口泉水入喉,石人公感覺整個石軀都在輕顫。龜裂的石皮迅速愈合,藤蔓發辮重新煥發生機,就連新得的雲雨冠,也在泉水中重新凝結出露珠,每顆露珠裏都映著百姓們的笑臉。
    六、共生之章
    卯初刻,元氣之泉的水霧漫過靈山。石人公站在泉邊,看著百姓們用竹筒接水,運往田間。虎娃將泉水澆在枯死的老槐樹下,樹皮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綠,抽出新芽;王老漢把泉水灑在井裏,不過片刻,井水便漫過井沿,清冽甘甜。
    "石人公,您看!"李嬸指向斷雲峰,那裏的岩壁上,金精石碎末與龍氣共同構成了新的圖騰——一半是龍鱗,一半是山紋,在陽光下閃爍著溫潤的光。石人公知道,這是孽龍殘黨與靈山達成的新契約:它們可以在鎖龍井中修行,卻必須守護地下泉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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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時分,水德星君的水精杖虛影出現在泉麵上,扔下一卷竹簡:"經此一役,天庭已將靈山列為‘人仙共生之地’。"竹簡展開,上麵刻著新的天條:"凡靈山百姓,可憑誠心召喚雲雨;凡靈山守護者,需以百姓苦樂為己命。"
    石人公撫過竹簡,突然看見自己的掌心,青灰色石皮與新生的綠膚交織,形成了靈山三十六峰的輪廓。虎娃伸手觸碰他的掌心,光點躍上孩子的指尖,化作小小的雨雲,在他頭頂下起了太陽雨。
    七·永恒的循環
    三年後的孟夏,靈山迎來了罕見的大澇。石人公站在棋盤峰頂,看著雲雨冠自動升起,將過量的雨水引入鄱陽湖。斷雲峰的龍氣圖騰亮起,孽龍殘黨化作水鏈,引導洪水繞過村莊,灌溉著新開墾的梯田。
    王老漢在田邊笑出眼淚,虎娃已經能幫著大人插秧。他們不知道,石人公的石軀裏,每一道岩紋都刻著百姓的名字;他們隻知道,當暴雨來襲時,石人公的身影會出現在最高的峰巔,雲雨冠的流蘇會織成保護網,讓每一滴雨水都落在該落的地方。
    深夜,石人公坐在觀星台,看著元氣之泉的水麵。露珠從雲雨冠上墜落,激起的漣漪中,浮現出李老真君的笑臉:"小泥人,現在可明白,為何當年要讓你碎了金精石?"
    他笑了,指尖劃過水麵,漣漪擴散成三十六座山峰的倒影。真正的守護,從來不是單方麵的犧牲,而是讓天地萬物在共生中找到平衡——就像這雨水,既會潤澤禾苗,也會洗淨塵埃;就像這石軀,既承載著山的厚重,也流淌著人的溫熱。
    山風掠過,帶來遠處的歌謠:"石公戴冠,雲雨相隨,旱澇不懼,百姓安居..."歌聲融入夜色,與元氣之泉的潺潺水聲共同譜寫著,屬於靈山的永恒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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