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真不是君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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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滔你快看,這可是我的好寶貝。”說著荀不言從身後神神秘秘的拿出來了兩個玉牌,高正儀隻見上麵赫然刻著四個歪歪曲曲的大字,"費仲尤渾"。
隨後抬起頭滿臉不可思議的看向眼前傲嬌不已的荀不言。
“我跟你說,這個我除了官家還沒有主動給誰看過呢!”
時間回到一年前,荀不言被趙禎招進宮。
那時候荀不言因一句臘八粥有毒而在全汴京出了名,連在宮裏的趙禎都有所耳聞,所以臘月初十的時候,趙禎就讓荀司律把這個小兒子帶進了宮。
在臨出門的時候,荀司律還一再強調,要他規規矩矩的。可是荀司律忘了這小子是個自來熟,你和他客氣客氣他都能當真,何況是真的熟悉了。所以那天的結果毫不意外,他在趙禎那得了個妙人的諢號。
父子兩個早早的起了床,在荀大娘子的操持下,換好了衣服,用了點早食,就乘著小轎進宮去了。
荀府離皇宮也不算遠,小轎一路晃晃悠悠,一刻鍾便就到了。到了宮門,父子兩個下轎,荀司律先是把荀不言送到了資善堂,讓他自己看會書,然後就折返回大政殿上朝去了。
確定父親真的走遠了,荀不言就立即放下了手裏的論語,幾步走到荀司律座位上,大馬金刀的往上麵一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微抿一口,發出舒服的喟歎。
毫無形象的靠在寬大的太師椅上,荀不言翻看著偷偷藏在身上的話本子,不是發出幾聲感慨,就是抓耳撓腮,念叨著,無良的書店,就不能不吊人胃口,這下半冊又要等好久了……
在荀不言全神貫注看著話本的時候,向來是雞鳴而起的趙宗實推門走了進來。
看著坐在前麵的那個歪歪扭扭,不拘小節的家夥,他好看的劍眉蹙了蹙, 不悅開口道,“荀不言,你就不能端端正正的坐著嗎?好好的一身衣服都壓變形了。”
聽到有人說話,剛剛還靠著的荀不言一骨碌坐了起來,看到來人是趙宗實,他就笑嘻嘻的走過去,拱手道,“原來是大表兄啊,少見少見。”說罷還去拍了拍趙宗實的肩膀。
對著這個油鹽不進的表弟,趙宗實也懶得與他一般見識,任由他拍了兩下肩膀,就回自己座位背書了。
見趙宗實沒理他,荀不言也不惱,隨便找了個座位,繼續看著他的話本,又看了一會,範觀音也到了,那是她第一次看見荀不言,隨意聊了幾句隻覺得此人雖然看著麵色蒼白但是好生有趣。
荀不言見二人都到了,估摸著自己父親也差不多到了下朝的時辰,就把話本塞回了自己貼身的褻衣外,然後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坐直了身子等在座位上。
剛剛坐好不到半刻鍾,資善堂外就響起了腳步聲,接著就是荀司律和大太監陳群有說有笑,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趙宗實範觀音見到二人同來都心下納悶,難道是官家有什麽重要旨意嗎?要知道一般出了什麽大事,都是小宦官過來的。不待二人多想,陳群的舉動就為他們揭曉了答案——隻見陳群走到荀不言的麵前,笑眯眯的說道,“想必這位就是荀司律大人家的三公子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官家要見你和奴才走吧。”
陳群說罷,就去扶座位上的荀不言,而荀不言呢,在老爹麵前還是挺會裝模作樣的,就著陳群的手站起,先是和荀司律打了招呼,又和陳群客氣了一番,然後才穿好衣服,披上玄狐皮的披風,跟著陳群,向垂拱殿而去。
出了資善堂,一陣風襲來“咳咳咳。”荀不言被嗆得瞬間捂著口鼻蹲下發出劇烈的咳嗽聲。
而等在門外的兩個小太監,一個貼心的為荀不言打著傘,一個則是立馬遞上了湯婆子然後給荀不言順氣。
“勞煩兩位了,真是不好意思,有點麻煩大家了。”荀不言滿臉歉意的說道。
