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釣魚釣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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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那漢子,你在這作甚?” 尖銳的娃娃音刺破凝滯的空氣,像一柄生鏽的錐子紮進耳膜。德信龍一渾身劇烈一抖,正在鬼鴉背上結印的手指瞬間痙攣,三道未成形的咒文如破碎的蛛網,在夜空中迸濺出幽綠的火星。
腐臭的屍氣裹挾著寒意從背後襲來,他猛地回頭,正對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瞳孔。小平安單腳踩在張一刀肩頭,歪著腦袋咧嘴而笑,兩顆虎牙在月光下泛著青芒。這孩童身披殘破的紅肚兜,發絲間纏繞著黏膩的水草,蒼白的麵皮上爬滿暗紫色屍斑,倒真像個遊蕩人間的厲鬼。
“我問你話呢,你這老雜毛,咋不回話!” 尖銳的嗬斥聲中帶著金屬刮擦般的刺耳,小平安突然探出枯枝般的手臂,指甲縫裏還嵌著半片腐爛的人皮。德信龍一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精通夏語,早年在京城當使臣時,也曾受皇帝禮遇,如今被個小鬼稱作 “老雜毛”,胸中騰起的怒火瞬間燒穿了理智。
“找死!” 隨著一聲暴喝,他腰間的符紙如群鴉振翅,漫天紛飛。符紙觸及空氣的刹那驟然自燃,幽藍色的火焰在空中扭曲成猙獰的鬼爪,指節處還垂掛著幾縷焦黑的皮肉。鬼爪呼嘯著撲向小平安,所過之處,空氣發出令人牙酸的 “滋滋” 聲,連月光都被染成了詭異的青灰色。
張一刀的盾牌重重砸在地上,震得整片泥沼都劇烈顫抖。腐臭的泥漿如沸騰的黑水般衝天而起,形成一道翻滾著碎骨的泥牆。泥漿中不時露出半張腐爛的人臉,空洞的眼窩裏爬出密密麻麻的屍蟲,正貪婪地啃食著殘留的腦組織。火焰鬼爪被泥浪瞬間吞沒,在令人作嘔的 “噗嗤” 聲中,化作一縷縷腥臭的黑煙。
德信龍一瞳孔驟縮,冷汗順著脊背涔涔而下。張一刀周身纏繞的鎖鏈泛著冰冷的寒光,每一節鏈環上都刻滿了猙獰的鬼麵,鎖鏈拖在地上,在泥沼中犁出一道道滲血的溝壑。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周圍的 “人”—— 如果還能稱之為人的話 —— 身上都彌漫著濃厚的死氣,他們的皮膚泛著青灰色,血管在皮下凸起如蚯蚓,眼中跳動的不是生機,而是幽綠的鬼火。
“嘩啦啦 ——” 沉重的鎖鏈聲從四麵八方湧來,如同死神的喪鍾。泥漿築成的土牆不斷升高,表麵滲出腥臭的血水,凝結成一張張扭曲的人臉。德信龍一瘋狂地揮舞符咒,卻發現符咒一觸及土牆便迅速腐爛,化作黑色的膿水。
