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姐，我有點反胃。”李秀容放下了筷子，一臉麻木的看著桌上的那一大份糟鵝說道。
    “其實我也有點反胃，都怪那個趙宗實，自從上次咱們去看舒雁玩，他被鉗後這已經連續一個月了，不知道怎麽了天天去捉舒雁。”高正儀看到麵前的糟鵝，就對趙宗實充滿了怨念。
    “是啊，一開始還好點，他天天被鉗捉不到，可是現在這快半個月的時間他天天拎著一隻舒雁回來。”一旁的李秀容嘟嘟著小嘴表示著讚同。
    “我都吃膩了。”
    “我也是。”
    ……
    “對了，滔滔姐，哥哥這半個月怎麽不見人影啊？”吐槽了半天的糟鵝和趙宗實，李秀容又突然想起來了好長時間沒露麵的荀不言。
    “他啊，突然說什麽要發奮圖強以後考狀元。”
    高正儀麵無表情的的說著。
    “噗——滔滔姐，你說什麽？”
    李秀容因為太過震驚，直接把嘴裏的一塊還帶著口水的鵝肉不小心吐到了高正儀身上。
    “誒呦，蘅蕪你注意點我這個可是蘇繡的。”
    高正儀撣掉了那塊鵝肉，心疼的拿著一塊帕子來回不停的擦拭著自己衣服上丹鳳遊百花的圖案。
    胖乎乎的李秀容一臉歉意的對高正儀笑了笑，隨即又一臉好奇。
    “滔滔姐抱歉了，我這不是有點震驚嗎？哥哥不是最不愛讀四書五經嗎？”
    一邊繼續擦著自己衣服，高正儀一邊作回憶著對李秀容說道，“這個啊，聽他說是因為清豐喜歡文采斐然的人。”
    “啊？”李秀容小小腦袋大大的疑惑。
    ……
    讓我們把時間回到一月前，玩舒雁回來的那一天。
    荀不言來到驚魂未定的謝佳妤麵前一臉關心的問道，“清豐，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啊。”
    看著眼前眼中滿是對自己擔憂的少年，謝佳妤微微別過了臉，不自然的說道，“沒有，你，你身體剛好自己多加小心。”
    撓了撓頭，荀不言傻笑了一下，
    “嘿嘿，知道了。”
    “對了，清豐那個你為什麽總是喜歡跟著大表兄啊？還有為什麽不喜歡滔滔妹妹啊。”
    看著麵前這個讓自己心生好感的女孩，荀不言欲言又止了好久最後終於鼓起勇氣借著這次機會問出了壓在心裏好久的話。
    “因為他很有才華。”
    謝佳妤的回答倒是讓荀不言有點出乎意料，他有點不理解。
    “有才華？”
    “對啊，明明才十歲就已經熟讀很多詩書，對朝堂之上也有自己的見解。其實不是我喜歡跟在他後麵，我隻是喜歡文采斐然且強大的人。”
    謝佳妤很是認真的荀不言說著，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不過很快就隱去了。
    “那我要是努力讀書，你也能一直跟在我身邊嗎？”
    他滿是期待的望向謝佳妤，雖然不知為何，但他總是想讓這個女孩開心，哪怕去讓他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為什麽？你不是和滔滔，還有蘅蕪一起玩的很開心嗎？”望著這個一臉認真的男孩，謝佳妤反而有點看不懂了。
    “她們和你不一樣，怎麽說呢？她們是我的妹妹嘛，我是她們的大哥哥。”荀不言不顧形象的蹲在地上抓著頭沉思了好久說。
    “行吧，那你努力。其實我沒有不喜歡滔滔，她很聰明，有的東西平常人要學好久才能學會，可是她隻要翻一翻書就會了。”
    點了點頭，謝佳妤算是同意了荀不言的提議，還難得的和他解釋了一下。
    解釋過後，又帶著幾分失落的說道，“而且我就是那個資質平常的人，一開始我有不會的去請教荀夫子，遇見了滔滔，她看見那個問題總是會說這個難道不是看看書就會嘛？”
    “滔滔不是有意的，她就是孩子心性。”
    聽著荀不言對高正儀的維護，謝佳妤笑了笑，繼續說道，“我一開始也覺得她是故意的，之後才發現她是真的會而且對於我不會表示很疑惑。”
    “後來我大概懂了這就是天才和平庸者的區別吧。”
    聲音越說越低，謝佳妤的眼中多了一些荀不言看不懂的東西，荀不言笨口拙舌的，也不知道怎麽去安慰這個女孩。
    “沒事的清豐，我也是平庸者，但是我以後肯定會好好念書，爭取以後去考個狀元。”
    看著眼前的人，謝佳妤一臉的不可置信，“你？狀元？”
    “對啊，我以後一定會考上狀元的。你相信我。”
    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荀不言豪情萬丈。
    不知道是否是荀不言眼中的光芒太過刺眼，謝佳妤又把臉側過去了一點，語氣淡淡的說道，“那你加油。”
    感覺被鼓勵到的荀不言信心滿滿，笑著說道，“那這麽說定了，我要是也功課變的好了，你就也跟我玩。等著吧，我以後肯定會考上狀元的。”
