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絢麗的晚霞將整片天空染成了瑰麗的橘紅色，猶如打翻的調色盤在天際暈染開來。碎石堡頂層的露台被這霞光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騰騰熱氣從一口巨大的燉鍋中不斷升騰，在暮色中形成嫋嫋白霧。
    隨著“咕嘟咕嘟”的沸騰聲，鍋中的肉湯逐漸變得濃稠，醇厚的香氣幾乎要凝結成實質。那隻肥碩的幼犬正笨拙地忙活著，它粗短的尾巴掃過炭火堆，幾塊燒得通紅的木炭“劈啪”一聲滾落出來。濃香的燉肉已經到了火候，再這麽燉下去，珍貴的肉湯就要熬幹了。
    隻見它用粗短有力前爪，抱起比它還要高一截的三叉戟，精準地戳中一塊燉得酥爛的肉塊。那條靈活的尾巴也沒閑著，輕輕一勾就把魔鋼食盆拖到鍋邊，生怕漏掉一滴香濃的湯汁。金屬質地的食盆在霞光下泛著微光，與冒著熱氣的燉鍋構成一幅溫馨的畫麵。
    站在一旁的波莉瞪大了眼睛，她看著這隻貪吃的肥狗盛了半盆燉肉，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幼犬賊兮兮地看向水晶小屋一眼，隨後掏出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酒瓶時，波莉終於忍不住驚呼出聲。
    “死狗！”她氣得跺腳，棕色的長發在晚風中飛揚，“我就說昨天的火楓酒怎麽不翼而飛，原來是你這個小偷！”
    這瓶火楓酒，是凱薩斯今天中午喝剩下的，不過剩下了大半瓶左右。波莉原本想占為己有，但在她轉頭的工夫，酒瓶就不見了蹤影。
    這時，凱薩斯舒展的身體，從流光溢彩的水晶小屋裏踱步而出，夕陽的餘暉為他的魔法長袍鍍上一層金邊。他的目光在露台上這一出鬧劇間來回遊移，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波莉，快住手！”
    凱薩斯突然一個箭步上前，牢牢扣住波莉伸向酒瓶的手腕。他那雙漆黑色的眼睛緊盯著酒瓶旁趴著的幼犬，“看見那條肥狗了嗎？按照這條死狗的壞習慣，它要霸占的東西肯定會用那沾滿口水的舌頭舔個遍，上次我的一串肉腸就是這麽遭殃的！”
    波莉的手指在距離酒瓶僅剩寸許時猛地停住，她嫌惡地皺起鼻子，仿佛已經聞到了幼犬唾液的氣味。“這條肥狗也太壞了！”她咬牙切齒地瞪著那隻，正用無辜眼神回望她的幼犬。
    凱薩斯鬆開她的手腕，順手把酒瓶往幼犬的方向又推了推，引得幼犬滿意地嗚咽一聲。
    凱薩斯斜倚在橡木桌旁，指尖輕叩櫃麵，開口說道：“波莉，火楓酒不就是你們所羅門家族的招牌嗎？你在自己家居然都拿不到？”他挑起一邊眉毛，語氣裏帶著幾分促狹。
    波莉泄氣地跌坐在橡木椅上，裙擺掀起一陣香風。“這可是百年陳釀的火楓酒啊！”她懊惱地抓亂了自己火紅的卷發，“普通的火楓酒我自然能隨便取用，但這種年份的都被鎖在地下酒窖裏。”
    她伸手比劃著解釋道："你知道火楓酒的產量有多稀少嗎？在風調雨順的年景，一棵百年以上的火楓樹要整整流夠四桶樹汁。這些琥珀色的汁液經過三次蒸餾、七年窖藏，最後隻能凝練成一桶火楓酒——要是做成糖漿就更少了，連小半桶都未必有。"
    夕陽的餘暉映照在水晶小屋上，那些光發射在她臉上，波莉的聲音低了下來。“更別提遇到幹旱年份，那時候連一滴樹汁都不能取。強行采集的話，那些火楓樹會像被流幹血液的士兵一樣枯死。整個領地雖然有兩萬多棵火楓樹，但每年要留出三分之一的產量製作火楓糖漿……”
    “等等！”凱薩斯突然直起身子，“你說每年能產五千桶？可所羅門公爵親口告訴我，火楓酒年產量不過幾百桶！”
    波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指尖輕輕摩挲著徽章上的家族紋章，她拖長了音調：“凱薩斯大魔法師，你以為那些多出來的酒都去哪兒了？皇室每年要進貢八百桶，各大貴族世家分走一千二百桶，還有魔法勢力、傭兵公會…”她掰著手指數到第五個手指時，凱薩斯已經瞪大了眼睛。
