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八門金鎖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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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河北岸,夏軍大營
“欲勝人者,必先自勝。欲論人者,必先自論;欲知人者,必先自知。還是張夫子當初說的有道理呀,事之成敗與否,從來都不在其外因,而在於人己身之內因,曆來皆是嚴於律己修身者,方可先成己身,再謀天下。”王帳之中的李元昊認真的翻看著手中的《呂氏春秋》,似是一柄收入鞘中的寶劍,鋒芒內斂,更加讓人難以捉摸。
“啟稟汗王,末將野利旺榮求見。”門口突然再次傳來了野利旺榮那粗獷的聲音。
“原來是大舅兄啊,快快請進。”把手裏的書本放回原處,李元昊微不可察蹙了蹙眉,溫聲對帳外的野利旺榮說道。
“末將謝過汗王。”似模似樣的和李元昊客氣了一句,野利旺榮不等門口的近衛掀簾,自己就直接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不知大舅兄這次前來是為何事啊?”嘴唇微勾,李元昊明知故問的看著眼前野利旺榮。
“我的汗王啊,您就別拿末將開涮了,我來這當然是請戰的了。”急脾氣的野利旺榮瞪著銅鈴般眼睛,沒好氣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汗王妹夫。
“昨日朕不是說了嘛,到了合適的時機,自然就會出戰了, 你又何必急於這一時呢。”笑著看了野利旺榮一眼,李元昊拿起了桌上的《荀子》,繼續自顧自的看了起來 。
“這都什麽時候了,我的汗王啊,您就別看這些個漢人腐儒的東西了。”險些磨破嘴皮的野利旺榮見李元昊依舊不為所動,便直接一把奪過了他手裏的《荀子》。
“旺榮將軍,朕這個三軍主帥都不急,你又在這急個什麽呢?”被接連打斷的李元昊語氣中不自覺的帶上了一絲冷意,不悅的看向了自己麵前的野利旺榮。
“汗王恕罪,是末將魯莽了。”意行為不妥的野利旺榮也被自己嚇出來了一身冷汗,慌忙的半跪在地,向李元昊躬身請罪。
“行了,朕也知道你是為了士氣著想,且先下去吧。”知道野利旺榮是個單純的武人,李元昊不欲與他多做計較,便把他打發下去了。
“喏,末將告退。”衝主位上的李元昊抱了抱拳,野利旺榮默默退了出去。
“啟稟汗王,吳昊軍師帳外求見。”在野利旺榮剛剛退出王帳的時候,門外再次傳來了小近衛恭謹的聲音。
“唔,知道了,快請。”捏了捏眉心,李元昊對帳外吩咐了一句。
“喏。”小近衛低聲回了一句,接著便把門外的吳昊恭敬的請了進來。
“微臣參見汗王。”今日換了一身白色儒衫的吳昊收了手中的折扇,衝李元昊微微拱手,麵色之上帶著一絲凝重。
“吳先生免禮,坐下慢慢說。”笑著對吳昊擺了擺手,李元昊把他讓到了自己左側的座位之上。
“微臣謝過汗王,宋營之中的探子剛剛傳回消息,那宋軍主將似乎並不想和我軍接著硬碰硬,而是在延河南岸擺起了一個大陣,就打算這麽和我軍拖下去,一直拖到我軍糧草耗盡為止。”吳昊把打探的情報一五一十的全部匯報了給李元昊。
“若是隻是普通的緩兵之計,想必以軍師的才智也不在話下,莫非那什麽大陣另有玄機不成。”心思敏銳的李元昊沒有直接去問吳昊來找他的原因,而是拐了個彎,把話題轉到了宋營的大陣之上。
“果然一切都逃不過汗王法眼,微臣來找汗王也正是為了此事。這宋營所擺的大陣名為八門金鎖陣,據說是傳自漢末的諸葛武侯,又經由峨眉山王禪老祖傳給了劉平,端的是厲害非常,神鬼莫測啊。”吳昊十分自然拍了一記馬屁,接著又和李元昊講起了此陣的來曆。
“王禪老祖,朕從前隱約聽過此人名號,是在哪裏聽過來著?”聽著吳昊口中的情報,李元昊陷入了回憶當中。
“啟稟汗王,那王禪老祖的二弟子就是狄青。”見自家汗王一時沒想起來,吳昊就好心的提了個醒兒。
“唔,原來是他啊,朕想起來了。軍師咱們還是說說此陣吧。”李元昊臉色難看的錯開了話題,顯然想到的回憶不是太美好。
