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籠絡龕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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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涼州,永昌縣衙大堂
“好啊,太好了,李元昊老賊你也有今天。”六穀吐蕃現任讚普吉雅克端坐在主位之眼睛亮晶晶看著手中的戰報,像極了一隻尊貴慵懶的獅子貓。一直默默站在他身旁的哥塞達日子的臉上此刻也掛上了淡淡的笑意。
“讚普啊,什麽事兒讓您如此高興啊,讓末將俺也看看唄。”大將伐闍羅伸長脖子看向主位上的吉雅克,聲如雷鳴。隻見他生得麵圓耳大,鼻直口方,腮邊一部貉臊胡須,身長八尺,頭戴一頂虎頭獅子盔,身披龜背龍鱗甲,腰間係著獅蠻帶,斜挎著一口兩尺有餘,刀柄嵌著寶石的藏刀,端的是金剛降世,威風凜凜。
“自然是好事兒,呶,伐闍羅將軍你自己看。”吉雅克說著便把手中的戰報遞給了已經急不可耐的伐闍羅。
“嘿嘿,多謝讚普。”伐闍羅一把從吉雅克手中接過軍報,當即就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
“真是佛祖保佑啊,哈哈哈,好啊,簡直太好了。”手中拿著讀完的戰報,伐闍羅仰天大笑,震得大堂之上的匾額都顫了幾顫。
“愛卿啊,能不能先不笑了,孤的耳朵都快要聽不見東西了。”吉雅克拍了拍桌子,一雙鴛鴦眼無奈的看著笑聲如雷的伐闍羅。
“嘿嘿,抱歉讚普,末將一時興奮了忘記了,下次注意。”伐闍羅撓了撓頭,憨笑一聲乖乖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老夫老遠就聽到了伐闍羅將軍的笑聲,這是有什麽好事嗎?”先是一陣中氣十足的低沉嗓音傳了進來,接著就看見一個一名手裏拿著一個赤金轉經筒,口中隱約念誦著經文,年約六旬的老者走了進來,但見他頭發花白,步伐穩健,飽經風霜的麵孔上,有著日曬後的黑紅之色,此時卻泛著一抹紅光,一雙看似混濁的雙眼卻顯得神采奕奕。
“見過波拉大相)。”大堂內的吉雅克與伐闍羅齊齊向剛剛進來的老者行禮,而這名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吉雅克外公的弟弟,六穀吐蕃的現任大相——愚闍。
“好了好了,你這孩子快坐下吧,都是一家人那麽客氣幹什麽。”老者停下了手中的轉經桶,嘴角輕勾,對主位上吉雅克擺了擺手,然後緩緩坐到了提前為他準備的椅子上。
“還是波拉您先坐,這次把您請來,主要也是要事相商。”吉雅克一提到正事,臉上的表情也嚴肅了幾分。
“臭小子, 無事獻殷勤,什麽事說吧。”愚闍捋了捋頷下的山羊胡,慈愛的看了吉雅克一眼。
“波拉,事情是這麽一回事兒。”吉雅克也不再廢話,把幾日前大宋大敗西夏,以及那十三名少年偷襲的大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給了愚闍,並提出了自己想要聯合唃廝囉意為佛子)的長子,也同時是自己表兄的瞎氈,向他宣講大宋皇帝是如何的仁義和慷慨,勸說他一起向大宋靠攏,做大宋的番屬國。
“唔,讓老夫想想啊。”愚闍微微轉起經筒,低頭沉思了起來,眼中還不時縷縷閃過精光。
“兄弟,你覺得我的主意怎麽樣?”吉雅克見狀不再打擾愚闍,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好兄弟兼親兵統領,哥塞達日子。
“啟稟讚普,就臣子的角度來看,我是不同意您去的,這一路太過危險,畢竟我們才剛剛收複兩座城池,根基不穩,不適合在此時去冒險。”
哥塞達日子許是因為長期在軍中的緣故,他早已褪去當初的青澀,整個人更加成熟穩重了起來,皮膚也變成健康小麥色。一張俊臉棱角分明,英氣十足,一雙犀利的雙眼,有如那天上海東青,
極富攻擊性。
“那就兄弟的角度來看呢?”吉雅克衝哥塞達日子調皮的眨了眨眼,嘴角微翹。