遠處,豆丁蹦跳著穿梭在結界邊緣,身後的鬼差笑聲空洞而詭異,仿佛從九幽之地傳來。
“爹爹說了,一條都不能跑哦~” 為首的豆丁舔了舔嘴角的血漬,眼中閃爍著病態的興奮,“好不容易釣到的大魚,可要好好玩玩呢……”沙啞的命令裹著血腥味隨風飄散,遠處人影在血月下縮成模糊的剪影,如同被釘在地獄門前的活祭品。
至於趙熙瑤、李信等人,就守在外麵。待此地塵埃落定,再放他們進來。
元湛蜷縮在家廟中央,指甲深深摳進青磚,指縫間滲出的血珠順著磚縫蜿蜒成詭異的圖騰。他的鬼身早已千瘡百孔,前六次靈魂淬煉時,殘破的軀殼還能勉強抵擋,可第七道撕裂般的劇痛襲來時,仿佛有無數鋼針在骨髓裏攪動,又似千萬把鈍刀反複剜剮著每一寸魂魄。家廟四周的陰氣如沸騰的血池劇烈翻湧,梁柱上的朱漆開始剝落,露出底下慘白的屍骨紋路。
金錯和參商骨發出痛苦的嘶吼,這對僵屍表麵爬滿細密的裂紋,流淌著黑紅色的液體,仿佛在為元湛分擔著撕裂之痛。地底傳來沉悶的轟鳴,甲傭們如潮水退去般沉入地下,隻留下滿地破碎的陶片,每一片上都印著扭曲的人臉,空洞的眼窩裏滲出腥臭的黑血。
德信龍一猛地抬頭,沾滿符咒灰燼的臉上浮現出狂喜之色。他望著突然消散的威壓,嗅到了逃生的氣息。鬼鴉發出尖銳的嘶鳴,脖頸處的骨刺瘋狂震顫,鑲嵌的頭骨 “哢嚓” 炸裂,腦漿混著碎骨濺在符咒上,化作詭異的血色符文。隨著洶湧死氣注入,鬼鴉的脖頸如毒蛇般扭曲纏繞,頭部與頸部融合成尖銳的死亡錐刺,所過之處,空氣發出令人牙酸的爆裂聲。
就在德信龍一準備駕著鬼鴉衝破結界的刹那,陰森的鎖鏈聲從四麵八方湧來。小平安帶著鬼差踏著屍山血海般的泥漿出現,他們的瞳孔泛著幽綠的鬼火,手中的哭喪棒上纏繞著還在蠕動的腸子。結界重新閉合,血紅色的光網將德信龍一困在中央,每一道光線都如同活物般扭動,上麵密密麻麻的倒刺剮蹭著鬼鴉的皮肉,鮮血如細雨般灑落。
“想跑?” 小平安的聲音帶著金屬刮擦般的刺耳,他抬手間,天空突然降下無數鎖鏈,每一根都穿透鬼鴉的羽翼。德信龍一望著逐漸收緊的牢籠。脖頸青筋暴起如扭曲的蚯蚓,喉間發出困獸般的低吼,周身陰氣如實質化作漆黑鎖鏈,裹挾著屍山血海的腐臭,重重砸向鬼鴉變異的尖錐。鬼鴉脖頸的骨刺劇烈震顫,滲出暗紫色的黏液,每一滴落地都腐蝕出冒著青煙的坑洞。
那股鋒銳之氣所過之處,泥漿築成的屏障如同腐肉般片片崩解。腥臭的泥水噴湧而出,夾雜著半腐爛的斷手殘肢,在半空劃出猩紅弧線。緊接著,穿插其中的鎖鏈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表麵的鬼麵紋路滲出黑血,“哢嚓” 聲此起彼伏,被尖銳的喙硬生生撞成兩截,斷裂處還掛著燃燒的魂火。
