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備戰三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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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州府衙,後堂
“通判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名師爺打扮的中年男子,神色慌張跑到了通判計用章的房間門前,一邊大力的拍打著房門,一邊高聲朝裏邊呼喊。
“大半夜的,叫什麽魂?滾。”過了約有半柱香的功夫,裏麵先是傳了一聲女子的嬌嗔,接著就傳來了通判計用章的一聲怒吼。
“我的大人哎,真的是天大的事情啊。地牢的裏的那位,被人救走了。”強忍著懼意,師爺吳嘉亮硬著頭皮把事情說給了裏麵的計用章。
“都是一群廢物,趕快派人去追,快去。”原本還困的不行的計用章一下子就清醒了,將懷中的熟睡女子一把就推開,順手披了件衣服,光著一雙腳就衝了出去。
“哎哎哎,學生這就去,這就去。”被衝出來的計用章狠狠瞪了一眼,師爺吳嘉亮被嚇的屁滾尿流,一溜煙的就跑了。這個計通判的眼神也忒嚇人了,簡直和當初親手剜了範知府膝蓋骨的時候一模一樣。
“本官倒要看看範雍你一個廢人能逃到哪裏去?”將身上的衣服緊了緊,睡意全無的計用章就這麽光著腳一步一步向府衙的大堂走去。
計用章機關算盡,欲要至範雍於死地。而範雍卻是命不該絕,得了忠仆舍命相救,絕處逢生。
“老爺,您千萬堅持住啊,我們馬上就到伏龍山大營了。”一邊躲避身後不時射來的流矢,範筒一邊時刻注意著身後範雍的狀態。
“範~~範筒啊~~,把~~老夫~~放~~下來,自己~~,自己逃命~~去吧。”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範雍虛弱的趴在管家範筒的背上,說著說著就沒了聲音,直接昏死了過去。
“老爺,老爺你醒醒啊,快醒醒啊。”察覺到身後範雍的異樣,範筒崩潰的大哭了起來,整個範府如今就剩他們主仆二人了,如果範雍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到了下麵,都不知道怎麽和那些為了救出範雍而慘死的五十一名家丁交代了。
“吳師爺,在往前追就是那十三名承信郎的大營了,我們還追嗎?”一名細高的衙役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自己前麵的師爺,顯然對楊基業他們一行人十分忌憚。
“承信郎啊,全部止步,放箭,放箭。”
聽了身後衙役的提醒,吳嘉亮立刻下達了停止追擊的命令,而是改為了放箭。如果真讓楊基業知道了什麽,他的腦袋可不夠那把大刀砍的。
“嗖嗖嗖”
“救命啊,救命啊,救~~呃。”
腳下生風的範筒飛速的奔跑著,躲避著,呼喊著,眼看就要摸到了大營的大門,卻終究還是沒逃過命運的惡意,就那麽被一隻冷箭射穿了身體,即使他的手離著那道營門就隻有一步的距離。
“師爺,那個家丁好像中箭身亡了,我們撤吧。”眼神敏銳的瘦高衙役見地上的範筒似乎已經死透,滿臉興奮的對前方不再緊繃的吳嘉亮說著。
“嗯,撤。”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吳嘉亮帶著身邊的這群衙役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嗬~~嗬~~,狗東西~~,想要勞資~~的命~~,沒那麽容易,咳咳。”