“果然還是瞞不過讚普,就兄弟的角度,末將自然是同意的。隻要有可能讓我們得部族強大上一分,都是值得去做的。”朝吉雅克拱了拱手,哥塞達日子不無激動的說道。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啊,跟我想一塊去了,漢人有一句古話叫做富貴險中求,也正是這個意思。”高興拍了拍哥塞達日子的肩膀,吉雅克眼中鬥誌滿滿。
“末將也同意,隻有所有的吐蕃人都聯合起來,我們的部族才會更加強大。”伐闍羅突然來了這麽一嗓子,嚇了吉雅主仆二人一跳。
“愛卿,下次說話之前能打個招呼嗎,不然孤的耳朵早晚會被你震失聰的。”挖了挖自己的耳朵,吉雅克瞪了一眼伐闍羅。
“末將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尷尬的低下了頭,伐闍羅悶悶的說道。
“算了算了,你下次小點聲就是了。”看著這個憨憨,吉雅克也懶得計較了。
“黑小子說的對,隻要是有機會讓我們的部族壯大起來,就必須去試試。”就在伐闍羅吼了一嗓子之後,沉思之中愚闍也緩緩抬起了頭顱,臉上掛著自信的微笑。
“波拉你也同意了,太好了。”見頭號智囊也同意了自己的計劃,吉雅克十分激動。
“臭小子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平時要穩重一些,沒事兒多跟人家黑小子學習學習。”愚闍沒好氣的瞥了吉雅克一眼,言語之中卻更多的是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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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波拉,既然您同意了我的計劃,心裏肯定也是有完整的謀劃了,您說說唄。”吉雅克敷衍的說了一句,接著把殷切目光的投向了愚闍。
“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你得答應我,等你從瞎氈那兒回來了,把論語的頭十篇背下來,怎麽樣?”愚闍一臉吃定吉雅克的表情,看上去就像一隻奸詐的老狐狸。
“好,我答應您還不行嘛,你就快說吧。”吉雅克的小臉一下就垮了下來,對於從小就愛舞刀弄槍的他來說,去學習並背誦論語不亞於一場酷刑。
“哼哼,日後你就知道漢家文化的好處了。你要記得這次去結盟,在見到瞎氈之後,不要一開始就把結盟的事兒給說出來了。可以多去關心關心他的母親,和他的弟弟,多聊一聊以前的事情。一定要等他問你了,才能和他去說結盟的事情。而且還有一條,別輕易暴露了自己的底細,不論怎麽問都不能說,這關係著日後的主從關係還有我們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千萬要記住了啊。”愚闍一條一條的把是所要要注意的事情耐心的講給了吉雅克,這個少年此刻不光是他的侄孫,更是整個六穀吐蕃近萬牧民的希望。
“嗯嗯,請波拉放心,侄孫都記下了。”看著麵前這位已經年過花甲,還在為自己殫精竭慮的老人,吉雅稱鄭重的點了點頭。
“知道就好,此行對我們六穀一部至關重要,所以還是讓黑小子陪著你,另外這串念珠給你,這可是我當年從大昭寺求回來的,可靈了。”愚闍尤不放心的對吉雅克囑咐著,還把手上帶了近半輩子的念珠摘下,塞到了吉雅克的手上。
“波拉,請您放心,侄孫此去定會凱旋而歸,大獲全勝。”吉雅克此刻感覺手中的念珠似有千斤重,但也更加堅定了他的信心。
“那老夫就等著你勝利的好消息了,今晚記得早點睡。還有就是明日我就不送你了,這年紀大了,眼淚也跟著多了起來了。行了,我回去了。”慈愛的看了一眼如今已經不再需要他遮風擋雨的孩子,愚闍挺著不再筆直的脊背,紅著一雙眼睛,搖著手中的經筒轉身離開了。
吉雅克看著愚闍離開的背影,沉默良久。轉過身來用袖口輕輕擦了擦眼角 又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大將伐闍羅。
“愛卿,孤不在城中的這段日子,全族上下的安危就交給你了,望愛卿莫要辜負孤的期望啊。”吉雅克拍著伐闍羅的肩膀,神色認真。