看著結界撕裂出的漆黑空洞,德信龍一露出滲人的獰笑,臉上的屍斑隨著表情扭曲而龜裂,滲出暗紅色的膿血。他的身軀詭異地縮小,如同被抽幹的皮囊般蜷縮在鬼鴉背部,枯槁的手指深深摳進鬼鴉皮肉裏汲取力量。然而,就在他即將衝破牢籠的刹那 ——
一道黑影裹挾著腥風從斜刺裏殺出!張一刀的盾牌表麵爬滿猙獰的鬼麵,每一張嘴都在發出攝人心魄的尖嘯。巨大的衝擊力讓空氣都為之扭曲,盾牌如隕石般重重砸在鬼鴉身上。德信龍一慘叫著吐出三口黑血,鬼鴉羽翼折斷,帶著兩人狠狠撞向泥牆。尖銳的喙在牆麵犁出一道三丈長的血痕,飛濺的泥漿裏裹著森森白骨,斷裂的鎖鏈如同垂死的巨蟒,在空中瘋狂甩動,抽得地麵血肉模糊。
“封!” 豆丁尖銳的喊聲刺破夜空,數百鬼差同時高舉哭喪棒,周身陰氣化作實質黑潮。斷裂的鎖鏈在半空扭曲重組,表麵的倒刺勾著腐爛的肉塊,如同無數慘白的手臂,將缺口死死堵住。泥漿中滲出暗紅的液體,與鎖鏈交織融合,逐漸硬化成布滿獠牙的血色壁壘,每一處凸起都凝結著冤魂的哀嚎。
德信龍一從鬼鴉身下狼狽爬出,胸口刻滿的符咒劇烈發燙,仿佛要將他的皮肉生生灼穿。他胸腔裏那顆泛著青光的心髒瘋狂跳動,每一次搏動都震得肋骨咯咯作響,眼看就要衝破刻滿咒文的胸脯。“該死的娃娃!” 他睚眥欲裂,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滴落在地,瞬間化作猙獰的血符。
鬼鴉的羽翼拍打著腐臭的空氣,每一次振翅都灑下帶著屍斑的羽毛,那些羽毛落地便化作蠕動的血蛭,然後和地麵泥漿中的蛆蟲互相撕咬。它猩紅的瞳孔死死盯著結界裂隙,如同一頭饑腸轆轆的惡獸覬覦著逃生缺口。德信龍一的指甲深深摳進鬼鴉皮肉,滲出的黑血在接觸空氣的刹那凝結成尖銳的骨刺,刺進一人一鴉相連的皮膚裏。
張一刀如同鬼魅般閃現,盾牌表麵的鬼眼突然迸發出幽綠的光芒。鬼鴉尖銳的喙裹挾著死亡的氣息刺來,卻在觸及盾牌的瞬間擦出耀眼的火星。“叮叮叮” 的碰撞聲震耳欲聾,盾牌上的鬼麵紋路滲出粘稠的黑血,順著盾沿滴落,在地麵腐蝕出冒著青煙的坑洞。鬼鴉如同發狂的長槍兵,一次次發起衝鋒,而張一刀的盾牌就是堅不可摧的壁壘,每一次格擋都讓空氣發出令人牙酸的爆裂聲。
德信龍一胸腔裏的心髒瘋狂跳動,宛如擂動的戰鼓。隨著跳動,他的生命力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湧入鬼鴉體內。他的雙腿逐漸融化,皮膚下浮現出細密的黑色羽毛,骨骼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脆響;腰胯處的血肉開始與鬼鴉背部融合,暗紅色的血管如藤蔓般纏繞交織,每一根血管都在劇烈搏動,輸送著腥臭的生命力。
“該死的夏人,天照大神總有一天會把死亡帶給你們!” 德信龍一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而尖銳,臉部皮膚開始龜裂,滲出帶著腥味的黏液。
“聒噪!”