“公子說的那裏的話,沒有怪奴才照顧不周才好。”
“是啊,這些都是我們二人該做的。”
“那也是要感謝你們二人的,對了這個給你。”說著從懷裏荷包拿出來了兩個金瓜子塞進兩個小太監手裏。
“這……”兩個小太監抬頭看向陳群。
“既然是公子賞的你們就收著就是。”陳群對兩個小太監點點頭笑著說。
“公子要不要還是回去喝口水咱們去官家那裏吧。”陳群看著眼前這個臉色蒼白嘴無血色的小人擔心開口。
“大伴我無事的,還是去見皇叔叔重要些,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皇叔叔呢,我偷偷準備了一點禮物打算給皇叔叔看。”荀不言看著眼前這個大太監自來熟的挽上了他的手臂。
“誒呦,可不敢當公子怎麽叫 ”被荀不言嚇得一激靈的陳群連忙抽出手臂。
“嘿嘿,那我們快走吧”
寒暄了一會,幾人就繼續趕路了,一路上的宮娥內侍都是低著頭邁著碎步,沒有發出一點響聲。
幾人在雪中徐行,先是來到了禦花園,隻見幾棵瘦小枯幹的梅花在角落裏,偷偷開放,不知哪來的幾隻團雀在雪地裏胡亂塗鴉,落下不知名的畫作。配上枝頭喜鵲喳喳的叫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幾聲叫賣,倒是給寂寥肅殺的冬季增添了幾分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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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禦花園,過了南門,就來到了垂拱殿。到了殿前,兩個小太監收了傘和湯婆子,又細心的替荀不言解下披風,撣了撣不小心粘上的雪,整理了一下衣襟。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幹淨利落。
二人退下,陳群就帶著荀不言,進去向趙禎複命了。“啟稟官家,奴才把荀府的三公子帶來了。”
一旁的荀不言則是一揖到地,規規矩矩行了作揖禮。
“行了,這裏又沒外人,都起來吧。來言兒,讓朕看看有沒有被臘八粥毒到。”
上首傳來趙禎溫和的聲音,陳群弓著身子退到了一邊,而荀不言則是被叫到了身邊。
看著眼前趙禎帶著揶揄的笑容,饒是厚臉皮的荀不言也是有點害羞了。
“官家,您就別再取笑小子了,小子已經被取笑好幾天了。”
趙禎笑了笑,“好好好,朕不取笑你就是了,還有沒外人的時候,叫朕叔父就行了。”
荀不言從善如流,“知道了,叔父。”
趙禎摸著荀不言的頭,突然問起,“對了,言兒最近還有什麽有意思的事情嗎?和叔父講講。”
荀不言稍想了想,就和趙禎講了起來,“還真有一件,那是還在秋天的時候,族學裏來了個遠親,家是鄉下的。我的一個族叔的表親孫宇看人家穿的吃的都很一般,就開始話裏話外的擠兌人家。”
聽得正來勁的趙禎評價道,“這麽做屬實有點過分了,然後呢?”
喝了一口茶水,荀不言繼續講述剛剛的故事,“後來啊,見那個同學沒有理會他,他就更過分了。每次在學堂裏吃午食,他都會拿著自己的去向那個同學炫耀。那個同學依然沒有理他。”
趙禎又誇了一句,“那個孩子心性倒是不錯,能屈能伸。”
荀不言點頭附和著說,“是啊,我也是這麽認為的。所以我就先去勸了勸孫宇,我和他說,這麽做是不對的,要是真不喜歡他,你可以正大光明的去和他講,對不對,然後再去大張旗鼓的去針對他,這才是真小人所為。”
“嗯,嗯?言兒你這是什麽道理?”
趙禎被荀不言的歪理搞的有點懵。
荀不言則是一臉坦然的說道,“叔父,常聽聞‘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言兒倒是認為,小人也應該是坦坦蕩蕩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要針對你,算計你,也應該正大光明的算計你,不然還叫什麽真小人。”
聽著聽著,趙禎漸漸品出了味道,“真是個好小子,頗有乃父之風啊。”沒頭沒腦的來了句,趙禎又問起了故事的後續,“後來呢?”