感覺那群衙役已經徹底放心離開,剛剛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範筒眼底深處閃過一抹諷刺,背著身後不省人事的範雍艱難的向那道營門一點一點的爬去,嘴角不停的流下鮮血,身下也留下了一道刺目的猩紅軌跡。
“終於~~終於~~到了~~,咳咳。老爺,範筒~~以後~~可能~~不能服侍您了,您多多保重。”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被自己好好放在地上的範雍,範筒毅然決然選擇用自己的身體撞到了營門之上,為自家老爺打開一條活下去的大門。
“嘭”
“敵襲,敵襲,全軍拔營。”
“敵襲,敵襲,全軍拔營。”
營門口的一聲悶響把伏龍山大營的所有人都給驚動了,楊基業手提大刀一聲令下,五百老卒在半刻鍾之後,皆是披掛整齊,精神抖擻的出現在了校場之上。
“郭念禎,鄧禹聽令,本將現任命你二人為斥候什長。著你二人速去將營門處軍情全部查明,不得有誤。”
楊基業將手中的一杆令旗遞給了第一排的鄧禹和郭念禎二人,神情嚴肅。
“喏。”郭念禎二人一把接過了令旗,微微欠身之後一勒手中的韁繩,操控著身下坐騎就一跑向營門跑去了。
“湯圓,吳昊聽令,令你二人緊隨郭,鄧二人,隨時準備接應,不得有誤。”楊基業再次取過一杆令旗,重重的交到了湯圓和吳漢的手中。
“喏。”小哭包湯圓和大塊頭吳昊齊齊抱了一拳,接過令旗之後重重一夾馬腹就又一路直奔大營門口衝去了。
“希望不是本將推演的那樣吧,不然這整個延州恐怕也保不住了。”拄著手裏的大刀,楊基業撫摸著冰涼護心鏡,好看的眉眼間多了一抹化不開的憂慮。
“啟稟將軍,營門口的軍情已經查明了。”也就能有半盞茶不到的功夫,被楊基業派出去的郭念禎四人就全部毫發無損的回到了大營,隻是每個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鄧禹和吳漢的背上還背著兩個血淋淋的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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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軍醫到帥帳等候,其餘人等回帳待命。”和郭念禎四人對視了一眼之後,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楊基業果斷的下達了命令。
楊基業帶著郭念禎四人匆匆忙忙的趕回來了帥帳,而剩下的士卒則是在自己伍長還有什長的帶領下井然有序,行動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軍帳之中,全程沒有一人掉隊,更沒有一人發出多餘的聲音,這短短半個月的時間,深得狄青帶兵真傳的楊基業已經把他們變成了一支能打仗敢打仗更會打仗的精兵。
在解散了校場上的士兵之後,心事重重的郭念禎四人誰都沒有率先開口,就那麽默默的跟在了郭念禎的身後,邁著略顯沉重的步伐,悶聲不語的緩緩向帥帳方向走去。
營外那棵歪脖子的柳樹上不知何時搬來了一隻老雅,每到三更半夜都扯著那副破鑼嗓子嚎上一陣,也沒人能聽懂它在唱些什麽,那悲鳴的調子似乎是在懷念著某個客死他鄉的親朋。
“先剪斷箭杆,再拔箭頭,然後上藥止血,最後再包紮,對,下手輕一點,繃帶繞的鬆一點。”
“快快快,再多打兩盆熱水來,還有止血的傷藥再取一些來,快去。”
“這,這群賊人下手也太過狠毒了,竟將人的兩個膝蓋骨生生的挖了去,這人就算救回來,這輩子估計也隻能床榻和素輿做伴了,真是造孽呦。”
楊基業五人回到帥帳的時候,就看到三名已經頭發花白的軍醫不停穿梭的忙碌場景,幾人沒有去打擾他們的救治,而是選擇靜靜的站在帥帳門口,默默的為那對命運多舛的忠仆義主做著祈禱。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請您讓這對可憐的主仆醒過來吧。”
