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八門金鎖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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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一夜混戰亂之後,整個夏軍大營片一片死寂,遠處不時傳來的幾聲零星的鴉鳴聲,依舊沒有打破這份死氣沉沉的寧靜。
被掩的嚴嚴實實的營帳之間,不知名的鳥雀與小獸們粉墨登場,它們無聲的爭奪著這片這片狹小領地的所有權,可是,無論它們怎麽去努力掙紮,也無法抹去這片被深深刻進這片營地當中的悲傷與絕望。
“啊啊啊~~疼啊,娘嘞~~我想回家~~”
“嗚嗚嗚~~”
“紅嘴鴉落的了一呀)河灘,
咕嚕雁落在了草灘;拔草的尕妹妹坐耶)塄坎,活象似才開的牡丹~~”
帥帳之中的李元昊剛剛端起麵前的飄著油花的羊湯,隨即又放了下去,接連幾次大敗,西夏大軍可謂損失慘重,士氣也低迷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裹著營中將士無助的哀嚎聲,低低的啜泣聲,還有思想的小調聲的朔風,無力的掀開了窗簾的一角,一股腦的灌進了他的耳中。
一雙狼目之上那兩條粗壯眉毛緊緊蹙了蹙,他深知如果再不主動去做點什麽,恐怕這次出兵就真的隻能無功而返了。
“來人傳朕旨意,著野利遇乞,阿裏奇二位將軍即刻來此見駕,不得有誤。”李元昊喝了一口碗中的羊湯,強打起精神對帳外的近衛吩咐了一句。
“喏。”門外執勤的小近衛低聲回了一聲,然後就快步離開去傳達命令了。
“五丁仗劍決雲霓,直取銀河下帝畿。
戰退玉龍三百萬,敗鱗殘甲漫空飛。”端起桌案上羊湯一仰而盡,口中呢喃著張元當年為他分析天下大勢時所題的詩句,李元昊的眼中重新燃起了鬥誌,延州,朕這次偏就取定了。
“啟稟汗王,二位將軍來了,正在門外等候。”帳中的李元昊簡單收拾了麵前桌案,剛剛準備拿起昨日未讀完的《呂氏春秋》,門口就再次傳來了小近衛恭謹無比的聲音。
“嗯,請二位將軍進來吧。”輕輕翻開手中的書本,李元昊淡漠的回了一聲。
“喏。”小近衛挪了挪身子,抬手一掀門簾,態度恭敬的野利遇乞二人讓進了帥帳。
“末將野利遇乞阿裏奇)參見汗王。”
身上還帶著傷的二將進了大帳,依舊規規矩矩的向上首的李元昊行了一禮。
“二位將軍快快免禮,我們坐下說。”抬手免了禮數,李元昊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對阿裏奇二人神色溫和。
“末將謝過汗王。”兩人再次齊聲衝自家汗王抱了一拳,幾步來到了座位之上,僅僅隻是坐了一角,正襟危坐的等著李元昊的下文。
“二位愛卿的傷勢恢複如何了,如果一應藥材之類有什麽短缺,隨時可以向朕提。另外朕今日把二位愛卿請來,就是打算讓愛卿率領手下八千精銳再探八門金鎖陣,爭取畢全功於一役。”李元昊先是關心了一下野利遇乞和阿裏奇的傷勢,接著就直接道出了自己此次的目的。
“末將領命,必不辜負汗王期望。”座位上的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一同朝上首重重抱了一拳,大聲表達著自己的決心。
“好,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這一戰就拜托二位將軍了。”李元昊放下了手裏的書本,站起身來到二將麵前,幫他們重新係了係身後的黑色披風。
“末將敢不用命。”語氣中不自覺帶上了一絲感動的二將撲通一聲跪到了李元昊的麵前,神情激動。
“二位將軍這是做什麽,快快請起。明日還要領兵出征,朕就不留兩位愛卿了。”一手扶起一個,李元昊淡笑著對被成功打動野利遇乞二人揮了揮手。
“末將告退。”被李元昊輕鬆扶起的二人拱了拱手,紅著眼眶,一齊躬身退出了帥帳。
……
灰蒙蒙的天空,鐵青的臉上泛著灰藍色的光,悲悲切切地灑落在了白茫茫大地上,如泣如訴的聲聲悲鳴折斷了那根佝僂的枯草,連帶著那朵早已褪去生機的小花一同消散在曠野之上。
“咚咚咚”
大營之中三通鼓響,已經披掛整齊的野利遇乞和阿裏奇二將一前一後在各自親兵的簇擁之下,踏著堅毅,沉悶的步伐聯袂來到了大營之外的點將台之上。
望著眼前那麵容憔悴,士氣低迷的士卒,野利遇乞沒有說什麽鼓舞人心的話語,也沒有做什麽戰前誓師,隻是把自己抬起的左臂緩緩放到了胸膛之上,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一如當年第一次出征那樣,口中喊出了那句,“願偉大的長生天保佑,祂的孩子戰無不勝。”