“喏。宋營所布的這個八門金鎖陣統共分為八門,分別是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個門。從生門、景門、開門入陣者吉,從傷門、驚門、休門入陣者傷,從杜門、死門入陣者則死啊。
再者就是此陣每一個陣點,都有一員大將和專門的隊伍鎮守著,這些大將包括了劉平麾下的關西五虎。可以說,這個陣法集結了延州軍最精銳的力量。”最是擅長察言觀色的吳昊,在捕捉到李元昊臉色不對的第一時間就迅速的低下了頭,十分完美給了自己和自己汗王一個台階。
……
…
“如果讓先生來破陣,大概能有幾成把握?”吳昊的懂事讓李元昊十分滿意,語氣不知不覺也親近了幾分。
“臣不敢隱瞞汗王,不足三成。”吳昊沒有因為李元昊所表示的親近而忘乎所以,似他這種尷尬的位置,謹小慎微才是安身立身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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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那不如明日朕派一員大將大將前去試探一下那陣法的虛實,先生與朕一同觀陣,再伺機尋找破陣之法,先生以為如何?”主位上的李元昊微微眯起了
一雙狼目,渾身透露出危險的氣息。
“微臣遵旨。”座位上的吳昊騰的一下站起身來,衝著上首的李元昊一輯到底。
“那朕就這麽定了,明日與先生一同觀陣,先生且先回去歇息吧。”衝依然沒有起身吳昊揮了揮手後,李元昊便轉過了身去,目光死死地盯著南岸宋營的方向,眼神帶著一絲瘋狂和霸道,想拖延時間,朕偏不如你們的願,坐以待斃也從來不是朕的風格,主動出擊,馬革裹屍才是。
“微臣告退。”
“嗯,吳軍師慢走。”
……
“嗚嗚嗚~~”
第二日在天空之上剛剛出現第一縷霞光的時候,在一陣蒼涼的號角聲之中,西夏軍營之中就派出了以野利旺榮帶頭的騎兵小隊,一路踏著朝陽來到了宋軍陣前,想要試圖靠蠻力來強行突破陣法。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相當殘酷的。
當西夏將領們雄赳赳氣昂昂的來宋軍陣前,他們看到的就是一片虛無混亂的混沌。從陣外看去隻能影影綽綽的看到一片密如烏雲,旌旗招展,喊殺聲此起彼伏的混亂景象。陣外的他們根本無法去窺探陣中的情況,更遑論說是找到突破大陣的口了。
“野利將軍,你看這可如何是好啊。”被李元昊派來輔助野利旺榮的副將阿裏奇一籌莫展的問道。
“隻能先試著硬闖一下了,隻希望後方的吳軍師能想出什麽破陣的好辦法吧。”煩躁的瞥了一眼眼前的宋軍大陣,野利旺榮提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隻好如此了,兒郎們隨我殺進去,衝啊。”阿裏奇一夾馬腹,提著手裏的方天畫戟,帶頭衝進了宋軍的大陣之中。
“嗷嗷,衝啊,衝啊。”後方的西夏番兵也仿佛被阿裏奇所感染,像打了雞血一樣,紛紛揮舞著手裏的兵器,跟著前方主將一同衝向了前方的大陣之中。
這看上去信心十足,氣勢洶洶的隊伍,在剛一進入大陣之中,就成了掉進泥海裏的牛,有勁兒根本也使不上,被被陣法中守株待兔的宋軍將士給團團圍住之後,在連東南西北都沒分清的情況下,就被從四麵八方衝出的宋軍殺的倉皇逃竄,最後隻餘了少數的幾十人三三兩兩,一瘸一拐的互相摻扶著,僥幸的從陣中的景門逃了出來。
“邦邦邦邦”
在陣外接應的野利旺榮見事情不妙,便及時敲響了陣中的銅鑼,派出了一部分輕騎把慘敗的阿裏奇還有他手下的殘兵接了回來。
“多謝野利將軍了,如果不是將軍及時出手,末將可能就回不來了。”狼狽不堪的阿裏奇感激的對野利旺榮抱了一拳。
“阿裏將軍客氣了,這是我這個主將應該做的。這大陣之中的情形不知將軍可曾窺得一二啊。”渾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野利旺榮直接向問起死裏逃生的阿裏奇問起了陣中的情形。
“說來慚愧,末將率領著手下的士卒剛一進那古怪的大陣之中,就直接好像被無邊無際的宋軍給包圍了,連東南西北還沒分清呢,就被裏麵宋軍給包了餃子,多虧了手下將士拚死搏殺,末將才有機會衝出此陣。”聽到野利旺榮的問話,騎在馬上的阿裏奇羞赧的低下了頭。
