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雲絮織就的千年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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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戊時三刻這個時刻,靈山的雲霧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喚醒,開始了它們千年不變的嬗變之旅。七十二峰的花崗岩肌理在晨露的潤澤下,散發著青灰色的光澤,宛如被歲月精心打磨過的青銅鼎,莊重而古樸。
這些雲霧就像是最靈動的墨筆,在山間自由揮灑。它們時而如遊龍般盤旋在石屏峰頂,時而又如薄紗般輕輕覆蓋在玉女峰的鬢邊。雲霧與山峰相互交織,在岩石表麵洇出深淺不一的青黛水痕,仿佛是山神少女阿沅沉睡時無意識的筆觸,每一道紋路都蘊含著靈山的脈息密碼。
這是一場山靈初醒的晨歌,大自然以其獨特的方式展現著它的魅力和生命力。
阿沅靜靜地仰臥在天柱峰與玉女峰環抱的穀地之中,仿佛被大自然溫柔地擁抱著。這個天然形成的山坳宛如母親的臂彎,給人一種無盡的溫暖和安寧。
在她身旁,青苔與蕨類植物交織在一起,宛如一張柔軟的絨毯,輕輕覆蓋著她的身體。這些植物的綠意盎然,與周圍的山峰相互映襯,構成了一幅美麗而寧靜的畫麵。
阿沅的睫毛長而卷翹,每一根都像是精心描繪過的藝術品。在每根睫毛的末端,都凝結著一顆菱形的晨露,宛如夜空中閃爍的星星。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她的臉上時,這些晨露在初陽的照耀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暈,如同蝶翼上的磷粉一般,散發著迷人的光彩。
當阿沅微微眨眼時,那些晶瑩的露珠便如珍珠般滾落而下,發出極輕的“叮”聲,仿佛是大自然為她演奏的一場微小而美妙的音樂會。這聲音雖然細微,卻足以驚起藏在她發間的幾隻藍尾鴝。
這些藍尾鴝被驚擾後,迅速撲棱著翅膀掠過溪澗。它們的尾羽在水麵上劃出一道道漣漪,與阿沅眉心跳動的朱砂痣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共振,仿佛它們之間有著某種神秘的聯係。
隻見十二道溪澗宛如靈動的銀蛇一般,從她如瀑布般垂落的發絲間蜿蜒流出。其中最粗壯的主脈猶如一條銀色的巨龍,從她的額角處斜斜垂下,最終在她的胸口匯聚成一泓直徑約有一丈許的清潭。
這清潭的潭水清澈透明,宛如一麵巨大的鏡子,能夠清晰地映照出潭底沉積的星砂和雲母。而在潭水的中央,一朵七色蓮花正靜靜地漂浮著。這朵蓮花的花瓣呈現出子午卯酉四個方位的排列,每一片花瓣都散發著獨特的光澤,仿佛是由七種不同的寶石雕琢而成。
清晨時分,花瓣呈現出琉璃般的青色,清新而淡雅;正午時分,花瓣則變成了琥珀色的金黃,璀璨而耀眼;黃昏時刻,花瓣又轉變成瑪瑙般的紅色,豔麗而迷人;到了子時,花瓣則化為水晶般的白色,純淨而無暇。
這朵七色蓮花並非普通之物,它是她耗費了千年時光凝練而成的本命靈物。花瓣上那細密的紋路,正是靈山十二溪澗的走向圖,每一條紋路都蘊含著無盡的靈力和奧秘。
指節陷在鬆針鋪就的軟褥裏,百年鬆針因常年浸潤靈氣,已化作半透明的晶針,隨著她的呼吸輕輕起伏,在陽光中拉出細長的金線。指尖滲出的微光如同流螢,所過之處,苔蘚泛起熒藍光澤,沿著她的臂彎勾勒出蜿蜒的光帶,恰似給山體鑲了圈會呼吸的星子,那是她與靈山地脈相連的印記。
二、 仙禽與人間的絮語