“願偉大的長生天保佑,祂的孩子戰無不勝。”點將台上的阿裏奇重重敲擊著胸膛,率先跟著野利遇乞喊了出來。
“願偉大的長生天保佑,祂的孩子戰無不勝。”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士卒之中的跟隨的聲音漸漸多了起來,也漸漸大了起來,眼中重新燃起了鬥誌的他們再一次變成了那支戰無不勝,橫掃天下的狼騎。
“願偉大的長生天保佑,祂的孩子戰無不勝。”
“願偉大的長生天保佑,祂的孩子戰無不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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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笑蠻夷韜略少,番將點兵計謀高。
隻言片語定軍心,凶焰滔滔向宋朝。
……
“隆隆隆隆”
密集如悶雷樣的馬蹄聲仿佛淹沒了夏軍士卒們原本震天動地的喊殺之聲,無數密密麻麻的黑點在將領的指揮下結成了一個鋒利無比的箭矢陣,就像一頭移動的鋼鐵巨獸高速那樣飛快的向前方奔跑著。
戰馬的陣陣鐵蹄聲回蕩在整個荒野之上,震撼著大地,也震撼著天空。
“駕駕駕,籲”
“全軍聽令,放慢速度,原地休整。”身先士卒的野利遇乞用力一勒韁繩,在距離宋軍方陣約有五百步的地方停下了腳步,高高舉起自己右手,對身後的人馬下達了命令。
“將軍有令,放慢速度,原地修整。”
“將軍有令,放慢速度,原地修整。”
隨著野利遇乞的軍令被一道道傳達了下去,他身後的那頭鋼鐵巨獸也跟著慢慢放慢了腳步,就像那遊蕩在草原的狼群要準備對獵物下手之前,會把頭低下,後腿微微弓起,前腿匍匐在胸前,尾巴在後腿之間夾緊,渾身的毛發也都豎了起來。
此刻的野利遇乞像是一隻經驗老道,心思狡詐的獵手,始終占據在高地之上觀察著獵物的一舉一動。
對麵宋軍的軍隊持槍鵠立,旌旗蔽日。遠遠望去,每一名宋軍的眼中都毫無波瀾,神情冷漠,仿佛對麵的千軍萬馬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噅噅”
野利遇乞身下的戰馬驀地打了個鼻響,就好像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石子,霎時激起千層浪。
馬背上的野利遇乞眸中閃過嗜血的光芒,掄起手中的蘸金萱花斧猛地躍起,重重拍了一下馬的屁股,向前方的獵物發起猛烈的進攻。
“兒郎們,隨俺衝啊,殺光這幫宋軍。”一身銀盔銀甲熱血上湧的阿裏奇同樣不甘落後,提著手中的那杆銀槍就嗷嗷叫的跟了上去。
“嗷嗷嗷,衝啊,殺光宋兵。”二人身後的西夏士卒們死命的催動著胯下的戰馬,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就像一支支被射出鋒矢,嗖嗖嗖的紮進了宋軍的巋然不動大陣之中。
“死吧,宋人。”不費吹灰之力衝進了陣中的野利遇看著眼前一群綿羊一般不知反抗的宋兵,獰笑著舉起了手中的大斧,他感覺都能看到下一刻宋兵被殺的驚慌失措,人頭滾滾的樣子了。而就在他正欲逞凶之時,陣中異變陡生。
“一字長蛇陣,起。”坐鎮太極方位的劉平頻頻揮舞著手中的杏黃旗,再次發出了一道指令。隨著他的指令被傳達到陣中各處,整個大陣再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隻見原本聚集在西夏士卒身邊的宋兵在接到了指令的瞬間迅速的變陣成了一個猶如長蛇的陣型,並紛紛換下手中樸刀,取下身後長矛,以呈首尾相合之勢把衝入陣中的西夏士兵包圍了起來。
“變圓陣,禦敵。”作為久經沙場的宿將,野利遇乞雖然沒有摸清陣中的門道,卻依然根據眼前的形勢做出了最正確的應對。
“這蠻子倒是個不錯的人才,可惜這輩子是做不了朋友了,傳我將令,弓兵放箭,蛇尾絞殺。”長蛇陣陣膽位置的王信扶了扶鬢間的芙蓉,一揮手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嗖嗖嗖嗖”
西夏士卒們突然遭受到來自大陣四周的箭雨散射,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袍澤一個個倒在自己的麵前。還沒有來得及傷感,又有無數的箭矢呼嘯著、無數把閃著寒光的長矛從四麵八方再次襲來,站最外圍幾百名個番兵躲閃不及,就那麽被活生生的被射成了靶子,捅成了篩子。