一陣夜風輕輕吹過,卷起三人虔誠的祈禱伴著營外那隻老雅的悲鳴直直吹向了九天之上,然而那漫天慈悲的神佛卻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依舊高高在上,冷眼旁觀著這世間的無數苦難。
“將軍,那個年輕人走了。”月亮漸漸爬到了西邊,啟明星也逐漸顯露身形,三名軍醫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的從帥帳之中走了出來,臉色頹然的的看向等在門口的楊基業五人。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阿坎,阿離,辛苦你倆一趟,送三位軍醫回去休息。”安撫了幾句三名師父留下幫忙的軍醫之後,楊基業又派出了兩名自己的親兵護送他們回去。
“多謝將軍體恤,老朽三人告退。”三名軍醫強打精神朝楊基業幾人拱了拱手,
在三名軍醫迎著天邊的魚肚白,又互相攙扶著一步一步堅定的向自己的軍帳走去了。
“我們也進去吧,楊大哥。”搓了搓自己依舊帶著一絲青澀的堅毅臉龐,眼圈紅紅的看著楊基業艱難的說道。
“嗯,我們走吧。”楊基業堅定的點了點頭,扛起手中的依舊大刀一馬當先的走到了眾人的前麵。其餘三人也紛紛拿起自己的兵器有樣學樣的跟著楊基業昂首闊步的邁進了帥帳之中,他們無比堅信,隻要跟在他們楊大哥的身後,哪怕是刀山火海也未嚐不能闖一闖。
“唰”
“咳咳咳,楊小子~~,你們回來了,咳咳咳~~~”躺在榻上的範雍聽到門簾被掀開的聲音,費力的睜開了似有千斤重雙眼,一字一頓的對進來楊基業五人困難的說了一句。
“末將五人拜見知州大人,未能及時護衛大人安危,請大人恕罪。”見範雍幽幽轉醒,楊基業五人嘩啦一下跪了下去,滿臉愧色。
“咳咳咳,快,快起來。這件事不怨,你們,是本官,咳咳咳,本官有眼無珠,著了,著了那盧守勤和計用章,兩個奸賊的道兒。”範雍十分困難的抬起自己傷痕累累,缺了一根無名指的左手,指了指還跪在地上的五名少年。
“喏。”幾個少年見範雍因為情緒激動而再次劇烈的咳了起來,就都咕嚕一下站了起來,又是給範雍喂水,又是幫他順氣,又是幫他墊高枕頭的,直把這位遭逢大難的範老大人感動的稀裏嘩啦,一雙昏花的老眼又泛起了淚花。
“好孩子,咳咳咳,快別忙活了。都,都坐下,我有話跟你們,你們說。”咽下了楊基業喂下的一口溫水,靠在兩個枕頭的範雍恢複了一點力氣,便讓五人全部坐好,把自己這些天所遭遇的,還有在計用章口中套出來的消息全部說給了楊基業他們。
事情大概要從半月前講起,自從狄青接到聖旨,率領著一千禁軍回京之後,整日閉門不出的通判計用章便慢慢的和監軍太監盧守勤走到了一起。一個有權,一個有兵,二人一拍即合,直接結成了同盟,一同開始密謀如何一點點架空州府範雍。
經過多番打探之下,還真被這狼狽為奸兩個家夥找到了突破口。
延州大宋其他的州府一樣,也是有著自己的軍隊體係——廂軍的。但近年來隨著西夏李元昊的崛起以及對外作戰的多次失利,延州的廂軍就被漸漸邊緣化了,他們的位置也漸漸被後來將領們的士兵一點點替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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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計二人也是通過這個突破口,在利誘威逼的雙層攻勢之下,牢牢的將這支遊離在邊緣之外的武裝力量握在了自己手中。最後更是在五天之前直接一舉封鎖州府,囚禁了知州範雍,甚至在對範雍懷恨在心的計用章的指示下,生生打斷了範雍的雙腿,然後還殘忍的挖出了範雍的兩個膝蓋骨。