“阿沅,青鸞峰的杜鵑開了。”伴隨著清脆悅耳的鶴鳴聲,仿佛碎玉相擊一般,這聲音在晨霧彌漫的山間回蕩,打破了清晨的靜謐。
一隻羽色潔白如雪的仙禽輕盈地落在阿沅麵前,它收攏著雙翅,爪子輕柔地扣在她鼻尖上方的岩石上。喙中銜著一片鮮豔的胭脂色花瓣,花瓣的邊緣還沾著晶瑩剔透的晨露,宛如清晨的第一滴露珠,清新而純淨。
“第三百零三次花開,比去年早了七日。”白鶴的聲音清脆而悠揚,仿佛在訴說著一個古老的故事。
阿沅的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她的眼尾如同被春風輕拂過的湖麵,漾開了一圈圈細小的波紋。隨著她的心情愉悅,山間的微風也似乎受到了感染,輕輕地卷起滿山的紅葉。
那些被靈氣滋養的楓葉,仿佛有著自己的生命一般,它們在阿沅的周身盤旋飛舞,形成了一件猩紅的披風。楓葉的葉片邊緣泛著一層金箔般的光暈,宛如火鳳凰的翎羽,閃耀著迷人的光芒。
“小鶴總是記得花期呢。”阿沅的聲音如同山澗中的清泉,清澈而凜冽,又似鬆脂一般,蘊含著淡淡的溫暖。“三百年前,你還是一枚小小的蛋時,可是被雷火劈中了羽翼,如今卻成了最精致的報春使。”
白鶴發出一聲親昵的啾鳴,它那潔白如雪的羽毛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它輕盈地舞動著翅膀,緩緩地靠近她,然後用那尖尖的喙輕輕地觸碰著她眉心的朱砂痣。
這顆朱砂痣並非普通之物,它是用昆侖山巔的雪芝粉調和靈山晨露所繪成的,經過千年歲月的洗禮,依然鮮豔如初,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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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鶴的動作輕柔而小心翼翼,仿佛生怕驚醒了她的美夢。它偏過頭,凝視著她指尖縫裏的那一抹晶瑩,那是昨夜李虎娃偷偷塞進她無名指凹穴裏的蜜罐所留下的痕跡。
“昨夜李虎娃又把蜜罐塞進您無名指的凹穴了,”白鶴的聲音清脆悅耳,宛如天籟,“罐底還刻著‘給山神娘娘的甜’呢,那孩子的字跡比去年工整了許多。”
聽到白鶴的話語,她的思緒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回憶像一條潺潺流淌的小溪,緩緩地漫過她的心田。
她想起了去年的霜降時節,李虎娃的母親難產,鮮血染紅了產床,生命垂危。她心急如焚,毫不猶豫地化作山間的白霧,悄悄地潛入那間簡陋的茅屋。
在茅屋中,她看到了痛苦不堪的產婦和驚恐萬分的李虎娃。她立刻從發間取出溪澗的活水,再用千年茯苓精心調製,然後將這珍貴的藥汁喂入產婦的口中。
經過一番緊張的搶救,產婦終於轉危為安,順利地產下了一個健康的嬰兒。那一刻,她心中充滿了喜悅和欣慰。
自那以後,李虎娃總是會把他在山間采集到的野蜂蜜藏在她指節的凹穴裏。這個凹穴是她化形時,掌心自然形成的一個淺窩,形狀宛如母親懷抱嬰兒的弧度,溫暖而親切。
右手指甲縫裏果然滾出顆蜜丸,拳頭大小的蜜丸裹著新鮮的槐花,還沾著幾片細小的蜂翅。阿沅凝視著蜜丸,仿佛看見虎娃踮腳趴在她指尖的模樣,袖口還沾著草汁,眼睛亮晶晶地說:“山神娘娘吃了蜜,就能永遠醒著陪我們啦。”
三、青牛帶來的昆侖驚雷
雲霧忽然翻湧,穀底的清潭水麵驟起漣漪,十二道溪澗同時發出低吟。青牛踏著雲頭撞開霧障,銅鈴震落的殘霞染黃了半邊天際,牛蹄下的昆侖雪粒落在阿沅發間,瞬間化作細小的冰晶,刺痛了她與地脈相連的靈覺。
“不好了!”青牛的聲音像悶雷滾過山穀,角尖的銀鈴“鐺鐺”作響,“昆侖虛的巡山使已過青鸞峰,攜著‘斷靈尺’,說要削去您的地仙籍!”它渾身青鱗泛起微光,那是常年在昆侖雪海修行的印記,眼中卻滿是焦急,“還有三柱香時間便到石屏峰!”