“野利將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我們還是各自領兵突圍吧。”看著身邊士卒越來越少,阿裏奇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拽了拽野利遇乞的袖子,語氣焦急。
“隻好如此了,阿裏將軍保重。”再次打退一波宋軍長矛進攻的野利遇乞動了動酸麻的雙臂,無奈的點了點頭。
“野利將軍保重。”衝野利遇乞重重抱了一拳,阿裏奇帶著兩千騎兵向東南方向衝了出去。而留下來的野利遇乞則是帶著剩餘兩千騎兵從西北方向衝了出去。
“嗷嗷嗷,衝啊。”
“嗷嗷嗷~~”
原以為衝出了長蛇陣的包圍就可以逃出生天,可是令野利遇乞二人未曾想到的是,出了長蛇陣還有無窮無盡的宋軍在等著他們。
“野利將軍~~,這宋軍怎麽殺也殺不完啊~~,末將的彎刀都殺的~~卷刃了~~”野利遇乞的一名親兵無力的坐在自己的馬上,眼中滿是絕望。
“……”野利遇乞看了一眼這名親兵,終究是沒有說話,隻是不停機械的揮舞著大斧,眼神也慢慢變得麻木。
其實不隻是他們二人,每一名被箭矢和長矛打擊的不成樣子地西夏士卒,都絕望地發現不光自己的前方是敵人地方陣,甚至左右甚至後方,也全都是敵人的方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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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想起對他們來說猶如催命符一般的古老歌謠,已經窮途末路的西夏士卒紛紛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彎刀,做出了戰鬥的姿勢。到了生死攸關之際,他們的內心反倒平靜了下來。就那麽看著正前方的敵人縱轡加鞭,如猛虎下山般咆哮著向他們猛衝過來。
“列陣,迎敵,殺。”
“殺殺殺。”
“殺殺殺。”
雙拳難敵四隻手,好虎也難鬥群狼。
筋疲力盡的西夏士卒哪怕拚盡全力,卻依然沒有改變已經注定的悲慘結局。麵對著從四麵八方如潮水一般湧來的敵人,許多被擠壓在一起的西夏士卒根本沒有躲閃的餘地,他們手中的彎刀和破損戰盾也不可能擋住數十杆全力刺出的長矛。
在短短的數息後,起碼又有至少一半的西夏士卒連同身下的坐騎渾身上下噴湧著血泉,連帶著對遙遠的故鄉不舍還有那征戰四方的夢想,就那麽倒在了這片寒冷孤寂的異國他鄉。
在野利遇乞被陣中宋軍圍追堵截的時候,另一邊的阿裏奇也同樣沒好到哪兒去。
“也不知道野利遇乞將軍那邊怎麽樣了,希望他能順利突圍出去吧。”阿裏奇手中銀槍的槍尖已經沒入一名宋兵的心口,卻被那人拚力用樸刀壓住。溫熱的鮮血順著槍尖緩緩淌下,順著他握槍的手流一直淌到地上了,連腳下的那片雪地都被染成了刺目的紅。
眼底深處劃過一抹敬佩之色,阿裏奇手握長槍使了個直搗黃龍,狠狠貫穿了壓在槍杆上死命掙紮的宋軍小兵。
“全軍聽命,繼續向東南方向突圍。”深深看了一眼死在自己槍下的宋兵,阿裏奇率領著手下不足一千的士卒再次直奔東南方向而去。許是阿裏奇命不該絕,一路歪打正著,還真讓他給摸到了東南方向的生門,就又一次稀裏糊塗的八門金鎖陣裏撿了一條性命。
“此陣果然精妙啊,非我等庸人可敵啊。”劫後餘生的阿裏奇望了一眼身後的八門金鎖陣,心有餘悸的說道。
“末將倒是認為此陣並非無解,既然我們能接連兩次逃得性命,證明還是有規律可循的。”親兵頭目見阿裏奇麵露頹色,便出言寬慰了一番。
“唔,你說也不無道理,咱們還是速將此事上報給汗王吧。”阿裏奇聞言點了點頭,起身上馬重新收攏了部下殘兵,一路斂聲屏氣沿著小路向延河岸邊渡口而去,後又在半路之上遇到了同樣稀裏糊塗逃了出來的野利遇乞,兩個難兄難弟不勝唏噓,垂頭喪氣的領著手下的殘兵灰溜溜的返回了北岸的夏軍大營。
回到大營之後,李元昊在帥帳召見了他們,向他們詢問了一些戰鬥和陣中的細節之後,並未對此次損兵折將的事情責怪二人,反而好言安慰了他們一番後,把他們打發下去休息了。
“劉平啊劉平,你的八門金鎖陣就真的無人可破嗎?”獨坐在帥椅之上的李元昊一拳狠狠砸在了輿圖之上的宋營位置,目光倔強。腦中回想起營中今日傳播的流言,還有那群一聽到宋軍就目露恐懼,惶恐不安的傷兵,天生倔強的李元昊不甘心就這麽認栽。他準備親自上陣,帶上大營之中全部主力,給那該死的劉平老兒一個迎頭痛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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