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王爺。"
    楚星瑤甜軟的嗓音裏摻著蜜。
    蔥白的指尖輕撫過案幾上那方大紅綢緞，眼波流轉間藏著狡黠，
    "這龍鳳蓋頭，可是女兒出嫁最重要的物件呢。"
    她故意將尾音拖長，像小貓爪子似的不輕不重撓在人心上。
    "現在，誰來繡這鳳呢？誰又來繡這龍呢？"
    話音未落，楚懷忠那張常年征戰沙場的剛毅麵龐頓時僵住。
    堂堂鎮國公，上陣殺敵如砍瓜切菜，此刻卻被一根繡花針難倒了。
    他濃眉緊鎖，虎目圓睜，活像見了鬼似的瞪著那紅綢。
    "乖寶，這..."
    楚懷忠喉結滾動，聲音都變了調，
    "為父這雙手握慣了刀劍，怕是..."
    楚星瑤歪著頭，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像兩把小扇子輕輕扇動：
    "爹爹不是常說，君子六藝，樣樣精通麽？"
    她故意拖長聲調，"還是說..."紅唇微微嘟起，
    "您平日那些話都是哄女兒的？"
    楚懷忠額角沁出細汗，看向一旁靜立的君九霄。
    君九霄站在一旁，廣袖下的手指微微一動。
    他目光在楚家父女之間流轉。
    最後落在楚懷忠那張快要皺成包子的臉上，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卻在楚懷忠看過來時迅速收斂，端得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嶽父大人。"
    君九霄忽然開口，聲音如碎玉投冰。
    他執禮時衣袖垂落的弧度都恰到好處，
    "可否借一步說話？"
    楚懷忠如蒙大赦，隨君九霄轉至回廊拐角。
    確定女兒聽不見後，他立刻變了臉色，一把扣住君九霄手腕：
    "戰王殿下又想耍什麽花樣？"力道之大，足以捏碎常人骨骼。
    君九霄紋絲不動，反而湊近半步，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袖 ：
    "嶽父大人，小婿不才，倒是略通女紅。"：
    "你？—大梁戰神。"
    楚懷忠鬆開手，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上下打量這個曾單槍匹馬殺入敵營的煞星，
    "就你這拿劍的手，能繡花？別把線打成死結！"
    君九霄不閃不避，反而湊近半步。
    他比楚懷忠高出小半個頭，此刻微微俯身，聲音壓得極低：
    "這些不勞嶽父大人費心。”
    “不過...若小婿幫您解了這燃眉之急，那關於我比瑤兒年長十歲之事..."
    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鋒芒，
    "還有您說我"覬覦"您家掌上明珠的指控..."
    "好你個君九霄！"
    楚懷忠一把揪住他衣領，指節咯咯作響。
    他額角青筋暴起，顯然是想起剛剛動手時，君九霄那句
    "三歲再見就想將瑤兒寫上皇家玉牒"的混賬話”。
    "竟敢要挾老夫！"
    君九霄不閃不避，反而就著這個姿勢又湊近三分。
    他聲音輕得像羽毛拂過，卻字字誅心：
    "嶽父大人三思啊。若是瑤兒成親那日，蓋頭上的龍鳳繡得像兩隻落湯雞..."
    他故意拖長聲調，
    "您想想，以瑤兒的性子..."
    楚懷忠的手漸漸鬆開，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
    他腦海中已經浮現出女兒看到歪歪扭扭的繡品時，那張委屈巴巴的小臉和即將爆發的怒火。
    "罷了罷了！"
    楚懷忠重重歎氣，鬆手時故意在君九霄衣領上留下幾道褶皺。
    "戰王殿下贏了！不過..."
    他突然眯起眼，周身殺氣驟現，"你若繡得不好，休怪老夫翻臉不認人！"
    君九霄從容撫平衣襟，眼底笑意更深：
    "嶽父大人放心。"
    兩人回到院中時，楚星瑤正托著香腮，百無聊賴地用金線纏著手指玩。
    見他們回來，她立刻坐直身子：
    "商量好了？誰繡龍，誰繡鳳呀？"
    她眨眨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
    "女兒可是等著看你們誰繡的鳳凰會下蛋呢！"
    楚懷忠輕咳一聲：
    "為父突然想起兵部還有軍務..."
    他瞥了眼君九霄，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賢婿。"
    "哦？"
    楚星瑤挑眉看向君九霄，"曜宸哥哥會繡花？"
    君九霄忽然上前一步，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托起她的下巴。
    他袖間龍涎香的氣息將楚星瑤整個籠罩，聲音低得隻有她能聽見：
    "瑤兒願做我的妻，要天上的星星為夫也摘得，更何況一頂蓋頭。"
    說著指尖在她唇畔輕輕一蹭，抹去不知何時沾上的胭脂。
    楚星瑤呼吸一滯。
    她看見君九霄深邃的眸子裏映著兩個小小的自己，像是被珍而重之地藏進了瞳孔最深處。
    金線從她指間滑落，在青石地上蜷成一道細碎的金芒。
    "曜宸哥哥慣會說漂亮話。"
    她別過臉去，耳尖卻悄悄染上緋色，
    "戰場上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人，拿繡花針的手可別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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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九霄低笑一聲，那笑聲像是從胸腔深處震出來的，帶著幾分危險的意味：
    "為夫定不讓愛妃失望。"
    楚星瑤臉頰飛紅，落地後拉著父親衣袖就往外走：
    "好，夜深了，我和爹爹先回去了。"
    君九霄負手而立，月光為他鍍上一層銀邊："我送送你。"
    "不必了。"
    楚懷忠頭也不回地擺手，"你趕緊繡花吧。
    "他故意把最後三個字咬得極重，像是要把什麽嚼碎似的。
    君九霄目送那對父女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門外，臉上溫柔如春風的笑意瞬間凝結成霜。
    他修長的手指輕叩石桌，聲音冷得能凍裂三寸寒冰：
    "還要本王請？"
    假山後傳來衣料摩擦的細微聲響，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閃現。
    夜鷹單膝跪地時，腰間佩刀與青石地麵相撞，發出清脆的金屬聲響：
    "屬下知錯。"
    他抬頭時，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君九霄手中那方紅綢上
    ——那上麵似乎還殘留著楚星瑤指尖的溫度。
    君九霄察覺到屬下的視線，指尖微動，將紅綢收入袖中。
    月光下，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如同刀削般鋒利，薄唇輕啟：
    "去辦兩件事。"
    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第一，將尚衣局十二位繡娘秘密接入”王府。
    “第二，搜羅江南最好的蘇繡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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