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祈雨立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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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祈雨立應
    唐貞元十年夏,上饒靈山的旱魃已肆虐三月。胡昭祠前的百年銀杏枯葉凋零,枝椏間掛著的祈雨符被烈日曬得發白,唯有飛簷下的青銅風鈴仍在強風中掙紮,發出破碎的清響。新任信州刺史劉太真站在祠前,望著山腳下龜裂的稻田,官靴碾碎一塊卷曲的稻葉,碎屑在滾燙的地麵騰起細煙。
    "大人,廟祝說胡昭仙師托夢,需在石人峰設壇。"隨從李貴捧著木盒站在陰影裏,盒中盛著三柱合抱粗的檀香,"還有這柄桃木劍,是從峰頂古鬆上截取的雷擊木。"
    劉太真接過劍,指尖撫過天然形成的雲紋,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長安太學,老師梁肅曾說:"靈山有三神共祀,石人公掌山川,胡昭真人司醫藥,李老真君主風雨。"此刻劍柄傳來的涼意直透掌心,仿佛有靈物在叩問。
    一:旱魃肆虐
    從胡昭祠到石人峰的三十裏山路,處處可見絕望的景象。山溪幹涸成白花花的石床,偶爾幾簇狗尾草在岩縫中掙紮,葉片卷成焦黑色。行至半山腰,忽聞前方傳來號啕聲——二十餘村民圍著一口枯井,井繩上還掛著摔碎的陶罐。
    "阿爺!"少女的哭聲像被曬幹的藤蔓,"井水沒了,咱去求石人公吧!"
    劉太真駐足,見說話的少女不過十三四歲,衣褲補丁摞補丁,腳踝處爬滿被蚊蟲叮咬的紅疙瘩。她身旁的老漢跪在地上,額頭抵著井沿,白發沾滿泥土:"十年前胡仙師顯靈,也是這般大旱...可如今..."
    "老人家,"劉太真走上前,聲音放得極輕,"我是新來的刺史,正為祈雨之事上山。"
    老漢抬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希冀:"您是官府的人?可知道咱靈山的三神?石人公若肯挪挪腳,胡仙師肯揮揮袖,李老神仙肯倒倒葫蘆..."他忽然劇烈咳嗽,瘦骨嶙峋的脊背弓成蝦米,"去年秋天剛收的新米,全捐給祠堂了,隻求三神開眼..."
    少女突然跪下,咚咚磕頭:"大人若能求下雨來,我們願世世代代給您立生祠!"
    劉太真連忙扶起她,觸到她掌心的硬繭——那是本該握筆的年紀,卻因農活磨出的老繭。遠處傳來老牛嘶啞的哞叫,不知何處的蟬鳴突然歇了,天地間隻剩烈日的灼燒聲。他望向石人峰,峰頂的巨石在熱浪中扭曲,仿佛真有位巨人俯瞰著焦渴的大地。
    二:三神齊祀
    申時三刻,胡昭祠的偏殿內,劉太真褪去官服,換上素色麻袍。銅盆裏的艾草水蒸騰著熱氣,他將臉埋入水中,忽然看見盆底沉著的七葉蓮紋——那是胡昭真人當年濟世的標誌。廟祝王翁捧著法袍進來,衣料上繡著的三神紋在燭光下若隱若現:石人公拄著鬆紋拐杖,胡昭跨鶴持卷,李老真君倒懸藥葫蘆。
    "大人可知,這法袍是貞觀年間舊物?"王翁的聲音像磨損的竹簡,"當年胡公真人升仙時,留下三縷鶴羽,紡入這布料裏。"
    祠堂正殿,三尊神像在暮色中矗立。石人公高九尺,青灰色岩石雕成,右手按劍,左手托著象征五穀的陶罐,衣紋間嵌著米粒大小的水晶,在暗處泛著微光;胡昭真人像羽扇綸巾,腳下臥著的白鶴昂首欲鳴,翅尖還沾著百年前信眾供奉的金粉;李老真君倚坐在丹爐旁,葫蘆嘴正對著下方的香爐,爐中檀香燃起時,竟有細流般的煙霧注入葫蘆。
    劉太真淨手焚香,三柱檀香剛插入香爐,青煙突然分叉,分別纏繞三神神像。石人公的眼睛閃過微光,胡昭的鶴喙輕輕開合,李老真君的葫蘆口溢出細碎的水珠,落在香爐中發出"滋滋"輕響。
    "三神在上,"劉太真跪倒在蒲團上,聲音震動殿內梁柱,"信州七縣,赤地千裏,禾苗枯槁,人畜難存。太真不才,願代百姓請命,求賜三日甘霖!"
