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餐桌上擺滿了各色珍饈美味。金黃油亮的烤肉在燭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濃鬱的肉香在餐廳裏彌漫；燉肉在銀製湯鍋中微微沸騰，香料的氣息讓人食指大動；金黃蓬鬆的煎蛋卷上點綴著翠綠的香草，散發著蛋奶的芬芳；切成薄片的蠻牛肉紋理分明，肉質鮮嫩多汁。各色時令果蔬也毫不遜色——來自無盡森林的漿果還帶著晨露的清新，南大陸的異域水果散發著甜膩的香氣，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種泛著幽藍光澤的深海水藻，這種深海珍饈即便在帝都的宴會上也難得一見。
    “公爵大人，實在慚愧，我這窮鄉僻壤還沒能找到像樣的廚子，隻能請您將就著用些粗茶淡飯了！”
    凱薩斯嘴上這麽說，手上卻熟練地用銀叉叉起一塊燉肉。就在他準備享用之際，餐廳角落突然傳來“嘎嘣嘎嘣”的聲響。隻見那隻幼犬正抱著根帶肉的蠻牛腿骨大快朵頤，鋒利的尖齒輕易碾碎骨頭，咀嚼聲讓在座眾人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食欲大增。
    “凱薩斯，你這隻肥狗怎麽一直死盯著燉鍋看？”
    所羅門公爵剛接過老羅伊切好的金黃煎蛋卷，就注意到幼犬那雙猩紅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餐桌中央的燉鍋，眼神中透著貪婪的光芒。
    “公爵見笑了。按照慣例，今晚宴席剩下的食物都歸它所有。它不僅會盯著燉鍋，連餐桌它都要盯著。”
    凱薩斯話音未落，餐廳大門突然被猛地推開。隻見肖恩氣喘籲籲地衝了進來，管家製服上沾滿泥漬，額前的汗水還在不斷往下淌。他手裏緊緊攥著一張泛黃的羊皮紙，臉上寫滿了興奮：“伯爵大人！是富礦！礦脈規模雖不算大，但礦石純度極高！而且都是淺層礦脈，開采起來毫不費力！這是探礦師的詳細鑒定報告，所有數據都記錄在上麵了！”
    凱薩斯接過那張泛黃的羊皮鑒定書，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上麵紅色的印章。他微微眯起那雙漆黑色的眼睛，目光如鷹隼般在紙麵上快速掠過，將每一個關鍵細節都收入眼底。
    “肖恩，這上麵寫的深度探礦是什麽意思？”
    凱薩斯抬起頭的瞬間，一縷黑發從肩頭滑落。他摩挲著羊皮紙邊緣的磨損處，聲音裏帶著幾分謹慎的試探。
    中年管家立即上前半步，靴跟在地板上叩出清脆的聲響。“伯爵大人，探礦師在初步勘測後認為，現有礦脈很可能向下延伸。他建議沿著石英脈走向，開鑿兩口垂直豎井。”肖恩邊說邊比劃著，“這樣就能直接探明下層岩體的含金量，探礦師在板岩層中發現了明顯的豎向金線。”
    凱薩斯唇角微微上揚，指尖無意識地在羊皮紙上敲擊出輕快的節奏。有了這座金礦，他終於可以結束那些費時費力的任務了。讓所羅門公爵的人去操心采礦熔煉的瑣事，他隻需坐享其成，將更多時間投入到冥想修煉中。這個念頭讓他胸口湧起一陣久違的輕鬆。
    思緒飄忽間，老伊森沙啞的嗓音仿佛又在耳畔響起。那位精靈長老在龍血樹下與他密談時，枯枝般的手指曾意味深長地劃過星圖。位麵之間的時間之河從不平行流淌，凱薩斯的先祖位麵傳送歸來時，絕不會真的需要等待千年之久。上一次傳送產生的時差，足足扭曲了三百多年…
    晚餐正式開始了，所羅門公爵心情大好，食欲自然要增加了不少。不少食物都是他沒有見過的，尤其是來自無盡森林的水果讓他難以抵擋誘惑，所以他也吃得有些超量了。
    當第一批礦工開始搭建井架時，所羅門公爵的馬車正揚起漫天塵土。公爵在臨行前特意繞道礦區，鎏金手杖在礦坑邊緣留下一串淺淺的凹痕。遠在帝都的稅務官早已收到厚禮，財務大臣的賬簿上也將這裏登記為貧礦。就連帝國鷹眼的密探們傳回的報告裏，這個礦坑也不過是塊食之無味的雞肋。