    波莉聳聳肩，有些無奈的說道：“最後能留在所羅門家族酒窖裏的，確實隻有公爵說的那幾百桶了。
    “那是你祖父！”
    “是我祖父，同樣也是羅蘭帝國的公爵！”
    凱薩斯看著波莉歎了口氣，大家族的親情非常淡漠。看似風光無限的所羅門公爵，也需要維持與皇室，貴族之間的友誼，而這些友誼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石上。
    凱薩斯望著波莉那張稚嫩的臉龐，不由得輕歎一聲。在這個以血脈為紐帶的大家族裏，親情就像冬日裏稀薄的陽光，看似溫暖卻始終帶著刺骨的寒意。即便是權傾朝野的所羅門公爵，也不得不在金碧輝煌的宴會廳裏戴著麵具周旋——那些與皇室成員舉杯共飲的時刻，那些同貴族們談笑風生的夜晚，無一不是建立在精心計算的利益天平之上。
    “波莉，該用晚餐了。”凱薩斯收起思緒，語氣溫和了些許，“等從灰石堡回來，我給你帶些稀罕玩意兒。”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鎏金餐具的邊緣，“對了，鷹眼那個老家夥什麽時候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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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莉坐在了餐桌上，裙擺上的銀線在暮色中泛著微光：“伯爵大人，您剛進入水晶小屋，那位閣下就匆匆告辭了。”
    凱薩斯走向了魔鋼大燉鍋，他手腕一抖，三叉戟在空中劃出優雅的弧線，精準地叉起兩塊濃香的魔獸肉。當琥珀色的火楓酒從水晶瓶裏傾瀉而出時，頓時彌漫著楓糖與橡木桶交織的醇香。
    “嚐嚐這道燉白皮鱷的肉。”他將餐盤推到波莉麵前，目光投向遠處漸沉的暮色，“這條死狗雖然貪吃了一點，但它對燉肉火候的把控非常精準！”
    話音未落，正在狼吞虎咽的幼犬突然豎起耳朵，發出愉悅的哼唧聲，油光水滑的短尾巴搖成了小旋風。
    半小時後，晚餐在沉默中結束了。深沉的暮色如同厚重的帷幕緩緩垂落，將翡翠河兩岸籠罩在朦朧的陰影中。對岸灰石堡的輪廓漸漸隱沒在黑暗中，隻有零星的燈火次第亮起，像是沉睡巨獸睜開的眼睛。
    凱薩斯站在灰石堡頂層的護牆邊，從空間戒指中取出帶著支架的魔法觀望鏡，鏡片在夜色中泛著幽藍的微光。他調整著觀望鏡的焦距，目光鎖定在對岸側堡那些逐漸亮起的窗口上，計算著守衛換崗的時間。
    “時間到了！”
    凱薩斯低聲自語，將觀望鏡收回空間戒指。他活動了下手指關節，從腰間抽出一把泛著暗金色光芒的短刀。這把是精靈魔法師的武器——魔法之刃。刀身上蝕刻著細密的魔紋，既能作為近戰武器劈砍，又能精準引導魔法能量。在灰石堡那些逼仄的螺旋樓梯和低矮拱廊裏，這可比笨重的法杖實用多了。
    凱薩斯最後檢查了一遍裝備：他將寒霜皇冠徽章別在身前，冰涼的金屬貼著他的鎖骨；腰帶上的幾個水晶藥劑瓶裏，三瓶泛著墨藍，五瓶透著灰綠，還有六七瓶是金色的。他深吸一口氣，開始低聲吟誦古老的咒語。隨著音節流淌，一道道魔法靈光如同有生命的絲線纏繞上他的四肢。當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時，一對由純粹黑暗能量構成的巨大羽翼從他背後展開，每一片羽毛都流轉著幽紫的光芒。
    “我該出發了！”
    凱薩斯眯起眼睛望向對岸，元素之翼輕輕一振，他的身影便飛向了夜空，融入了濃稠的夜色中。隻有藥劑瓶偶爾反射的微光，如同夜空中轉瞬即逝的流星。
    凱薩斯輕盈地掠過四裏寬的翡翠河，碧綠的河水在月光下泛著粼粼波光。他刻意將飛行速度控製在最慢狀態，五分鍾的飛行沒有激起一絲風聲。這樣的緩速飛行完美地掩蓋了他的行蹤，當他如一片落葉般悄無聲息地降落在側堡頂層時，連屋簷上的夜鴉都未被驚動。
