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披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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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闕謫仙:雲逸貶落披雲峰
玉京山的朝會鍾敲過九響時,雲逸正倚在通明殿的飛簷上,指尖捏著片剛凝成的七彩雲,在掌心變幻出靈山的輪廓。那是他私自下界三十六次,用記憶織就的幻境:峰腰的杜鵑開得正盛,山腳下的村落飄著新麥香,還有個總在溪邊浣衣的少女,衣袂上的藍染花紋像極了他在天庭見過的星海圖。腰間的流雲佩忽然震顫如心悸,抬眼便見糾察靈官領著三四個金甲天將穿過雲海,縛仙索在晨雲中泛著冷光,每一道鏈紋都刻著天規戒律。
“雲逸仙官私闖下界三十六次,觸犯《九天巡察律》第七款。”糾察靈官的玉笏重重頓在漢白玉階前,驚起幾隻司晨的金鸞,尾羽上的霞光落進雲逸的幻境,將靈山的輪廓燙出焦痕。雲逸指間的彩雲“啪”地散成流螢,青衫上的山花粉在天宮的強光下格外刺眼——那是昨日他蹲在靈山溪畔,幫迷路的虎娃找母親時,沾在袖口的人間煙火。
玉帝的詔書隨金箔飄落,燙金字跡在雲海中燃燒:“貶至人間信州靈山披雲峰,麵壁百年,不得與仙班相通。”流雲佩在剝離仙籍的瞬間化作碎片,如星子墜入凡塵,雲逸望著自己忽然蒼白的雙手,掌心的靈山輪廓漸漸淡去,卻笑了——三百年了,終於能名正言順地去看那座總在他雲海幻境中浮現的山峰,去聞聞人間霧靄裏的鬆針清苦。
二、初謫人間:霧裹青峰落仙蹤
鹹池的金烏初升時,雲逸落在披雲峰頂。花崗岩的峰巔被晨霧裹著,像塊浸在牛乳裏的青玉,石縫中滲出的露水順著他指尖滑落,涼絲絲的,混著鬆針的清苦與泥土的腥甜——這是他第一次以凡人之軀觸碰人間風物。指尖劃過岩石,竟留下淡淡雲紋,那是未褪盡的仙力在與大地共鳴。
第一夜,山風卷著霧靄撲打他臨時搭的草棚。雲逸裹緊從人間帶來的青衫——那是在山下市集買的,粗布上還縫著賣布阿婆隨手繡的雲紋,此刻帶著潮氣貼在身上,比天宮的冰綃更暖。一隻鬆鼠抱著鬆果跳進草棚,毛茸茸的尾巴掃過他掌心,漆黑的眼睛映著棚外的星光,他忽然想起天庭的靈寵,卻比眼前的生靈多了幾分呆板。“原來人間的溫暖,是帶著鬆脂香的。”他對著鬆鼠輕笑,換來一聲警惕的唧叫。
春分那日,他在峰腰發現片濕潤的穀地,泥土裏埋著幾株半枯的靈芝。暗紅的菌蓋蜷縮著,像受了委屈的孩子。雲逸蹲下身,指尖亮起微光——那是僅剩的三分仙力,渡入草根的瞬間,穀地的霧靄忽然聚成華蓋,為靈芝遮住刺眼的陽光。看著菌蓋漸漸泛起光澤,山雀在枝頭啼叫,他忽然明白,被貶不是懲罰,而是天地給的另一場修行——修的是褪去仙籍後,如何用凡人之軀觸碰草木的靈魂。
三、霧裏春秋:雲袖翻覆護蒼生
披雲峰的雲霧有靈性,能按雲逸的心意聚散。他常駕著乳白色的霧下山,看農人種田時,霧便化作細水潤田;見樵夫在險徑打滑,霧便凝成台階。村民們發現,每當峰上飄下“仙人霧”,次日必是晴好天,孩子們會追著霧跑,笑稱“仙人在散步”。
他在峰頂辟出藥田,用從天庭帶來的仙草種子——那是他偷藏在流雲佩裏的,有能解憂的“忘憂草”、止血的“凝血蘭”、明目眼的“清露菊”。夏至時,藥田開出藍紫色的忘憂草,花瓣上的露珠能照見人心事,喝下去便覺憂思皆散。雲逸把曬幹的草藥放在山徑旁的石凹裏,附上木牌,字跡是用露水解朱砂寫的,遇水便顯:“頭痛者煎服,小兒夜啼煮水浴身。”起初村民不敢取,直到李老漢喝了忘憂草湯,多年的胸悶竟好了,從此石凹前常有人放著新摘的山果致謝。
深秋的雨夜,一隻白鹿撞進草棚,前腿傷口淌著血,沾著蒼耳和泥土。雲逸用自煉的金創藥敷在傷處,白鹿忽然化作白衣少年,長揖到地:“小仙乃靈山鹿神,謝仙人救命。”原來山間生靈早看出他不凡,鹿神說:“峰頂的霧是您的仙衣所化,連岩石都帶著流雲紋。”雲逸這才發現,自己無意識間,竟將披雲峰的霧織成了第二件流雲佩。
四、心霧初開:人間疾苦叩仙心
冬至前三天,雲逸在藥田旁刻下第一百道符——那是用靈山花崗岩磨成的筆,刻的是天庭的《護生咒》。百年刑期已過大半,他卻越來越常忘記回天庭的事,直到那日下山,看見村口老槐樹掛著新喪的白紙,阿婆坐在門檻上哭,懷裏抱著麵黃肌瘦的男孩。
“阿青這孩子,爹娘上月剛走,如今又染上寒症。”村正添柴火的手在抖,陶罐裏的藥湯滾著氣泡,卻壓不住孩子的咳嗽。雲逸摸了摸阿青的額頭,滾燙得驚人,脈息卻像遊絲——這是寒毒入肺,凡人之軀的他,隻能用靈芝和生薑煎藥,卻知道杯水車薪。忽然想起天庭的“回春露”,可低頭看見袖口早已褪色的雲紋,隻剩凡人之軀的他,連仙力都所剩無幾。
