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蛛絲遍布，密不透光的蜘蛛叢林後，林地間的景象逐漸變得明亮起來。斑駁的陽光透過樹冠灑落在地麵上，那些在幽暗環境中難以生存的草藥終於再次出現在視野中。雖然像黃金參，星光草這類稀有草藥依舊蹤跡難覓，但成片的高級草藥卻隨處可見——夢葉草在陽光下泛著晶瑩的藍光，冰雪草的葉片隨著微風輕輕搖曳，荊棘草尖銳的倒刺上還掛著晨露。這片區域活躍的精靈並不多，畢竟對他們而言，這些在外界價值不菲的高級草藥，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野草罷了。
    凱薩斯走走停停，原本半天的路程硬是被他走出了整整兩天。每發現一片藥草叢，他都要小心翼翼地蹲下身，用特製的小藥鋤連根挖起，再仔細地分類放好。
    當他終於望見遠處巍峨的黑色高牆時，夕陽已經第二次染紅了天際。他收起沾滿泥土的小藥鋤，脫下早已被汁液染成墨綠色的軟皮質采藥手套，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魔法塔的大藏書室裏那些泛黃的典籍，確實記載過守望堡的雄偉。但當這座高達四十米的黑色巨牆真正矗立在眼前時，凱薩斯仍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壓迫感。牆體由切割平整的黑鋼岩砌成，表麵布滿古老的魔紋，在暮色中泛著幽藍的微光。城牆向上延伸的弧度，讓人聯想到巨獸弓起的脊背。
    就在凱薩斯距離城牆還有百餘米時，尖銳的警報聲突然劃破天際。高牆上的精靈守衛們迅速架起了附魔長弓，箭尖上跳動著危險的魔法光芒。但警報聲很快戛然而止，一位身著黑色皮甲的中年精靈出現在城垛後，他的短刀在夕陽下閃爍著冷冽的光澤。
    “你的鷹眼術是跟穴居人學的嗎？”中年精靈蘭伯特厲聲嗬斥，“連寒霜皇冠徽章都辨認不清！”他的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怒火，右手還按在腰間那柄著名的“猩紅之刃”短刀上。
    年輕的精靈守衛低著頭，脖頸後的刺青因羞愧而微微發亮。他沒有解釋自己確實看到了來者胸前的徽章，隻是本能地拉響了警報。
    “算了。”蘭伯特突然放緩語氣，目光投向遠處僵在原地的凱薩斯，“監視法陣確實沒捕捉到他的蹤跡——這家夥是從蜘蛛叢林方向過來的。”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他的聲音不自覺地低沉下來。
    聽到“蜘蛛叢林”這個詞，年輕的守衛突然打了個寒顫。這個位於無盡森林深處的禁區，是所有精靈哨兵入職時就被反複警告的死亡之地。普通的幽暗蜘蛛已經足夠可怕——四米多高的身軀，能輕易刺穿鋼甲的螯肢。而盤踞在那裏的傳奇魔獸“黑珍珠”，更是所有精靈的夢魘。八米高的龐大身軀，漆黑的甲殼上布滿詭異的銀灰色紋路，據說連精靈議會最強大的“星辰之怒”魔法轟擊都無法在其外殼上留下痕跡。
    蘭伯特不自覺地摸了摸左臂的傷疤。數千年前，精靈議會圍攻守望堡時，一位精靈刺客突然現身留下的紀念。當時八位穿著月白色法袍的大魔導師正在吟唱聯合禁咒，準備覆滅守望堡的時候，那隻巨大的幽暗蜘蛛就像噩夢般從地底破土而出。它隻用了一次突襲就撕碎了精靈們的魔法屏障，鋒利的前肢將最年長的魔導師直接釘在了地上。自那以後，精靈議會再也沒敢對守望堡提出領土要求。
    “開啟大門！”
    蘭伯特收回思緒，對年輕守衛吩咐道。他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遠處的凱薩斯，他能安然穿過極度危險的蜘蛛叢林，必然得到了黑珍珠的認可。
    守望堡那巍峨的城牆在夕陽下投下深邃的陰影，整座城堡隻有一扇大門孤零零地開在西麵，仿佛刻意避開南方的威脅。這裏的城牆明顯比其他方位高出數丈，漆黑色的石牆上滿是古老的魔紋，在微風中閃爍著淡藍色的熒光。凱薩斯仰頭望著那高聳的城垛，厚重的壓迫感讓他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
    穿過幽深的門洞時，凱薩斯的手指輕輕撫過兩側冰冷的石壁。門洞足有十多米深，每一塊巨石都嚴絲合縫地嵌在一起，石縫間流淌著精靈工匠用秘銀澆鑄的加固魔紋。他的皮靴踏在打磨光滑的地麵上，腳步聲在拱形的空間裏回蕩，仿佛有看不見的守衛正在暗處審視著這位來訪者。