眾人在徹底占領了府衙之後,便開始飲酒享樂,作威作福,似乎完全忘了地牢之中的範雍,而正是他們的得意忘形,才讓範雍府上的五十多名世仆能趁機打進地牢,並成功的將他救了出來。
“這兩個奸賊真真是罪該萬死啊,別讓我逮到他們,不然非活劈了他們不可。”
聽完了範雍斷斷續續的講述,本就厭惡貪官汙吏的楊基業更是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中對他們二人的殺機幾乎化為實質。
“就這個兩個雜碎根本配不上楊大哥的刀,要我說直接剮了喂狗正好。”大塊頭吳漢的拳頭重重拍到了桌案之上,一口銀牙也咬差點咬碎。
小哭包湯圓更是直接把自己哭成了一個淚人兒,眼睛腫得像個兔子似的,邊哭還邊打嗝,最後哭著哭著就直接哭暈在了鄧禹的懷裏。
而幾人之中,郭念禎卻成了最冷靜的那一個,在靜靜的聽完了範雍的講述之後,安靜的坐在椅子上,低頭摩挲著手上的那枚已看不出顏色的舊扳指,黑漆漆的眼眸之中也似乎無悲無喜,風平浪靜。
“本官的一把老骨頭死不足惜,但大宋的領土卻不能因為兩個奸賊而落到西夏蠻子的手裏。接下來,老夫說,楊小子你記。第一,以本官的名義寫一封八百裏加急的奏折還有一封密信一齊送往汴京,內容,內容本官一會兒口述給你。”
“另外,立刻排斥候去往三川口大營附近打探軍情,本官如果沒猜錯的話,我們的大軍可能已經敗了,楊小子你要做好最壞的準備,咳咳咳。”範雍說完了一大段,又低低的咳了起來,最後無力的抬了抬左手,把除了楊基業之外的四人給清了出去。
“小楊,小吳,回去抓緊休息,別想太多了,明天可能又要打仗了。”懷裏抱著哭昏過去的湯圓的鄧禹拍了拍郭念禎和吳漢肩膀,微微歎了口氣,迎著新生的朝陽,轉身朝自己的軍帳方向走去了。
而沒什麽心思的郭念禎和吳漢連招呼也沒打,匆匆瞥了一眼對方,便又將目光移開,心思各異的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之中,腦袋昏沉沉的睡去了。
郭念禎四人昏昏沉沉和衣睡大覺,睡的也並不安穩,帥帳之中的楊基業和範雍也在爭分奪秒,奮筆疾書寫軍報,寫的越發心焦。
“呼~~,終於,終於寫完了,楊小子,趕快,派人,送,送出去吧。”範雍重重呼出一口濁氣,目光焦急的看向眼底一片淡淡青黑的楊基業。
“知州大人放心,基業定不負您所托。”起身動了動麻木的雙腿,楊基業衝榻上的範雍重重點了點頭,揣著一封奏折還有一封密信步履匆匆的從帥帳走了出來,向信使營快步走去。而在一刻鍾之後,又分別有四明四暗八匹快馬從信使營出發,從八個不同的方向路馬不停蹄,星夜兼程的向汴京方向疾馳而去。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口中喃喃自語著師父的口頭禪,目光堅毅的楊基業扛著自己的大刀,哈欠連天的向郭念禎的軍帳走去。
楊基業一路大步流星,走了沒一會就來了郭念禎的軍帳,手中大刀嗖的一撩帳簾,他一個閃身就靈巧鑽了進來。轉身收回大刀,剛要準備回自己床榻睡覺,卻又聽見了郭念禎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舅舅,求求你你別走啊,舅舅,別留下禎兒一個人啊。”
“禎兒乖啊,禎兒乖啊,楊大哥會一直陪著你的,睡吧,睡吧。”將大刀輕輕放在自己床榻之上,楊基業又幾步來到郭念禎的床邊,一下一下輕輕拍著他身體,溫聲細語的哄著他,心中對這個最小的弟弟越發的心疼。
“睡吧,睡吧,等睡醒了,一切就都好起來了。”楊基業拍著拍著,見郭念禎再次安然入睡,輕手輕腳挪到的自己床榻,衣服也沒脫,就那麽直接躺下睡著了。
而在他沒看見的地方,郭念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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