回到峰頂,鹿神忽然現身:“仙人若用剩餘仙力,可延續半日仙身,足夠去天池取露。”雲逸指尖撫過腰間破碎的流雲佩,想起百年前在天庭,透過琉璃頂看見的萬家燈火,那些在瘟疫中掙紮的百姓,那些在戰火中流離的身影——原來最該修的,從來不是仙籍,而是人心。他望向藥田的忘憂草,忽然笑了:“仙力若能救人,便是最好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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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霧起危時:燃力護得凡人安
大寒那天,阿青的病情加重,唇色青紫如凍茄。雲逸背著藥簍摸黑進山,在懸崖邊發現半株千年人參,根係纏著毒蛇。他解下青衫裹手,徒手抓住蛇七寸,蛇信子在他手腕劃出血痕,卻不及他眼中的急切。雪粒子打在臉上,他忽然滑倒,藥簍摔進深澗,隻剩人參還攥在手裏。
趕到阿青家時,孩子已昏迷兩日。雲逸把參片煮成濃湯,用湯匙一點點喂,指尖忽然發麻,手腕浮現金色仙紋——那是動用仙力的征兆,每一道都在灼燒他的凡人之軀。鹿神在窗外歎息:“仙人若再用,怕是連人形都保不住了。”他卻不停手,直到阿青的額頭退燒,唇角有了血色。
當夜,雲逸靠在草棚梁柱上,看著自己透明的手掌,像被霧靄籠罩的月光。百年刑期已滿,玉帝的召回符在石桌上發燙,可山腳下還有咳嗽的老婦人,還有等著采藥的虎娃。他摸了摸石桌上刻的“披雲峰”三字,字跡已被霧靄浸潤,忽然笑了:“這峰,倒比天庭的玉階暖和。”
六、霧鎖仙途:化霧為身守千年
玉帝的第二次詔書隨雷火降臨,雷部天將劈開雲霧,金色鎖鏈在峰巔炸響。雲逸望著熟悉的天宮景象,卻隻看見阿青在石像前玩耍的身影,看見藥田的忘憂草在風中搖晃。糾察靈官的聲音像冰錐:“抗旨不遵,永囚此峰。”
他忽然伸手,掌心托起峰巔最濃的霧——那是百年間,他用思念、用汗水、用未褪的仙力織就的霧靄。“我願化作風霧,守著這裏的人。”話音未落,身體漸漸透明,化作千萬縷白霧,纏繞在峰巔的巨石上。鹿神在雲端悲啼,山腳下的村民們忽然看見,峰頂的巨石竟慢慢變成人形:青衫廣袖,袖中似藏藥草,眼望山下,嘴角含著淡淡笑意,像在看自家孩子。
阿青跪在石像前,發現石縫裏長出新的忘憂草,花瓣上凝著水珠,像眼淚。她伸手觸碰石像袖口,霧氣忽然湧進掌心,帶著熟悉的鬆針香——那是仙人哥哥抱過她的溫度。
七、霧散千年:雲影長留人間情
唐貞觀年間,羽士李淳風路過披雲峰,見峰頂石像手中握著發光的草藥,觸碰時傷處自愈。他在《雲笈七簽》中記載:“謫仙雲逸化霧為身,石軀含靈,觸之者百病消。”從此,披雲峰成了祈福聖地,石像前的石凹裏,永遠盛著甘冽的霧水,喝一口便覺身心通透。
明代正德年間,靈山爆發時疫,知縣領著百姓在峰下祈禱。當夜,峰頂飄下七彩雲霧,所過之處,病人皆蘇醒。人們在石像旁建“逸仙祠”,供上雲逸的牌位,香火終年不斷。祠中壁畫上,雲逸袖中飛出的霧靄化作千萬隻手,接住墜落的孩童,扶起病倒的老人。
現代的靈山景區,披雲峰成了網紅打卡地。清晨的霧海裏,常有背著藥簍的老人在石像前采忘憂草,說這是仙人留下的“天然藥庫”。導遊會講:“這霧是仙人的衣袂,沾一沾,煩惱全消。”有遊客發現,霧濃時石像的眼睛會泛著微光,像在凝視山下的萬家燈火。
暴雨衝毀山路那年,搶險隊員在石像後發現殘碑,刻著:“雲本無羈,因念成牢;仙本無謫,因愛成囚。”字跡被霧靄浸潤,卻愈發清晰。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霧靄,照在石像衣褶上,有人看見青衫袖擺輕輕揚起,幾片新的忘憂草從袖口飄出,落在山徑上,為趕路的人鋪開淡淡的藍。
暮色中的披雲峰裹著溫柔的霧,像仙人披著青衫,守護著山下的燈火。風過時,石像袖口發出沙沙聲,那是千年不散的雲霧在私語,訴說著一個關於自由、守護與愛的傳說。山民們代代相傳的歌謠在霧中飄蕩:“披雲山上霧紛紛,仙衣化雨潤凡人。若問仙人何處去,雲峰深處守晨昏。”而披雲峰的霧,永遠記得那個謫仙,如何用百年時光,把自己變成了人間最溫暖的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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