    “嗯，我等著那一天。哎呦，那個我剛剛可能還是被舒雁嚇到了，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啊。
    第一次和別人離得這麽近的謝佳妤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隻好借口身體不適，不自在的往後退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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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哦，好的。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眉頭微微皺起，荀不言攥著衣袖，關切的問道。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早已習慣了獨來獨往的謝佳妤，直接婉拒了荀不言，一個人往自己房間走去。
    望著謝佳妤的如畫的背影，荀不言用力的揮了揮手，“那明天見。”
    “明天見。”
    謝佳妤淡漠的回了一句，就消失在了拐角處。
    謝佳妤沿著小路，邁著優雅的步子，維持著端莊的樣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哎，今天真的太驚險了，多虧了荀不言的那個家夥。就是他真的太熱情了，其實好想和他做朋友，可是，可是如果一旦荒廢了課業，就會辜負了所有人對我的期望……”
    躺在床上的謝佳妤翻來覆去，腦中不停的天人交戰著，其實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九歲的孩子。
    出身於江南望族陳郡謝氏的旁支，一出生就注定背負了太多太多。同樣是四歲進宮作為郡君養女的謝佳妤，從小就被身邊的所有人稱呼為天才，可是隻有她知道自己並不是什麽“天才”，她隻是生在了一個大家族裏資質平平的普通人。
    天才？那都是她每日午夜在無人的角落不停學習不停練習才讓那些東西屬於她自己。可是真的好累啊，好黑啊，好孤獨啊。
    謝佳妤不知何時沉沉的睡了過去，嘴裏不知在小聲呢喃著什麽，眼角掛著兩滴淚痕。
    ……
    “喔喔喔”
    雄雞一唱天下白，夙夜匪懈一粒眠。
    聽著耳邊傳來的雞鳴謝佳妤撥了撥燈芯，看著窗外微微亮起的天，熟練的活動了一下身子，梳洗打扮一番之後，接著拿起桌上的詩經，又一次的溫習起來昨天的「終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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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南何有？有條有梅。君子至止，錦衣狐裘。顏如渥丹，其君也哉！終南何有？有紀有堂。君子至止，黻衣繡裳。佩玉將將，壽考不忘！”
    清脆悅耳的聲音緩緩響起，連山間的鳥鳴在此刻都降低了聲音，仿佛怕影響這個勤奮的女孩兒。
    就這樣過了約有半刻鍾，謝佳妤緩緩合上手中的書本，把它放回原位，又從抽屜中取出一個繡品，一針一線的繡了起來，一邊繡還一邊哼著家鄉的小調。
    哼著小調，望著手中的繡帕，謝佳妤緩緩陷入了回憶當中。
    “小姐，這個針法不對，應該是這麽下針的，來我們再來一遍。”
    剛滿四歲的謝佳妤和府裏媽媽一針一線的學著刺繡，雖然小手上已經被紮了好多次了。
    而地上也扔滿了各種失敗的繡品。
    就在謝佳妤又一次繡毀了一幅繡品的的時候，她的祖母臉色陰沉，帶著兩個麵相凶悍，身材高大的嬤嬤走了進來，剛一進門就劈頭蓋臉的訓了她一頓，
    “怎麽這麽簡單的花樣都學不會，學不好，你要知道你出在什麽家庭，咱們家祖上也是鍾鳴鼎食之家，這樣我的臉全被你丟了。”
    “祖母，我…我不是有意的……”
    年幼的謝佳妤訥訥的解釋著。
    “別叫祖母，我不是你祖母，我四歲的時候好歹還能繡出來簡單的雙麵繡。”
    謝老夫人的臉色更黑了，看著自己這個孫女嫌棄的說道。
    “祖…祖母…”
    謝佳妤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讓祖母如此不喜自己。
    謝老夫人沒有理會謝佳妤，而是更加嚴厲的質問道，“說你是不是出去偷玩了，啊？”
    “孫女，孫女沒有出去偷玩。”
    此時的謝佳妤已經被嚇的瑟縮成了一團。可是她的祖母絲毫不為所動，”你要不要臉，啊，要是學不會那這個手也不能要了。”