    “蘭伯特大人，我們有好幾年沒見了！”
    凱薩斯的聲音在空曠的庭院裏顯得格外清亮，他將一份禮單拿了出來，“我帶了些小禮物——十桶火楓酒，都是羅蘭帝國的百年新釀；一千斤來自碎石王國的奶酥；還有五百個秘製的奶酪。”
    每說一樣，凱薩斯就會將對應的東西拿出來。火楓酒的桶上烙著年份，在陽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微光。
    蘭伯特從台階上緩步而下，銀白色的長發用星輝石發扣束在腦後。當他看到酒桶上熟悉的圖案時，深邃的綠眼睛微微一亮：“火楓酒？自從瑞文離開羅蘭大陸之後，我就再沒嚐過這個味道了。”他修長的手指撫過酒桶表麵，魔法感應讓他立刻判斷出這是最上等的陳釀。
    穿過門廊後，眼前的景象讓凱薩斯呼吸一滯。巨大的廣場鋪展在眼前，每一塊泛著亮光的黑曜石地磚都有三四米見方，上麵蝕刻著繁複的聚魔法陣。這些法陣彼此勾連，在磚石縫隙間流動著魔力的光暈。凱薩斯仿佛能看見千百年前，數萬精靈守衛在此冥想的壯觀場麵——他們銀色的鎧甲反射著月光，魔力在廣場上空形成璀璨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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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請！”
    蘭伯特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穿過足以容納數千人的宏偉廳堂時，凱薩斯注意到穹頂上懸浮的水晶燈，仿佛裏麵封印著永恒之光，兩側牆壁上掛著曆代守望者的肖像畫，他們的眼睛似乎都在跟隨訪客移動。最終他們來到大廳後方一個不起眼的橡木門前，推門進去卻是別有洞天——這是個布置典雅的小會客廳，四壁的書架上擺滿古籍，中央的茶幾上漂浮著一盞魔法燈。
    當侍從奉上盛在月光杯中的蜜露時，凱薩斯終於開口道：“蘭伯特大人，其實我有一件小事想請您幫忙。”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空間戒指，幽暗蜘蛛饋贈的珍貴材料就在裏麵。要將其織造成魔法長袍，恐怕整個大陸也隻有精靈織造大師能夠勝任了。
    “凱薩斯，有事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的！”
    蘭伯特的聲音在石質小廳中回蕩，他放下手中的水晶茶杯，看著年輕的凱薩斯。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窗投射進來，在他銀白色的長發上灑下一片斑斕。作為守望堡的實際掌控者，蘭伯特身上帶著一種獨特的氣質。
    “黑珍珠給了我一團蛛絲！”
    凱薩斯說著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團閃爍著微光的包裹，“我沒有能力處理它，所以想請您幫忙！”
    當他解開包裹時，一團暗灰色的蛛絲顯露出真容。這團蛛絲不像普通蜘蛛產物那樣雜亂無章，而是呈現出一種奇特的規律性卷曲，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起伏。更令人驚歎的是，蛛絲內部流淌著魔力光輝。
    蘭伯特的眼睛微微睜大，他伸手輕觸蛛絲表麵，指尖立刻被一層薄薄的光暈包裹。
    “它對你可真是大方啊！”他聲音中帶著罕見的驚歎，“我需要送魔獸肉去蜘蛛叢林，黑珍珠給我的蛛絲勉強隻夠做一條腰帶！”
    凱薩斯注意到蘭伯特腰間那條暗灰色的腰帶，在光線下幾乎隱形，隻有魔力流動時才能看清輪廓。他知道黑珍珠是蜘蛛叢林的統治者，一隻活了上萬年的幽暗蜘蛛女王，它的蛛絲在整個無盡森林都是傳說中的材料。
    “其他幽暗蜘蛛的蛛絲都是白色的，隻有它的蛛絲是暗灰色。”
    蘭伯特輕輕撫摸著凱薩斯帶來的蛛絲，像是在評估其品質，“更難得的是，黑珍珠的蛛絲可以直接編織，它的表麵沒有粘液，不需要進行煉金溶劑的浸泡。”