“是本將唐突了,能從這古怪的陣中撿回一條性命已是不易,稍事休整之後,你我一同將此事上報給汗王定奪吧。”野利旺榮安慰的拍了拍阿裏奇的肩膀,並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隻好如此了。”無奈的歎了口氣,阿裏奇衝野利旺榮拱了拱手,接著就回身約束隊伍去了。而他身邊的野利旺榮則是默默留在了原地,把目光投向了遠方的營地,希望那足智多謀的軍師能想出破陣的方法吧。
大將陣前失前蹄,謀主營中計無施。
“汗王請看,那對麵宋軍的八門金鎖陣,相傳此陣最早乃是軒轅黃帝創立,後經過薑太公、田穰苴、管夷吾、孫子等曆代先賢的刪繁就簡,去蕪存菁,到了漢末三國時期,諸葛武侯又在此陣基礎上作出了一定的改進,形成了名傳千古的諸葛八陣圖。”
“相傳此陣是由共有八門,八門之中又有九個大陣,分別是:中軍,天覆陣、地載陣、風揚陣、雲垂陣、龍飛陣、虎翼陣、鳥翔陣、蛇蟠陣。其中中軍大陣又分為一十六個小陣,其他八個大陣各分為了六個小陣組成,整個八陣圖合計六十四個小陣。這樣的布置,可謂是天衣無縫。”夏營高台之中,吳昊遙望著宋營方向的大陣,為身邊的李元昊講解著。
“中原文化果然精妙啊,那依軍師來看,此陣如今可有弱點?”微微點了點頭,李元昊還是問出了他最為關心的一點。
“此陣就像一個完美的棋局,每一個棋子都被劉平安排到了合適的位置,發揮出了他的最大作用,牽一發而動全身,恕微臣眼拙,暫時沒有找到此陣的弱點。”吳昊欠了欠身,還是打算實話實說了,畢竟有時候適當的誠實也能讓君主放下一定的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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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朕知道了。吳軍師慢慢想,總會有辦法的,還有就是讓野利旺榮他們先回來吧。”象征性安撫了一下吳昊,李元昊背著手回到了王帳之中,晦暗不明的眼神之中帶著一抹複雜的神色。
“喏,微臣告退。”衝李元昊離去的方向行了一禮,吳昊滿懷心事的去傳達了軍令之後,接著回到了自己軍帳之中,打算從中原帶回來的兵書之中好好鑽研一下破陣之法。
……
“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二更啦。”
軍帳之中的吳昊剛剛放下手中的《六韜》,準備熄燈就寢,就隻覺得一陣心驚肉跳,總感覺有什麽事情要發生。憑借著多次從刺客手中逃生的直覺,他再次把抽出小腿上的匕首,直接一個不太好看懶驢打滾,把自己藏到了床下。
“呼~~,希望是本官過度緊張了吧。”
把自己隱匿於黑暗之中吳昊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緊緊握著手中那把隱隱泛著黑綠色光澤的匕首。
“邦邦邦邦”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
“兄弟們,跟俺衝啊,殺光西夏兵,活捉李元昊。”臉上蒙著一塊黑布的王信拎著一根棗木棍在衝天的火光和震天響喊殺聲之中身先士卒的衝進了夏軍大營,開啟了他獵殺時刻。
“衝啊,兄弟們,殺光西夏兵,活捉李元昊。”身後的宋兵同樣每人的臉上蒙著一塊黑布,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每個人的麵容似乎都變得模糊起來,甚至有隱隱有些扭曲起來,一雙雙渴望殺戮的雙眼在混亂的大營裏搜尋著中意的獵物,再伺機衝上咬上一口,在一次次撕咬中一點點摧毀他們的生機,讓他們在無盡的痛苦和絕望中死去,一如他們當初在大宋百姓身上犯下的罪行一樣。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絕望之中的夏兵借著大火映照出來的衝天紅光,他們的視線當中,漸漸出現了那群化身修羅惡鬼的宋人的身影。密密麻麻,烏泱烏泱的,根本看不清有多少的人,隻看到他們有的投擲著噬人的火把,還有的在後方射出一輪又一輪的火箭,邁著堅定的步伐,緩緩向夏軍大營走來。