    說著謝老夫人就拿起繡花針直接對著謝佳妤的指甲縫紮了進去。
    “啊～～”
    ……
    “才剛剛學會一點有什麽可以賣弄的，少給我裝死，給我起來。”
    因為繡毀了一幅繡品，兩頓沒被允許吃飯的謝佳妤蔫蔫的被她祖母薅了起來，揚手就是一巴掌。
    “祖母，我，我沒偷懶。”
    捂著小臉兒，謝佳妤眼中滿是委屈。
    謝老夫人陰冷的望向謝佳妤，一掌襲來質問道，“哼哼，沒偷懶？那是我冤枉你了？”
    “孫女不敢。”
    把頭偏到一邊，謝佳妤低低說道。
    “最好不敢，呶，把這個繡完了，再繡毀了，去直接外麵站著去，哼。”
    謝老夫人把一個繡品扔到了謝佳妤的床上，揚長而去。
    屋裏隻餘下謝佳妤滴滴啜泣聲。
    ……
    “令孫女真是天資過人啊，這才學了半年就可以繡出雙鹿鬆柏圖了。”
    “是呀，是呀，不愧是謝老夫人親自調教出來，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呐。”
    一眾女眷在謝老夫人的壽宴上紛紛誇讚著謝佳妤的繡工，謝老夫人也笑著一一回應。從頭到尾隻有謝佳妤沒有出聲，在一邊默默一臉假笑的當著陪襯。
    再後來，進了皇宮被郡君收為養女，原以為情況會照在家好一些，結果不過狼前虎後。每天除了要去資善堂進學，下了學還有被安排的滿滿的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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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頭要放正，肩不能斜。”嬤嬤一邊說一邊把一個小巧的茶壺和兩個茶盞分別放到了謝佳妤的頭上和肩膀上。
    “嬤嬤，我快堅持不住了，還有多久啊？”
    謝佳妤顫抖著雙腿小聲的問著。
    “姑娘，再堅持半柱香的功夫就行了。”
    運帆獰鳶的嬤嬤收了笑意，對謝佳妤冷漠的說道。
    “知道了，嬤嬤。”
    ……
    “誒，對，來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放置額前，跟著老身再來一遍。”
    “腰不要躬，腿不要曲”
    “吃飯不能發出聲音，口不可以張的大，兩個櫻桃大小是最好的。”
    ……
    “清豐，走啊，去用早食了。”
    荀不言的聲音打斷了謝佳妤的回憶，她收斂了思緒，整了整衣襟，淡漠的說道“知道了，這就來。”
    “好，我等你。”
    昨天才聊了幾句，荀不言今天就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
    荀不言等了不一會，謝佳妤就舉止端莊的走了出來。
    “走吧。”
    “嘿嘿，走吧。”
    荀不言撓了撓頭，傻笑著帶著謝佳妤去正廳用早食了。一路上荀不言還不停的和謝佳妤分享著他昨天的學習內容，“清豐，你知道嗎？我爹昨天居然誇我了哎。他說我那首終南居然能背下來一半了，真是讓他刮目相看。”
    雖然沒有回應，但謝佳妤也沒有去打斷他，她第一次覺得荀不言不是那麽的吵鬧了。
    沒得到回應，荀不言也不以為意，繼續說著“其實我也知道我資質平平，我爹對我的期望也沒那麽高，但清豐你放心，我會一直努力的，直到追上你的步伐。”
    “我的腳步？”
    謝佳妤被荀不言突然的一句弄的有點懵，一直以來都是她在追隨別人的腳步。
    荀不言無比認真對謝佳妤說道，“對呀，你的腳步。清豐其實你一直沒發現，在別人放鬆玩耍的時候，你依然在不停的努力學習，在不知不覺中，你已經積累了好多別人一輩子都望塵莫及的學問和技藝，所以你就是天才呀。”
    “我？天才？”
    一句話讓謝佳妤如夢初醒，原來是自己著相了，並不是天資聰穎的人可以稱為為天才，像自己一樣通過不斷努力的人，一樣可以被稱為天才。
    “我懂了，謝謝你，荀不言。”
    謝佳妤對荀不言甜甜笑著道了句謝。
    “嘿嘿，不客氣。”
    這下直接把荀不言看呆了，隻知道在那傻樂。
    “噗呲，快走了。”
    看著荀不言傻傻的樣子，謝佳妤笑著叫了一聲他，二人就這麽一路說說笑笑的去用早食了。
    也是自那天起，荀不言和謝佳妤的關係更近了一步，二人成了互相督促對方學習的好朋友。
    “清豐，今天我爹誇我了，說我的字進步。”
    “清豐，今天這段論語我沒聽明白，你幫我再講講。”
    “清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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