    此刻的凱薩斯，正盤坐在城堡閣樓的橡木地板上，四周散落的魔晶石在暮色中泛著幽藍的微光。他呼吸綿長，每一次吐納都讓晶石表麵的光澤暗淡幾分。門外那條圓滾滾的幼犬愜意地翻了個身，粗短的尾巴不時拍打著門框。閣樓門縫裏滲出的元素能量如同無形的暖流，讓家夥的短毛都泛起了微微紅亮的光澤。
    城堡內部的事務，已經被女仆長管理的井井有條。外部有管家肖恩在巡查，並不用擔心有人會偷走黃金。因為這些黃金不僅是玫瑰城堡的，同樣也屬於所羅門公爵。
    半個月後的黃昏時分，夕陽的餘暉透過閣樓窄小的窗戶灑落在橡木地板上。一陣急促的“砰砰”聲打破了冥想室的寧靜，伴隨著幼犬特有的尖銳吠叫。凱薩斯緩緩睜開雙眼，漆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了然——能讓這條平日裏懶洋洋的肥狗如此躁動，必定是薩芬家族的人到了。
    “死狗，快停下！”
    凱薩斯低聲咒罵著站起身，他聽到了久坐之後關節發出“哢哢”聲。門外，那隻圓滾滾的幼犬，正用前爪瘋狂拍打著堅實的橡木門板，力道之大竟讓門框都微微震顫。
    “死狗，再拍下去，這扇三百年的古董門就要被你拍碎了！”
    他猛地拉開門，一把揪住幼犬後頸鬆軟的皮肉。入手的分量讓他不禁挑眉——這家夥的體重簡直在以驚人的速度增長。
    “見鬼！”凱薩斯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幼犬，“去年你還能趴在我膝蓋上打盹，現在怕是又重了十斤不止，跟一頭一年生的野豬差不多重了！”
    被拎在半空的幼犬絲毫不顯慌亂，四隻粗短的爪子慢悠悠地在空中劃動，布滿尖牙的血盆大嘴誇張地咧開著，鮮紅色的長舌耷拉在外，活像個得意洋洋的惡作劇得逞者。
    “帶路吧，肥球！”
    凱薩斯嫌棄地將它扔在地上，幼犬圓滾滾的身軀在地毯上彈了兩下。隨即以與體型極不相稱的敏捷躥了出去，暗紅色的皮毛在昏暗的走廊裏劃出一道模糊的殘影，轉眼就消失在了樓梯拐角。
    凱薩斯整了整繡著繁複魔紋的衣領，指尖不經意地撫過胸前那枚代表大法師身份的徽章。他深吸一口氣，沿著盤旋而下的古老石階緩步而行，靴跟與石階碰撞的聲響在空蕩的城堡中格外清晰。
    底層的會客廳裏，兩位身著深綠色獵裝的訪客正不安地摩挲著茶杯。凱薩斯眯起眼睛——確實是薩芬伯爵的那對兄弟，雖然他們發福的麵容和稀疏的頭發已經與記憶中大不相同。他連寒暄的興致都欠奉，徑直走到主座前，魔法長袍一甩坐了下來。
    “一共多少奶酥和奶酪？”
    凱薩斯單刀直入地問道，修長的手指不耐煩地敲擊著橡木桌麵。會客廳牆上的魔法燈隨著他情緒的波動忽明忽暗，將三人投在石牆上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尊貴的伯爵大人，請您過目這批貨的清單！”
    那位發際線已明顯後移的中年人，慌忙從橡木椅上起身，因動作太急還碰翻了桌上的朗姆酒。他顧不得擦拭濺到外套上的酒漬，趕忙從懷中掏出一塊泛黃的獸皮。那張巴掌大小的獸皮上，用深藍色墨水記錄著詳細的數據，邊緣還烙著薩芬家族特有的雙角牛火漆印。
    凱薩斯伯爵修長的手指接過清單，眼睛快速掃過那些數字。羊皮紙上不僅詳細列出了奶酥和奶酪的容量、價格，還有總金額都寫上了。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窗照在墨跡上，將“總計：五萬兩千金幣”那行字映得發亮。
    “看來碎石王國風調雨順啊！”凱薩斯用指節輕叩清單，黃金袖扣在桌麵投下晃動的光斑，“這些產量，抵得上你們家族過去四五年的收成了！”
    說著，他左手在虛空劃過一道弧線，五個橡木箱便憑空出現在羊毛地毯。箱蓋開啟時，新鑄的金幣碰撞聲清脆悅耳。伯爵又變魔術般取出兩個用獨角獸皮縫製的錢袋，袋口的秘銀抽繩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這是五萬兩千金幣，現在，把裝東西的儲物戒指給我，你們拿走這個空戒指就行，這樣大家都省事！”