阿沅的眉峰驟然蹙起,發間的十二道溪澗同時漲水,主脈的清潭掀起三尺巨浪,七色蓮花在漩渦中急速旋轉,花瓣上的靈山脈絡圖發出刺目金光。她記得三百年前的梅雨季,書生張恪為母采藥墜崖,右腿骨茬穿透衣衫,是她用岩縫裏的靈泉混合鬆脂,為他續接筋骨,如今那書生已成為小鎮的郎中,藥箱上還刻著她發間溪澗的圖案。
十年前的秋分,七個孩童把野果埋在她指節間的凹穴裏,用枯葉蓋成小房子,躲在岩石後偷笑。他們不知道,那些野果的香氣早已順著她的靈脈傳入心間,讓她在萬年孤寂中,第一次嚐到了人間的甜。還有老樵夫臨終前,布滿老繭的手撫過她掌心的苔痕,渾濁的眼裏映著她眉間朱砂:“山神娘娘,您看這漫山的樹,都是您看著長大的……”
“青牛,去取鎮山印。”她的聲音平靜,卻帶著萬鈞之力,指尖叩擊胸口清潭,七色蓮花應聲綻放,十二片花瓣上分別浮現出小鎮三百戶人家的剪影,“白鶴,守住通幽徑,莫讓斷靈尺傷了地脈。”當她說到“地脈”二字,周身的苔蘚突然泛起金光,岩石表麵浮現出古老的符文,那是曆代山神與靈山簽訂的契約。
清潭中央的倒影漸漸清晰,三百盞燈火在暮色中明明滅滅,像撒在山腳的星子。其中最暗的那盞,正是李老漢家的燭火——老人咳疾又犯了,床頭的蜜罐已空,虎娃正趴在床邊,用小勺舀著溫水喂他。阿沅指尖輕觸那盞燈火,倒影中的李老漢突然咳出黑血,虎娃的哭聲穿透雲霧,刺痛了她的靈覺。
四、 地仙之淚與人間燈火
“不能再讓他們失去親人。”阿沅輕聲自語,指尖劃過掌心的凹穴,那裏還留著虎娃塞蜜罐時的溫度。她忽然想起初化形時,隻是塊會呼吸的頑石,是山腳下的百姓用香火與祈願,一點點為她塑出人形。他們在她指尖刻下淺窩,在她發間編出溪澗,甚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了她萬年冰冷的石心。
十二道溪澗突然逆流,溪水順著她的發辮匯入清潭,七色蓮花吸收了全部靈氣,花瓣上的靈山脈絡圖竟化作實質,在她周身形成光盾。阿沅閉上眼睛,意識順著溪澗潛入小鎮,她“看”見李虎娃正在灶前熬藥,眼淚滴在陶罐裏;“聽”見老郎中張恪在診脈時輕聲歎息;“感受”到每個孩子在睡前,都會對著山巒念叨“山神娘娘晚安”。
“這就是我的仙籍。”她睜開眼,眼中倒映著千萬盞燈火,“不是昆侖的玉簡,而是他們眼中的光。”指尖輕輕撫過眉間朱砂,那是老道長用畢生修為所點,說能讓她看見凡人的苦難。此刻朱砂痣發出紅光,與清潭中的蓮花遙相呼應,在她胸前形成旋轉的陰陽魚圖案。
青牛馱著鎮山印歸來,那是塊三尺見方的花崗岩,表麵刻著靈山三十六峰的地形圖,每個峰尖都嵌著顆夜明珠。“阿沅,鎮山印的靈力隻能維持三個時辰!”青牛喘著粗氣,牛角上的銅鈴已出現裂痕,“昆侖的斷靈尺能斬斷仙凡聯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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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阿沅打斷它,指尖按在鎮山印上,夜明珠次第亮起,在她周身形成保護層,“哪怕隻剩一刻,也要護住他們的燈火。”她望向玉京峰方向,雲霧中已傳來雷霆般的腳步聲,帶著昆侖靈氣的壓迫感,讓滿山古鬆都在顫抖。
白鶴突然從雲端俯衝而下,羽翼上帶著點點血跡:“阿沅!斷靈尺已破了通幽徑的結界,那仙官……竟長得與您眉間朱砂一模一樣!”它的聲音裏帶著驚詫,“他的劍上刻著昆侖星圖,卻在看見您時,眼中閃過一絲……溫柔?”
