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三月，地上的小草小花都偷偷的伸出了自己的小腦袋，迫不及待看著這個闊別了整整一個冬天的世界，而柳樹的枝條也都長出了一個一個嫩黃色的小芽包，翹首以盼著春日的歸來。
    “夫禮者，自卑而尊人。雖負販者，必有尊也，而況富貴乎？富貴而知好禮，則不驕不淫，貧賤而知好禮，則誌不懾。”已經來到京城半月有餘的張輜重在房間裏簡單的用了一個大餅和一小碟醬菜之後，就又雷打不動的開始了又一日的溫習。
    “邦邦邦”
    “輜重兄啊，明日就是殿試了。趁著天氣大好，要不要同我和歙硯兄出去透透氣啊？”當屋內的張輜重再一次把手中的《禮記》翻回上次看到的一頁，門外突然傳來了謝玄墨清朗跳脫的聲音。
    “是玄墨兄啊，你們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屋內的張輜重禮貌而溫和的拒絕了自己兩位關係不錯的同窗的邀請，主要他的真的不太擅長這種人際交往。
    “奧奧，好吧。那你有什麽想吃的，我倆一會給你帶回來。”雖然再次被拒絕的謝玄墨有一點小小的失望，但是天性樂觀的他很快就緩了過來，直接問起了張輜重有沒有什麽需要帶的東西。
    “嗯，那就麻煩玄墨兄幫我帶兩份騶鳩淺師傅家陳肺回來吧，錢我回來再給你。”略微思考了一下，張輜重還真想起了一種味道特別的美食，那外焦內嫩，清鹹奇鮮，帶著煙火氣的味道還真是讓他欲罷不能啊。
    “成，那張兄我們走了啊。”門外的謝玄墨爽快的答應了一聲，然後就拉著身邊的蘇歙硯哼著小調出門了。而屋內的張輜重笑著搖了搖頭，便繼續翻看起來手中的書本。
    “用人之智去其詐，用人之勇去其怒。”
    夕陽的餘暉在館驛的窗欞上投一抹金橘色的剪影，附近的街道之上每個攤位和酒樓傳來的叫賣也越發的清晰，華燈初上的汴京城再一次顯露出了它那紙醉金迷，熱情奔放的一麵。
    “邦邦邦”
    “輜重兄啊，你要的陳肺我們給你帶回來了，快開門還熱乎著呢。”門外再次傳來了謝玄墨清朗跳脫的聲音，其中還帶著一絲急切。
    “是玄墨兄你們啊，這就來了。”聞著門外隱約傳來的熟悉味道，從身上摸出十文錢後就起身去給謝玄墨開門了。
    “輜重兄啊，這個陳肺味道實在是太衝了，真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喜歡這種小食。”張輜重剛一打開房門就看見謝玄墨一手捏著鼻子，另一隻手把用油紙包好的兩串黑乎乎的，塗著一層醬料的陳肺遞給了他。在謝玄墨旁邊的蘇歙硯更是躲得遠遠的。
    “嗬嗬，多謝玄墨兄你們了，這是陳肺的錢。”一手接過謝玄墨手裏的陳肺，張輜重將手裏的銅錢遞給了對麵的謝玄墨，微翹的嘴角讓他的麵部線條也柔和了不少。
    “也許這就叫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吧，行了，玄墨兄我們也回房間吧，輜重兄回見。哦對了，輜重兄今日莫要睡的太晚，誤了明日的殿試就不好了。”身邊沒有了陳肺的味道，蘇歙硯微微鬆了一口氣，不著痕跡的拉了拉一旁的謝玄墨後，隨即和張輜重提出了告辭。
    “多謝歙硯兄提醒了，回見。”向門外二人欠了欠身，手裏拿著陳肺的張輜重就再次關上了房門，回屋享受手中的美食了。而門外的謝蘇二人也在互相對視了一眼之後，回到了自己房間簡單洗漱了一番之後就早早的睡下了。
    “咚～～咚咚～～”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三更啦~~”
    悠長清脆的打梆聲隨著更夫那沙啞低沉卻極富穿透力的聲音傳遍了汴京城的大街小巷，無數名和張輜重一樣淩晨從床上爬起來的莘莘學子從四麵八方結群成隊的摸著黑前往大宋皇宮。接著又在天色還未完全亮起之時，在禮部官員的帶領之下就陸續進入了考場——崇政殿。
    與此同時，頭戴一頂通天冠，上身著方心曲領雲龍紋深紅色紗袍，內搭白紗中單，下身穿深紅色紗裙、腰間配紮金玉帶又墜有蔽膝、佩綬、腳踏白襪黑鞋的趙禎在貼身大太監陳群，以及內侍省和禮部諸多官員的簇擁之下也早早的來到崇政殿內，正襟危坐於丹墀的龍椅之上，等待著這一次殿試的開始。
    “嘀嗒～～嘀嗒～～”
    “官家時辰差不多了。”
    躬身侍立於趙禎身側的陳群輕手輕腳的快步來到趙禎的耳邊，輕聲提醒了一句。
    “嗯，開始吧。”龍椅之上的趙禎微微頷首，對陳群使了個眼色。
    “喏。官家有旨，殿試開始。”向前快速的挪動了幾步之後，陳群將搭在臂上的拂塵一甩，高聲宣布了此次殿試的開始。