    凱薩斯深邃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修長的手指緩緩將一枚鑲嵌著藍寶石的儲物戒指，輕輕推過光潔的橡木桌麵。薩芬家族的代表謹慎地拾起戒指，指腹摩挲過寶石表麵細膩的切割紋路，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枚戒指不僅工藝精湛，內裏的儲物空間竟比尋常款式寬敞三成有餘。他抬頭與凱薩斯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唇角揚起滿意的弧度，將戒指鄭重地套在了右手食指上。
    客廳鎏金門框的陰影裏，那隻毛色如陳年葡萄酒般的幼犬始終保持著雕塑般的靜止。它濕潤的鼻尖微微抽動，猩紅色的瞳孔倒映著走廊盡頭廚房的燈光，那裏正傳來瓷碟相碰的清脆聲響。
    幼犬現在不在乎廚房裏的食物，它在等著交易完成之後，拿到分給它的那一份奶酥和奶酪。
    當第七個黃昏降臨，凱薩斯舉起那枚曾被瑩白光芒充盈的靈魂寶石時，寶石內部如同熄滅的星辰，隻剩下霧蒙蒙的灰翳，顯得黯淡無光。靈魂寶石中傳來的徹骨寒意，讓他想起北方凍原永不融化的冰層，內部存儲的靈魂能量耗盡了。
    凱薩斯緩緩睜開雙眼，指尖摩挲著掌中那顆灰暗的晶體。這枚被稱為“靈魂寶石”的東西，在燭光下泛著病態的蒼白色，表麵布滿蛛網般的暗灰色紋路——這根本不是什麽寶石，而是從噬腦魔顱內挖出的魔核。那些棲息在深淵第四十層的可怖生物，最喜用細長口器刺穿獵物的顱骨，吸食其中溫熱的腦髓。
    他凝視著寶石內部凝固的黑暗，能感受到其中殘存的饑渴。一個月前這東西還能吞吐出乳白色的光暈，如今卻像塊死氣沉沉的礫石。凱薩斯鬆開手指，任由靈魂寶石滾落在一邊。沒有充沛的靈魂能量供給，冥想時獲取的魔力還不及平日三成。
    “看來要去翡翠河對岸了！”
    凱薩斯起身時黑袍翻湧如夜霧，牆上的影子因為魔力的湧動，顯得有些扭曲。荊棘花商行長期委托任務裏，需要三千枚聖羅蘭教會的黃金徽章。這個任務的難度非常大，不過在完成任務的過程中，可以能獲取足夠靈魂能量。
    他緩緩展開一張泛黃的羊皮地圖，在紋理細膩的皮革上麵，用精細的墨線勾勒出苦水農場的全貌。地圖的西部區域用暗紅色標記著一座氣勢恢宏的宅院，周圍環繞著極度危險的警示，旁邊還標注著“亡靈法師屬地”的小字。宅院下方繪製著錯綜複雜的地下通道網絡，那些蜿蜒的線條在燈光下仿佛在蠕動。
    地圖中部是一片用綠色渲染的廣袤農田，幾座簡樸的農莊星羅棋布地點綴其間。一條條灌溉水渠如同血脈般縱橫交錯，連接著各個耕作區。而在東部區域，則密集排列著整齊的軍營式建築群，飄揚的旗幟標記清晰可見，那裏赫然標注著“聖騎士與戰鬥神官訓練基地”的字樣。
    他的手指沿著地圖南緣移動，停在那條蜿蜒如翡翠般碧綠的河流上。這條發源於南部的河流在下遊形成了天然的邊界，兩岸散布著低矮的亂石丘陵，粗糙的岩石輪廓在地圖上清晰可辨。河對岸的東側，約莫二三十裏外，聖騎士的訓練營地被特意用金色墨水勾勒出來，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根據鷹密探傳回的情報，聖騎士訓練營的情況比預想中要薄弱許多。營地裏駐紮的多是些中級聖騎士，他們穿著製式的銀白色鎧甲，每天重複著基礎的劍術訓練和聖光禱告。偶爾能看到幾個身手稍顯老練的，也不過是負責指導新人。真正稱得上強者的高階聖騎士屈指可數——除了那位年邁的教官外，就隻有兩名常年在外執行任務的聖殿騎士偶爾會回來休整。
    這樣的防禦力量，顯然不足以應對突發的大規模襲擊。凱薩斯摩挲著下巴，眼中閃過一絲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