回應他的是一聲從家廟深處傳來的厲喝,這聲厲喝如同實質的利刃,在空氣中撕開一道血色的裂縫。德信龍一感覺胸口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刺了一下,可他卻沒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趁著張一刀稍作停頓的瞬間,鬼鴉發出一聲淒厲的長鳴,以驚人的速度衝向裂隙。當他們成功鑽出結界的那一刻,德信龍一卻發現周圍的敵人都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他低頭看去,瘋狂跳動的心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逸散生命力,而他的身體已經徹底變成了半人半鴉的怪物 —— 布滿羽毛的翅膀從後背生長出來,雙腿化作布滿鱗片的利爪,可就在這時,一道寒光閃過。
一道無形的劍氣沿著他的心髒劃出一條詭異的斜線,那斜線所過之處,皮肉翻卷,鮮血如同噴泉般噴湧而出。德信龍一和鬼鴉的身軀開始緩緩分離,被切開的斷口處翻湧著粘稠的黑血和破碎的內髒,上半身還保持著衝鋒的姿態,下半身卻已經墜落在地,兩半軀體在地上抽搐著,滲出的血水匯聚成一條蜿蜒的血河,將周圍的土地染成可怖的暗紅色。
德信龍一殘存的上半身在血泊中劇烈抽搐,喉間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失去雙臂的斷口處,森森白骨上還掛著幾縷焦黑的筋肉,暗紅血泡不斷湧出,在泥地上蜿蜒成扭曲的死亡紋路。他每挪動一寸,身後就拖出一道混合著腦漿與碎肉的血痕,粘稠的液體將地麵染成可怖的紫黑色。而那帶著雙腿的下半身,早已撞塌腐朽的磚牆,殘破的軀體卡在瓦礫堆中,空洞的眼眶裏爬出成群的屍蟲,貪婪啃食著逐漸冷卻的髒器。
“咯咯……” 德信龍一破碎的下頜不受控地開合,沾著腦髓的牙齒間漏出含糊的囈語,“鬼鴉…… 背叛……” 他渾濁的瞳孔裏倒映著遠處鬼鴉遠去的身影,那畜生正貪婪啄食著他潰散的生命力,羽翼上凝結的血珠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青光。直到最後一口氣消散,他仍保持著扭曲的抓握姿勢,指尖深深嵌入泥土,摳出五道滲血的溝壑。
作為自詡能與黃泉爭命的大陰陽師,德信龍一怎會料到,那道劈開他身軀的劍光竟藏著至強至剛的殺招。庚金原石鍛造的劍身刻滿閻羅紋,每一道紋路都吞吐著九幽寒氣,劍鋒掠過之處,連魂魄都被絞成齏粉。飛濺的血霧在空中凝結成猙獰的鬼臉,卻在觸碰到劍身的刹那,化作一縷青煙消散於無形。
“不過是築基的左道螻蟻。” 虛無中傳來一聲冷笑,無形陰氣如活物般纏繞上德信龍一的殘軀。兩半軀體被強行拚接,暴突的血管與破碎的內髒在空中扭曲重組,宛如一幅荒誕的血肉拚圖。元湛蒼白的手指劃過虛空,一道幽綠法訣沒入屍體眉心,霎時間,德信龍一尚未完全消散的魂魄發出淒厲慘叫,被生生拽出體外。隨著 “哢嚓” 一聲脆響,元湛將那團扭曲的魂體捏成齏粉,仰頭吞下。殘餘的血肉則在落地瞬間轟然炸開,化作腥臭的血雨,浸透了腳下的土地。
不遠處,大主教的屍骸早已被啃噬得隻剩森森白骨,他那柄曾閃耀著神聖光輝的長槍,此刻正被金錯死死鉗住。神兵表麵爬滿細密的裂痕,流淌著黑紅色的液體,發出不甘的嗚咽。金錯口中溢出滾燙的岩漿,將長槍一點點融化,猩紅的鐵水順著它布滿倒刺的身軀流淌,在體表凝結成猙獰的骨刺。
“散了吧。” 元湛的聲音混著血腥氣飄蕩在空蕩的家廟。鬼差們高舉哭喪棒,齊聲發出攝人心魄的尖嘯,身影逐漸消散在濃稠的黑霧中。張一刀背後的鎖鏈發出最後一聲嗡鳴,沒入地底。地麵的泥漿如同被無形巨手牽引,飛速回縮,隻留下深淺不一的血坑,以及空氣中經久不散的腐臭。
家廟重新籠罩在濃稠的霧氣中,梁柱上滲出暗紅的液體,在牆壁上勾勒出一張張扭曲的鬼臉。若有若無的嘶吼聲從地底傳來,混著鎖鏈拖拽的聲響,宛如一曲陰森的鎮魂歌,訴說著這場血腥廝殺的餘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