荀不言理了理思緒,往下講著,“孫宇說我是莫名其妙,得了瘋症,就走了。後來,在孫宇第六次把午食拿去炫耀的時候,那個同學開口了‘同學,我家就是鄉下的,雖然不是特別富有,但我也吃過土雞下的雞蛋。’說完,那個同學平靜的走開了,隻留像孫宇在那,像個跳梁小醜。”
“這就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趙禎聽完故事總結了一句。
“我也是這麽覺得的,要是像我一樣正大光明的做壞事就不會了。”
荀不言又開始說起他的歪理。
趙禎覺得已經理解了荀不言的用心,順著說道,“言兒說的得對,做人就應該正大光明,坦坦蕩蕩。”
“叔父你也認同對吧,來給你看看我的好寶貝,這可是我特意給叔父準備的禮物。”
說罷,荀不言神神秘秘的從身上拿出兩個玄木牌,遞給趙禎。
趙禎接過來,仔細端詳著兩個玄木牌,隻見一個上麵歪歪扭扭的刻著‘費仲’,另一個刻的則是‘尤渾’。看著手裏的玄木牌,趙禎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趙禎拍了拍荀不言的肩膀,眼中帶著讚許道,“真是個好孩子啊,苦了你了。”
“這個朕就收下來了,朕這有兩個上好的羊脂玉牌,就送給你到時候辛苦你自己重新再雕個。”
趙禎突如其來的讚許弄的荀不言摸不到頭腦,就隻能也陪著笑,並還回來的把玉牌珍而視之放回了身上。
看著荀不言的動作,趙禎愈發肯定了心中的猜測,等會見了荀司律必須好好說說,讓他多多關注這個孩子,這是個棟梁之材呀。
收回玉牌,趙禎又和他聊起了平日裏的瑣事,“言兒啊,平日裏你也是這麽和同學相處的嗎?”
荀不言理所當然的回答道,“對呀,我一直都是這麽坦坦蕩蕩做小人的。”頓了頓,他又繼續講起了他的那套歪理,“還和那個孫宇有關,一次夫子考校背誦論語,他背的比我好,放堂後,我就和他說,這次你背的比我好,我嫉妒你了,我要壞你了。說完我就走了,他也沒當回事。”
趙禎看著這個侄子,越看越滿意,“那後來呢,言兒。”
荀不言緩緩講著,“後來,後來我就趁沒人注意,偷偷的把他那本論語換成了詩經,第二天,又幫他換回去了。事後,我曾去和夫子交代過,夫子卻不信,還誇了我,說我為了同窗之誼,不惜自汙,頗有古人之風。我一聽,當時就和夫子急了,說夫子怎麽可以如此羞辱與我,我明明是真小人,再講下去,修怪我不顧師生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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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堂上也有誇我古道熱腸,心思純善的,我當時就和他們絕交了。”荀不言一臉認真的說著。
“那後來呢?”
高正儀仰著小臉問道。
荀不言依舊堅持著他的歪理,“後來這件事就傳遍整個族學了,說我近君子遠小人,這絕對是對我的羞辱,我就是真小人啊,為什麽沒人信。”
高正儀看著眼前一本正經的荀不言,笑得樂不可支,“哈哈哈,哈哈哈。”
荀不言看著樂得不行的妹妹,越發不解,“滔滔你說這個好笑嘛,後來皇叔叔揉著我的頭笑的特別開心。真的,當時我發型都亂了。”
高正儀是真的看這個哥哥越發的順眼了,發出邀請道,“哥哥,你真就是像父皇說的就是個妙人呢,以後咱們一起玩啊。”
說到妙人,荀不言不可置否,但看著眼前這個妹妹,卻是的十分喜歡,隨即又從那個窗邊的小櫃子裏,神神秘秘的拿出來了一個話本。並鄭重把其其事的遞給了高正儀。
高正儀接過話本一瞧,卻原來是本《商周演義》,高正儀疑惑的看著這個哥哥,不明白真小人和這個話本有什麽關係。
望著疑惑的高正儀,荀不言開始耐心解釋道,“我這兩個玉牌就是這麽來的,我覺得他倆在低位時麵對權利以及財富的誘惑不為所動,直到他們成長到可以把握住權利和財富時候,才去染指這些……”
“逆子,你又在帶壞別人,看我不打死你。”
如意軒的大門又被一腳踹開,接著就傳來荀司律的怒喝。
荀不言見了父親,熟練的閃躲幾下,就躥了出去,荀司律就拎著雞毛撣子追在後麵。
獨留下高正儀傻傻的站在那裏,呢喃著,“言哥哥可真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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