宿衛在李元昊王帳附近拓跋仲康,在聽到喊殺聲的第一時間,就提著大刀抄小小路溜進了李元昊的王帳,直接叫醒了他,並勸他和自己一起離開。
“朕不走,朕要和兒郎們共進退。”弄清楚了前因後果的李元昊卻意外犯起了倔脾氣,或者說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兒郎會這麽容易就被打敗了。
“汗王啊,您還是暫且避一避吧。這裏有末將就夠了。”李元昊的近衛統領拓跋仲康苦苦哀求著不肯離開王帳的李元昊。
“朕哪都不去,朕說了,要和兒郎們共進退。”倔強的李元昊絲毫不為所動,哪怕帳外已經清晰的傳來了宋兵的喊殺聲。
“就算末將求您了,汗王。咱們避一避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拓跋仲康噗通一下跪到了李元昊的麵前,以頭搶地。
“仲康這是做什麽,趕快起來。”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拓跋仲康,李元昊依舊沒有鬆口。
“既然汗王您決定不走了,那末將隻好誓死護衛王帳的安危了,但凡末將還有一口氣,就休想傷害汗王一根汗毛。”拓跋仲康朝李元昊深深一揖,提著大刀好似天神一般就那麽站到了王帳的門口,像一尊山門的金剛,守在那裏就真的再也沒挪動過一步。
王帳這邊真壯士守門,兵營那裏好漢子搏命。
“忒”
奉命前來退敵的野利旺榮看著包圍自己的三員宋將怡然不懼,吐了口血沫,再次揮刀迎了上去。隻見他猛的掄動右臂,手裏的大刀向前方猛然劈去, 出手又快又狠,淩厲的刀鋒呼呼作響。
“來的好。”手擎鋼鞭的郭遵先是一點,再是一撩,接著一掃,便直接化解了野利旺榮打算以傷換傷的一招力劈華山,隨即他又一個燕子衝天直接騰空而起,絲毫不給對方喘息之機,又是一腳飛踢而去,直奔野利旺榮的胸口而去。
“噗”
他當胸一腳,狠狠地踢向迎麵撲來的野利旺榮,將那個大塊頭踢得倒飛了出去。又猛然一個回旋踢, 一腿單鞭掃千軍,將一左一右逼來的兩個西夏副將撂在了地上。
“天就快亮了,你們帶著隊伍先撤,我再和這個西夏蠻子玩玩兒。”郭遵衝身後的四人打了個招呼,提著手中的鋼鞭再次跑向了已經掙紮著站了起來的野利旺榮。
“挺抗揍的嘛,再來。”饒有興致看了一眼不遠處野利旺榮,郭遵跑步向前的同時,左腳掌在地上猛力一踏身子輕盈地一縱,飛身而上,又一腳鞭腿呼嘯著踹向剛剛爬起來的野利旺榮。
“野利將軍快閃開,呃~~,噗~~”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不知從哪處營帳竄出來的瓊妖納延從一旁推了野利旺榮一把,而他自己則是生生挨了郭遵一腳,整個人吐了一口鮮血,像一個破碎的布娃娃一樣倒飛了出去。
“倒是個有情有義的蠻子,今天勞資心情好,權且饒你們一條狗命,咱們戰場上見。”深深地看了一眼倒飛出去瓊妖納延,郭遵幾個閃身,噔噔噔噔,使了個漂亮的燕子三疊就消失在了野利旺榮的視線之中。
“你個該死漢人 啊啊啊~~”看著郭遵離開的方向,野利旺榮喉嚨之中發了如野獸般的嘶吼,雙眼之中的仇恨之火也仿佛要把整個天空給燒成了紅色。
“叫的那麽慘啊,嘖嘖嘖,老子就再幫幫你,給我放箭。”已經逃出大營的郭遵掏了掏耳朵,隨著他一聲令下頃刻之間,無數的連珠火箭,伴著陣陣淒厲的破空之聲,疾風暴雨般飛至到了接連遭受打擊西夏士兵麵前。他們的意誌,就在這一瞬間,徹底地被這郭遵和他身後那吃人的箭陣給摧毀了,沒人再去管什麽營地,所有人在伴著中箭倒地者發出的慘叫哀嚎之聲,爭相掉頭向大營之外逃去。你推我,我踩你,直接亂成了一團。
“真是一場完美的狩獵呢,我們走。”
在駿馬之上欣賞了一場完美的收官之戰的郭遵重重揚起手中的馬鞭,一騎絕塵的踏著耀眼的朝陽向南岸的宋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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