    話音未落,殿外忽起怪風,將門檻上的積灰卷成漩渦。香爐中的青煙竟凝成三道光柱,直衝殿頂的藻井,在繪著二十八宿的天花板上投下巨大的影子——石人公的影子踏雲而立,胡昭的影子揮扇送風,李老真君的影子倒置葫蘆。
    三:甘霖即降
    戌初刻,石人峰祭壇。劉太真腳踏禹步,桃木劍劃破符紙,火星濺在青石板上,竟燒出"雨"字痕跡。山風突然轉急,將他的法袍吹得獵獵作響,遠處的鄱陽湖方向,鉛灰色的雲團正被無形的力量撕扯,漸漸聚向靈山。
    "石人公!"劉太真劍指峰頂巨石,"請移山根,開地脈!"
    轟鳴聲響徹山穀,石人峰的巨岩緩緩轉動,底座露出刻滿符文的地基。地脈中的潮氣順著石縫湧出,在祭壇周圍形成細小的水窪。與此同時,胡昭祠的白鶴像突然振翅,羽毛紛紛脫落,化作白色蝴蝶飛向雲層——那是"借仙力"的征兆。
    "李老真君!"劉太真轉向東方,"請傾葫蘆,潤焦土!"
    天際傳來悶雷,李老真君的神像在祠內發出嗡鳴,葫蘆口對準石人峰,竟有黃豆大的水珠從中滴落,每一滴都在半空化作小彩虹。劉太真抓住時機,將隨身攜帶的七葉蓮放入祭壇水窪,蓮花瞬間盛開,花瓣上的露珠騰空而起,與李老真君的水珠相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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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伯雨師,聽我號令!"桃木劍劃出北鬥軌跡,劉太真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劍鞘的三神紋上,"聚雲於靈山上空,布雨於七縣之內!"
    原本分散的雲團如被巨手揉捏,迅速聚成烏金色的雨雲,籠罩整個靈山。閃電在雲隙間遊走,照亮石人公巨岩上突然浮現的古老文字——那是上古祈雨咒。雨師赤鬆子的身影在雲中顯現,左手持盂,右手揮鞭,盂中清水化作銀線,順著劉太真的劍尖注入大地。
    第一滴雨落在祭壇時,劉太真感到腳底傳來震動。那不是普通的雨,而是帶著靈氣的甘露,每一滴都在石板上綻開小小的水蓮。他望向山腳下,最先被雨水滋潤的稻田已泛起綠意,枯萎的稻杆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挺直。
    四:祠名更易
    整整三個時辰,大雨傾盆。劉太真站在祭壇邊,任由雨水衝刷法袍,看著石人峰下的溪流重新奔湧,聽著山穀間回蕩的百姓歡呼聲。當最後一道閃電消失,雲層漸漸散去,露出澄澈的夜空,七顆明亮的星子正排列成鬥,指向石人峰。
    "大人!大人!"李貴連滾帶爬衝上山,渾身泥濘卻笑意盎然,"稻田全活了!溪水滿了!百姓們正往祠堂趕呢!"
    胡昭祠前的廣場上,早已擠滿了冒雨趕來的村民。有人捧著新摘的蓮蓬,有人提著剛撈的鮮魚,更多人隻是跪在地上,任由雨水衝刷臉龐。那個少女擠到最前麵,懷裏抱著個水罐,罐中盛著剛接的雨水:"大人,喝口靈山的水吧!比蜜還甜!"
    劉太真接過水罐,指尖觸到罐體的涼意——那是久旱逢甘霖的喜悅溫度。他正要飲,忽聞"轟"的一聲,祠堂西側的老銀杏竟重新抽出新芽,枯黃的葉片紛紛墜落,露出鮮嫩的綠芽。更奇的是,石人公神像的基座旁,不知何時長出了七株七葉蓮,在風雨中輕輕搖曳。
    "石人公顯靈了!胡仙師顯靈了!"老族長突然跪地,對著神像連連叩頭,"這祠堂該改名!該叫石人殿,讓三神共受香火!"