    凱薩斯點點頭，他曾在《魔法材料大全》中讀到過，普通幽暗蛛絲需要經過七道煉金處理，才能去除蛛絲表麵的腐蝕性粘液，而這個過程往往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製作成戰鬥法袍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蘭伯特抬頭看向凱薩斯，繼續開口詢問道："你需要在法袍上編織哪種魔紋？"
    凱薩斯沒有立即回答，西麵是精靈議會的所在地，也是禁止奧術魔法的中心區域。當他想到這裏時，眼中已帶上決然的神色。
    "奧術洪流和奧術侵蝕！"
    房間突然安靜下來，蘭伯特的表情變得嚴肅，他放下手中的蛛絲。
    “在無盡森林中部的精靈議會中，奧術現在依舊是禁止觸碰的法術！”他對著凱薩斯說道，聲音低沉，“不過我們不受精靈議會的約束！”
    說完這句話，蘭伯特取出一塊翠綠色的魔法傳訊石。當他用精靈語對著傳訊石低語時，凱薩斯隻能聽懂幾個零星的詞匯——“緊急”、“黑珍珠”和“奧術”。這些詞組合在一起，讓凱薩斯感到有些好奇。
    不到五分鍾，小會客廳的門被猛地推開。一個纖細的身影如風般衝了進來，淡金色的長發在身後飄揚。麗芙穿著一身貼合的皮甲，腰間掛著兩把短刀。她的臉頰因為奔跑而泛紅，尖耳朵微微顫動。
    “凱薩斯，你居然來了守望堡。”
    她一進門就大聲說道，眼睛卻先瞟向了桌上那團暗灰色蛛絲，然後才轉向凱薩斯，“快把火楓酒，奶酥和奶酪分我一份！”
    凱薩斯嘴角揚起一絲笑意，麗芙還是和以前一樣。
    凱薩斯立刻取出三桶密封的火楓酒，火楓木的酒桶散發出淡淡的楓糖香氣。接著他又拿出獸皮袋裝著的奶酥和奶酪。
    “麗芙，奶酥和奶酪隻能減半了，我的存貨也不多了！"
    麗芙的眼睛在看到火楓酒時亮了起來，她毫不客氣地一揮手，所有東西都被收進了她手指上那枚鑲嵌著綠寶石的空間戒指。
    “這些就當是編織戰鬥法袍的工錢！”
    她說著走向凱薩斯，取出了一條銀色的軟尺，“站起來，站好了，我來給你量一下尺寸！”
    她的語氣不容拒絕，凱薩斯乖乖站直身體。麗芙的動作既快又精準，軟尺在他肩膀、胸口、腰際和手臂間穿梭，每一次觸碰都恰到好處，既不會太輕導致測量不準，也不會太重讓人不適。凱薩斯注意到她測量時特別關注了手臂的活動範圍和肩膀的寬度。
    “戰鬥法袍會寬鬆一些！”
    麗芙一邊記錄數據一邊解釋，仿佛讀懂了凱薩斯的疑惑，“精靈魔法師經常需要在奔跑中施法，太緊會影響動作。”她突然停頓了一下，抬頭直視凱薩斯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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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確定要奧術魔紋？”
    凱薩斯迎上她的目光，點了點頭。麗芙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如常。
    “凱薩斯，蛛絲我就先拿走了，應該隻要二十天就能夠編織好。”
    她收起軟尺，捧起那團暗灰色蛛絲。“黑珍珠的蛛絲比普通幽暗蛛絲更容易處理，而且這團蛛絲裏注入了額外的魔力饋贈，編織時會輕鬆很多！"
    “麗芙，你居然會編織蛛絲法袍，我有點小看你了！”凱薩斯有些驚訝地說。在他的印象中，麗芙一直是那個在訓練場上拚命練習弓箭的精靈少女。
    麗芙愣了一下，隨後發出一陣清脆如鈴的笑聲。
    “我可不是織造師！”
    麗芙搖搖頭，將蛛絲收入一個特製的銀色絲袋中，“但我母親是首席織造師！”
    凱薩斯恍然大悟。難怪麗芙對戰鬥法袍的尺寸要求如此了解，原來她受到了精靈精湛的編織技藝的熏陶。他正想再問些什麽，麗芙卻已經轉身向門口走去。
    “二十天後見，凱薩斯。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奧術魔紋……不是鬧著玩的！"
    隨著麗芙的離去，小會客廳再次安靜下來。
    蘭伯特點點頭，目光深遠。“要謹慎的使用奧術，年輕人。更要準備好承擔使用它的後果，精靈議會禁止奧術不是沒有原因的！”
    凱薩斯知道精靈王國的毀滅，都是因為大奧術師對力量的極度渴望，最終掉進了魔族編織的陰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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