“讚普盡管放心,哪怕末將還有一口氣在,敵人就休想踏入城中一步。”伐闍羅單膝跪地,語氣肅然。
“有愛卿的這句話,孤就放心了,愛卿你也先退下吧。”再次重重拍了拍伐闍羅的肩膀,吉雅克就讓他退下了。
“喏。”衝吉雅克重重抱了一拳之後,伐闍羅便起身退了出去。
“讚普,咱們也回後麵去休息吧。”見堂上沒了外人,哥塞達日子便提醒了還在望著門外發呆的吉雅克。
“嗯,也好。我們走吧,兄弟。”回過神來的吉雅克幾步來到哥塞達日子的身邊,像小時候那樣拉著他,開心的向後堂走去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在啟明星還沒徹底消失的時候,吉雅克就帶著自己的好兄弟哥塞達日子及三百名忠心可靠,訓練有素的護衛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一行人出了涼州,晝伏夜出,一路馬不停蹄,終於在第五天傍晚趕到了河州東鄉裏瞎氈的駐地。
“駕駕,籲。公子我們可算是到了。”看著前方守備森嚴,城中各處可見五顏六色經幡的城池,哥塞達日子緩緩鬆了一口氣。
“是啊,可算是到了。不過依然不能掉以輕心,這個給你兄弟,你拿著這個去叫門。”吉雅克從胸口拿出達卻乎,遞給了哥塞達日子。
“喏。”哥塞達日子小心翼翼的接過達卻乎,神情戒備,渾身緊繃的打馬走向了城門之處。
“倉啷啷”
哥塞達日子剛一靠近,城門口的兩個穿著鐵甲,眼神銳利的土兵就抽出了腰間的藏刀,一臉警惕看著突然出現的他。
“紮西德勒,兩位別誤會,我是六穀吐蕃讚普吉雅克手下的親兵統領,奉了他的命令特來叫門,二位請看,有此信物為證。”哥塞達日子笑容溫和把達卻乎遞了過去,右手卻是暗暗摸向了刀柄。
“紮西德勒,原來吉雅克殿下的將軍呐,您在此稍候,小的這就進去通報。”一名年齡略大的土兵恭恭敬敬的接過達卻乎,和哥塞達日子解釋了一句,就一路小跑的進去通報了。而另一名土兵則是繼續一絲不苟把守著城門,沒有絲毫放鬆。
“這兩個土兵倒真是不錯,可惜已經入了瞎氈的麾下,不能為讚普所用了。”看著城門口那名土兵,哥塞達日子暗暗惋惜了一番。
“吱嘎”
就在哥塞達日子微微惋惜的時候,城門 被十幾名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土兵從裏麵給打開了,之後便看見一個頭上圍一條著嵌著佛門八寶的青色紮修,身上穿著一身袖口寬大,交領右衽,長可及地,袖口等邊緣處繡著各色吉祥圖案鑲邊的赭紅色藏袍,腰上紮著一條黑犀皮帶上麵還墜一個青金石的墜子,腳踏一棕色鹿皮底的藏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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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少年麵容英俊,濃密的眉毛勾勒出堅毅的輪廓,高挺的鼻梁下是一雙銳利的棕色眼睛,總是閃爍著睿智的光芒,仿佛能洞悉一切。他那略顯蒼白的臉上總是掛著一抹自信從容淡定微笑,讓人不由自主地被他所吸引。
“六穀吐蕃讚普大駕光臨,瞎氈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此人未語先笑,朝不遠處的吉雅克微微拱了拱手,眼眸深處卻是一閃而過的精光。
“誒,表兄你這說的是哪裏話。你我自家兄弟又何必如此見外呢?”輕輕一磕馬腹,吉雅克幾步來到瞎氈麵前,輕輕給了他胸口一拳。
“哈哈哈,那小子就多謝讚普了,請。”瞎氈回了吉雅克胸口一拳,就拉起他的手,帶著他一起進了城。
“表兄請。”回頭對哥塞達日子點了頭,吉雅克便就著瞎氈的手,一同進了城。
到了城中,瞎氈早已吩咐府中備下酒席。席間兄弟二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待酒足飯飽,酒酣耳熱之際,撤下了宴席,跳起了藏舞,瞎氈也開始問起了吉雅克的來意。