    百姓們轟然應和,有人已經開始拆卸舊匾額。劉太真想要阻止,卻見廟祝王翁老淚縱橫:"大人,這是靈山百年的夙願啊!三神本就該同享祭祀,當年胡公真人升仙時,不也說過"山靈人亦靈"嗎?"
    他望著三神神像,石人公的嘴角似有笑意,胡昭的羽扇正指向新長出的七葉蓮,李老真君的葫蘆口還在滴著水珠。忽然明白,這不是他的功勞,而是靈山千萬百姓的誠心,讓三神的力量得以匯聚。
    五:香火鼎盛
    三個月後,霜降前夜,石人殿的新匾正式落成。劉太真親手題寫的"石人殿"三個金字在月光下熠熠生輝,匾額兩側,工匠們刻下了祈雨的全過程,石人公移山、胡昭化鶴、李老倒葫蘆的圖案栩栩如生。
    殿內,三神神像已重新修繕。石人公的劍鞘嵌滿夜明珠,胡昭的鶴爪下踩著由百姓捐贈的碎銀鑄成的祥雲,李老真君的丹爐中,常年燃燒著用七葉蓮莖製成的香燭,香氣能飄出十裏。祭壇前的青銅鼎裏,堆滿了新收的稻穀、板栗、山核桃,還有不知誰放的一壇陳年米酒。
    "大人,您看!"王翁指著殿外的碑林,新刻的《祈雨碑記》前,幾個孩童正用樹枝臨摹碑文,"自打改了殿名,每月初一,連鄱陽湖邊的漁民都來上香。"
    劉太真望著石碑上的"三神同祀,天人感應"八字,想起祈雨那日,當第一滴雨落下時,他在石人公的眼中看到的光芒——那不是神的高傲,而是與百姓同悲喜的溫柔。殿角的風鈴忽然響起,這次不再破碎,而是清越如泉,應和著遠處溪流的歌聲。
    六:靈山之誓
    元和元年,劉太真調任京官。臨行前,他最後一次登上石人峰,望著山腳下炊煙嫋嫋的村落,稻田裏金黃的稻穗壓彎了腰。石人殿的風鈴在身後作響,仿佛在訴說這三年的光陰:春時帶領百姓開墾荒地,夏時修建溝渠引山泉,秋時教孩童辨認草藥,冬時在殿內施粥。
    "大人留步!"少女的聲音從山道傳來,如今她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背著的竹簍裏裝滿了曬幹的七葉蓮,"這是鄉親們的心意,您帶到長安去,若遇旱情,用泉水煎服,定能感應靈山之靈。"
    劉太真接過竹簍,觸到裏麵還有封信,字跡歪歪扭扭,卻滿是真誠:"我們給您立了生祠,就在石人殿旁邊。但王爺爺說,最好的紀念,是把您教的鑿井法傳下去。"
    山風掠過,帶來石人殿的鍾聲。他忽然明白,所謂祈雨立應,從來不是神靈的施舍,而是人與山的相互守望。石人公的巨岩、胡昭的鶴影、李老的葫蘆,不過是靈山之靈的具象,真正的奇跡,藏在每個百姓晨起耕作的背影裏,在每個醫者踏遍青山的足跡中。
    當他轉身離開時,石人峰的雲霧恰好散開,三神神像在陽光中清晰可見。石人公的目光望向遠方,胡昭的羽扇指向人間,李老真君的葫蘆正對著蒼生——這是靈山的誓言,也是他心中的誓言:為官一任,當如靈山之石,立地頂天;為民請命,應似七葉之蓮,心有清露。
    多年後,長安遭遇大旱,已任刑部侍郎的劉太真在府邸後院設壇。他取出珍藏的七葉蓮,以靈山泉水煎服,對著南方遙拜。當夜,長安城上空突降細雨,百姓皆說,看見雲端有三神顯聖,其中一人,身著繡著七葉蓮的法袍,正是當年信州的劉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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