    “學生等謝過官家。”隨著陳群的一聲高呼，由禮部驗明正身，查驗浮票之後，侯在殿中和殿外的三百名身穿一身白色襴衫，頭戴黑色儒巾的貢士們在本屆會元張輜重的率領之下齊齊朝龍椅之上的趙禎深施一禮，然後又都在身邊小內侍的引領之下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重新檢查一下筆墨紙硯，對上首的趙禎再行唱讚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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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再由禮部的掌固和吏員把趙禎提前選好的考題發到每名貢士手中，最後在殿外的一聲鑼響之後，這屆殿試終於正式開始了。
    延英引對碧衣郎，江硯宣毫各別床。天子下簾親考試，宮人手裏過茶湯。
    雙手持白玉圭的趙禎餘光掃過堂下每一名的進士的身上，抓耳撓腮者有之，低頭沉思者有之，眉頭緊蹙者有之，下筆如有神者亦有之，已經親自主持過多次殿試的他此刻在心裏已有了大致的預判。
    “嘀嗒～嘀嗒～～”
    “官家該用午食了。”
    殿中除了眾進士在紙上落筆的沙沙聲之外，就隻剩下刻漏滴水發出的清脆的嘀嗒之聲。殿外輕輕刮起一陣微風，日上三竿，幾縷溫暖卻不刺眼的陽光投到了趙禎的禦案之上，讓他的心情也跟著明媚了幾分。
    “懷恩你這麽一說，朕還真有點餓了，那就傳膳吧。另外讓膳房那邊多打些熱水過來，雖不能給朕的門生們提供午食，但幾碗熱水朕還是供得起的。”摩挲著手中的玉圭，趙禎一臉和煦的對身邊的陳群吩咐著，眼中是對下方眾貢士的關切之情。
    “官家仁慈，奴婢這就吩咐下去。”十分自然的拍了一記趙禎的馬屁之後，陳群便親自帶著手下幾名小內侍一溜煙的向禦膳房的方向跑去了。
    “這個懷恩呐，越發滑頭了。”好笑的看了一眼陳群的背影，趙禎端起桌上的君山銀針輕抿了一口後，繼續觀察起了下首進士們。除了少部分還在奮筆疾書，大部分的貢士也都從自己身邊的小竹籃之中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食物，大快朵頤了起來。
    “一個個都仔細著點兒，小和子，小順子你倆先去把午膳給官家送過去，剩下的跟著咱家去把熱水給貢士們分一分，手腳麻利著點，快快快。”
    也就能有半盞茶的功夫，殿外就再次響起來陳群尖細的聲音，接著就看見兩個小內侍一人拎著兩個精致的木製雕花食盒向殿內丹墀的方向快步走來。
    陳群則帶著剩下的幾名小內侍拎著幾大桶還有好幾大摞精致的汝窯瓷碗，還有剛剛適合飲用的熱水向下首的一眾進士們走去。
    “記住了啊，手要穩，腳要快，每位貢士都有份啊，還有千萬別弄髒了人家的卷子，行了去吧。”陳群率領著一眾小內侍到了考試區之後，再一次仔仔細細的交代了一番之後，就讓他們把裝好熱水的瓷磚分發了下去。而每一名被分到熱水的貢士也都會向小內侍頷首之後再次朝上首的趙禎拱手行禮。
    一碗熱乎乎的熱水下肚，眾貢士皆是舒服的喟歎了一聲，在陳群領著小內侍們退下之後，他們又重新開始新一輪的奮戰，為了心中的理想與報複，為了家人親族的期待，他們隻有不停的向前，因為他們已無路可退。
    “唰唰唰”
    “唰唰唰”
    “紅日西斜映晚霞，天邊彩雲逐飛鴉。”
    聽著滿堂不停傳來落筆聲，龍椅之上的趙禎滿意的頷了頷首，一抬頭卻發現不知不覺中太陽已經有一半隱到了萬歲山的後麵，整個崇政殿門前的空地和丹墀之下一大片地麵，還有所有依舊在專心答題的貢士們都仿佛被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嘀嗒～～嘀嗒～～”
    “懷恩呐，時間快到了，可以準備結束了。”
    隨著夕陽最後一絲光芒也消失不見，殿內的刻漏又一次傳來了清脆悅耳的嘀嗒之聲，預示著這一次殿試也即將迎來尾聲。
    “喏。官家有旨，殿試結束。”
    “邦邦邦～～”
    三聲鑼響，在場的所有貢士全部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靜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著監考的禮部官員還有小內侍一同前來收卷。
    有人勝券在握，有人唉聲歎氣，有人笑容滿麵，也有人捶胸頓足，但他們都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那就是結局已定， 隻能各安天命。
    “收卷已畢，各位貢士請在禮部官員的引導之下有序退出崇政殿，三日之後將於垂拱殿行傳臚大典，欽此。”
    “學生等告退。”
    三日的時間轉瞬即逝，轉眼就來到了傳臚大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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