    下方，側堡的入口處，全副武裝的守衛正機械地來回巡邏，鎧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們恪盡職守地把守著入口，卻從未想過入侵者會從天而降。凱薩斯注意到他們的巡邏路線始終停留在外圍，果然如情報所說，這些守衛從不踏入側堡內部。
    他試探性地推了推通往塔內的厚重木門，出乎意料的是，看似堅固的門扉竟是虛掩著的。這個意外之喜為他省去了撬門的麻煩，也避免了可能引發的動靜。門後是一條盤旋向下的狹窄樓梯，木質踏板僅有三尺寬，勉強容得下兩人並肩而行。凱薩斯屏息凝神，將體重均勻分布在每一步上。這些看似陳舊的樓梯意外地結實，在他的謹慎行進下沒有發出半點“吱呀”聲。
    當螺旋樓梯終於到底時，腳下變成了冰冷的石質走道。根據鷹眼提供的情報，這一層沒有人居住。黑暗籠罩著整個走廊，沒有一絲燈火的光亮。那些養尊處優的魔法師們顯然不願多爬樓梯，都選擇住在更舒適的下層。
    凱薩斯繼續向下走去，連續穿過五層寂靜的樓道後，他終於感知到了微弱的魔力波動。循著這股魔法氣息，他在狹窄的走道盡頭發現了一扇不起眼的木門。門縫中隱約透出跳動的火光，預示著裏麵正有人活動。凱薩斯貼在門邊，調整呼吸，準備進行下一步行動。
    凱薩斯站在門外，指尖輕輕摩挲著腰間的魔法之刃。他深知麵對一位經驗豐富的魔法師，貿然使用魔力觸手探查無異於打草驚蛇——那些無形的魔法觸須在空氣中遊走時產生的細微波動，絕對逃不過對方的感知。
    他動作嫻熟地將防護麵罩扣在臉上，金屬卡扣發出輕微的“哢嗒”聲。從腰間的皮質藥劑帶上取下一個精致的水晶瓶，墨藍色的液體在黑暗中泛著詭異的光澤。凱薩斯小心翼翼地傾斜瓶身，五六滴粘稠的藥液緩緩墜出，在即將落地的瞬間被他用魔力精準地包裹住。
    這些被魔力包裹的藥滴如同活物般蠕動著，順著門縫悄無聲息地滲入房間。凱薩斯收起藥劑瓶，左手按在魔法計時器的金屬外殼上，冰冷的觸感讓他保持著高度警覺。
    當計時器顯示過了兩分鍾時，凱薩斯果斷地伸手推向木門。門軸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但屋內的人已經毫無反應。溫暖的壁爐火光中，一位身著深藍色魔法長袍的中年法師歪倒在皮質沙發上，胸口隨著鼾聲規律地起伏。他的右手鬆鬆地握著一塊尚未耗盡能量的魔晶石，白色的魔力光暈在他指間若隱若現。
    “果然還是強效昏睡藥劑靠譜！”
    凱薩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注意到法師長袍上的魔法徽章——對方是一名中級魔法師。若是選擇使用致命毒藥，以這個等級魔法師的抗性，恐怕臨死前還能大聲喊叫。但現在，這位法師會悄無聲息的死去。
    魔法之刃在昏暗的房間中劃出一道冷冽的寒光，精準無誤地刺穿了那位中級魔法師的要害。鋒利的刃口如同切豆腐般輕易割斷了頸椎骨，隻有極少量的血液流出，生命便已消逝。一縷乳白色的靈魂從傷口處飄出，被放在凱薩斯口袋的靈魂寶石所吸引，如同被無形之手牽引般吸入其中。
    凱薩斯冷漠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轉身開始在房間裏搜尋有價值的物品。他的動作嫻熟而迅速，修長的手指拂過書架，將幾本古籍掃入空間戒指。角落裏散落著一些古怪的煉金器具和寫滿晦澀魔紋的卷軸，雖然看不懂其中奧妙，但他依然將它們統統收入囊中——這些在火楓城總能賣出不錯的價錢。
    當他翻檢完最後一個抽屜時，靈魂寶石的微光恰好完全熄滅，預示著靈魂的吸收已經完成。凱薩斯蹲下身，利落地摘下屍體手指上那枚鑲嵌著寶石的儲物戒指，隨後像處理一件普通貨物般，將尚有餘溫的屍體塞進了儲物空間。房間重歸寂靜，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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