吉雅克心中默默提高了警惕,麵上卻是不顯,佯作醉酒拉著瞎氈的手,就問起了他遠在宗歌城的母親李氏和弟弟磨角氈的近況以及身體情況,期間還一起拉著他一起回憶起來了幼年的時光,提起了二人在自己外祖母趙德安家裏的那段快樂時光,一起玩過木馬,蹴鞠,捶丸,也提起了後來族中內亂,妖妃當道,外祖一家如何遭難,自己又是如何逃出升天,直說的同病相憐的瞎氈眼眶通紅,看著吉雅克無語凝噎,便也就不再問了,主動替吉雅一行安排好了住處。
就這樣吉雅克按照臨行前愚闍的交代的計策,一連在瞎氈處打了三天的感情牌,憑借著自己外祖母昔日對他的舊恩,和二人之間血脈親情,讓他的戒心無形當中消除了不少,也終於在第四天的時候,表兄弟二人在密室結為了同盟,瞎氈同意徹底歸附大宋,並接受大宋的官職,且二人互為犄角,共同進退,而吉雅克幫助瞎氈聯絡大宋,以獲得大宋方麵的支持。
經過一係列的商談,雙方都獲得了滿意的結果,而吉雅克就像來時一樣,帶著兩千從瞎氈處借來的精兵,悄無聲息的出了城,一路向南,不知去向……
沙場烽火連胡月,海畔雲山擁薊城。
少小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欲請長纓。
延州外,禁衛軍大營
狄青三天前已經接到返回汴京的聖旨,今日已經全部準備妥當,準備啟程了。
“行了,你們一個個的都多大的人了,竟然還學上那女兒家了,真是的像什麽樣子。”帥帳之中,狄青一臉無奈看著依依不舍的十三名朝夕相處的少年,冷漠的眼中也同樣泛起了漣漪。
“師父,我們就是舍不得你走嘛,你這一走都沒人督促我們練功了。”眾人之中年紀最大的楊基業鼻子紅紅的,顯然也是哭過了。
“我跟你說啊,楊基業,別拿我不在身邊當借口,你們當中但凡誰的功夫落下了,回京之後看我怎麽收拾你。”狄青隨即板了起臉,狠狠瞪了楊基業一眼。
“師父,嗝,你也別總說楊大哥嘛,我們,都舍不得你走,嗝。”眾人之中的小哭包湯圓此刻早已哭的跟個淚人似的,邊哭還邊打嗝。
“好了好了,師父不說他就是了。你們當中啊,師父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要記得多聽你楊大哥的話,遇事不可衝動,凡事三思而行。當然,如果誰要是真的欺負到了你們頭上,也不用慣著他,直接給師父寫信,到時候師父替你們報仇,聽到了嗎?”狄青摸了摸湯圓的頭,隨即又把目光一一掃過剩下的十二人。
“聽到了。”眾人齊齊單膝跪地,喊聲震天。
“好了,時辰也差不多了,為師該拔營了,你們也去延州府報道吧。”衝眾人揮了揮手,狄青默默的背過了身去。
“喏,師父保重。”十三人再次向狄青抱了一拳,齊齊退了出去。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青銅儺麵之下的雙眼此刻留下了兩行離別淚。
延州,知州衙門
“末將楊基業等一十三人參見監軍大人。”楊基業等人在狄青拔營之後,便在第一時間回到了延州城,向太監盧守勤報到。
“哎呦,各位快快免禮。咱們自己人之間不必如此見外。”太監盧守勤一臉和煦的免了眾人的禮數。
“謝過監軍。”楊基業率眾人複行一禮之後,筆直的站在了堂上。
“真都是少年英雄啊,咱家都為你們感到自豪啊。可是延州各路兵馬都已經安排滿了,咱家得好好想想如何安置你們啊。”盧守勤嘴上說著欣賞的話,心裏都快恨死了,賞賜沒分給自己多少,回京也沒自己的份兒,這萬一那李元昊再次打過來,李元昊,哎有了。
“你還別說,還真讓咱家想到一個地方。距離延州城不遠的伏龍山,此處視野開闊,依山傍水,正好可以紮營屯糧。咱家撥出五百老卒歸你們統領,待明日領了糧草,你們就出城去吧,可莫要辜負本官的信任呐。”臉上笑的如沐春風,盧守勤的心裏別提多痛快了,我不好過,你們也別想好過。
“喏,末將等告退。”眾人皆是低眉順眼,恭恭敬敬的向盧守勤行了一禮。
“……”見眾人沒有露出什麽多餘的表情,盧守勤還略微有點失望了。
……
楊基業一行人在領了將令之後,早早的回到驛館休息,在第二天天剛亮的時候,就拿著調令,挑選好了五百老卒,押送著調撥的糧草浩浩蕩蕩的出城,直奔伏龍山而去。
聽聞此事的盧守勤因為再次錯過看他們吃癟的機會,嘴上起了一圈燎泡,好幾天沒吃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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