阿沅心中一震,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胸口的蓮花。她忽然想起五百年前的雪夜,那個白衣少年用披風裹住她瀕死的身軀,掌心的溫度比陽光更暖:“別怕,我是昆侖的清霄,帶你回家。”那時的她,還是個凡人少女,卻因他的憐憫,與靈山精魄融合,成了半人半靈的存在。
“清霄……”她喃喃自語,眉間朱砂突然發燙,清潭中的蓮花竟浮現出少年的麵容,“難道是他……”
話音未落,石屏峰頂的雲霧突然炸開,銀甲少年踏劍而來,眉間朱砂痣亮如火星,手中斷靈尺泛著冰冷的藍光,卻在看見阿沅的瞬間,劍尖微微顫抖。
“地仙阿沅,”他的聲音帶著昆侖的寒霜,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私渡靈氣於凡俗,按律當廢去仙籍,斷去靈脈——”
他的話還未說完,阿沅已站起身,發間溪澗在身後形成十二道飛瀑,七色蓮花懸浮在胸前,照亮了她眼中的堅定:“要廢仙籍,便連我這具石身一並碾碎吧。但在那之前,我要讓你看看——”
她指尖輕揮,清潭中的倒影突然放大,三百戶人家的燈火在雲端閃爍,每個光點都連著一條光鏈,直抵她的心髒:“這些燈火,是凡人的祈願,是靈山的精魄,是我存在的意義。你若要斷靈脈,便是斷了靈山的根,斷了千萬人的希望。”
少年的眼神第一次出現動搖,斷靈尺的藍光暗了幾分。他望著那些跳動的燈火,忽然想起五百年前,那個在雪夜中死去的少女,臨終前眼中倒映的,正是這樣的人間燈火。
“清霄,”阿沅的聲音仿佛穿越了時光的長河,輕輕地飄進了少年的耳中。
少年的身體猛地一顫,手中的斷靈尺也隨之“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他緩緩地抬起頭,目光終於落在了眼前的山神少女身上。
那是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龐,即使歲月已經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跡,但他依然能夠一眼認出,這就是當年那個被他救下的凡人少女。
他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那是一種混合了震驚、欣喜和感動的複雜情緒。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苦苦尋找了千年的人,竟然就在眼前。
阿沅的眼中,倒映著千萬盞燈火,這些燈火閃爍著溫暖的光芒,就像當年他對她說過的那句話一樣,“人間最珍貴的,是這些帶著溫度的燈火”。
而此刻,清霄的眼中,卻隻有她一個人。她的美麗、她的溫柔、她的一切,都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阿沅……”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仿佛承載了千年的思念和等待,“原來,你一直都在這裏。”
隨著他的話語,周圍的雲霧漸漸散去,陽光穿透雲層,灑在了阿沅的發間,那一縷縷如溪澗般的秀發在陽光下閃耀著金色的光芒。
陽光也照在了清霄的眉間,那顆鮮豔的朱砂痣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仿佛是他對她的思念和眷戀的象征。
最後,陽光照在了山腳小鎮的千萬盞燈火上,這些燈火在陽光下顯得更加明亮和溫暖,它們見證了這千年的等待和重逢。
這一刻,靈山的雲絮不再僅僅是雲絮,它們成為了千年守望的見證,成為了仙凡之間那縷斬不斷的羈絆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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