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扭曲的心,門,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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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哲將銀狼長槍扛在肩上時,守備騎士正用劍鞘撬開訓練營大門的鎖扣。
月光順著門縫淌進來,照亮孩子們沾滿草屑的臉頰 —— 他們擠在雜役中間,眼神裏還殘留著邪氣退去後的茫然。
“把東側的空置宿舍收拾出來。”
江哲的聲音在夜風中帶著金屬質感,“雜役們知道庫房的傷藥在哪,讓他們先處理孩子們的擦傷。”
他瞥向騎士鎧甲上未愈合的裂痕,“你的肩甲需要重鑄,今天剩下的事交給副手。”
守備騎士剛想應聲,卻被江哲抬手製止。“我知道你想問什麽。”
他指尖劃過對方脖頸處淡去的暗紋,“銀麵具的事,不是現在該追查的。先顧好活著的人。”
騎士的喉結動了動,最終單膝跪地:“遵命,江哲大人。”
江哲點點頭,轉身時正撞見滕川雅抱著一摞淨化符站在台階下。
她把符紙塞進懷裏,指了指訓練營西側的方向:“藏書樓在那邊,靠近後山的石壁,平時隻有導師能進。”
兩人穿過訓練場中央的演武場時,石板路上還殘留著召喚陣灼燒的焦痕。
滕川雅踢開半塊碎裂的魔導具殘骸,突然低聲問:“前輩,暗影霍拉真的…… 沒有弱點嗎?”
江哲的腳步頓了頓。夜風掀起他披風的一角,露出裏麵銀紋魔法衣的微光:“任何存在都有破綻,包括概念體。”
他看向遠處後山的輪廓,那裏的夜空比別處更暗,“就像彌彥,他的破綻是對‘逆轉’的執念。”
“可它們能吞噬攻擊,還能寄生人類……” 滕川雅的聲音有些發顫,“如果有一天,連魔戒騎士的鎧甲都被逆轉了呢?”
江哲突然停下腳步。
月光落在他側臉的輪廓上,血色魔導輪的微光在瞳孔裏閃爍:“那就打碎概念本身。”
他的語氣平淡,卻讓滕川雅想起銀狼鎧甲撕裂暗影時的決絕,“霍拉能殺死暗影霍拉,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是 —— 隻有理解黑暗的人,才能真正終結它。”
說話間已到後山石壁下。
藏書樓像塊嵌在山體裏的黑曜石,通體由暗灰色巨石砌成,尖頂直刺夜空,哥特式的尖拱窗裏沒有半點光亮。
整棟建築占地約半畝,西側緊挨著訓練營的廢棄地牢,牆角爬滿幹枯的常春藤,藤蔓下隱約能看見滲出石壁的暗紫色汙漬 —— 那是邪氣殘留的痕跡。
“這裏以前是幽月法師的專屬區域。”
滕川雅推開沉重的橡木大門時,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她說古籍需要陰幹,所以常年不見光。”
江哲踏入前廳的瞬間,鼻尖縈繞著舊書黴味與魔導藥草混合的氣息。
正廳中央立著座青銅星象儀,指針停留在 “暗影象限” 的刻度;
四周的書架高達穹頂,擺滿皮質封麵的古籍,其中幾排書脊泛著暗紫色,顯然浸染過邪氣。
他的目光掃過西南角的書架,那裏的灰塵有被刻意拂過的痕跡,地麵還殘留著半枚魔導符的灰燼。
“二樓的藏書都是加密的。”
滕川雅踏上旋轉樓梯時,木質台階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需要導師的血紋才能打開,不過……”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二樓傳來的女聲打斷。
那聲音像浸過蜜的冰棱,甜膩中帶著刺骨的寒意:“魔戒騎士大人遠道而來,何必麻煩小雅呢?”
江哲抬頭時,正看見樓梯轉角站著個穿深灰長袍的女人。
她的發間別著枚月牙形銀飾,眼角的細紋在燭火下若隱若現,左手握著根鑲嵌紫水晶的魔導杖 —— 杖身纏繞的蛇形紋路,與幽月法師筆記裏的插畫完全吻合。
“幽月法師。” 江哲的手按在腰間的槍柄上,“我還以為你和其他導師一樣,成了彌彥的‘材料’。”
幽月輕笑一聲,紫水晶杖頭突然亮起,照亮她身後的書架。
那些書架上擺滿了裝訂成冊的手稿,封麵上用古魔界語寫著 “暗影共生實驗記錄”。
“彌彥太急了。” 她緩步走下兩級台階,長袍下擺掃過地麵的暗紋,“真正的研究,需要耐心。”
滕川雅突然攥緊了拳頭。
她終於認出,幽月胸前的月亮徽章上,刻著與銀麵具操控者鬥篷內襯相同的符號 —— 那是暗影霍拉陣營的標記。
幽月法師輕笑一聲,接著說道:“我總算等到了你!江哲大人!我看中的鑰匙終於出現了!”
但江哲可沒有等反派自言自語的說完話的習慣,他直接出手了!
銀狼長槍破風的銳響在二樓回蕩時,江哲的瞳孔驟然收縮。
槍尖本該貫穿幽月法師心口的位置,卻像刺入濃霧般毫無阻礙。
暗灰色的衣袍被氣流掀起,露出底下空無一物的虛空 —— 長槍帶著千鈞之力穿過她的軀體,重重砸在身後的書架上。
“鐺!”
刺耳的金鐵交鳴驚得滕川雅捂住耳朵。
詭異的是,那排堆滿古籍的書架既沒倒塌,也沒被捅穿,反而像海綿般微微凹陷,隨即反彈出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道,將銀狼長槍蕩開三尺。
江哲握槍的虎口發麻,槍身震顫的頻率與暗影霍拉吸收攻擊時如出一轍。
“急躁可不是好習慣。”
幽月法師的聲音從虛空裏傳來,她抬手理了理發間的月牙銀飾,身影在燭火下忽明忽暗,“魔戒騎士的鎧甲能撕裂概念,卻未必能穿透‘真實的謊言’。”
江哲迅速後撤,銀狼長槍在身前劃出半圈銀弧。
他盯著幽月的輪廓,對方的影子在地麵扭曲成蛇形,與書架投下的陰影詭異地融合:“虛影?但逆轉力量的特性是真實的。”
“本體在地下三層的冥想室。”
幽月輕笑一聲,紫水晶杖頭點向虛空,杖尖的光芒裏浮現出訓練營地牢的幻象,“這裏隻是用‘鏡像魔導術’投射的影子,帶著我一絲本源氣息 —— 包括你很熟悉的‘逆轉’。”
她特意加重最後兩個字,目光掃過槍身殘留的微光,“就像剛才,你的力量沒被吞噬,隻是順著影子的脈絡,送回了本體那裏。”
滕川雅突然拔出魔導筆,幻化成劍。
銀刃直指幽月的虛影:“你也是暗影的傀儡!和彌彥一樣瘋了!”
“瘋?”
幽月的身影突然分裂成三個,分別出現在樓梯口、書架旁和星象儀頂端,聲音卻從四麵八方傳來。
“當你看著霍拉撕碎親人,看著騎士在逆轉中崩潰,就會明白 —— 常規的戰鬥永遠走不出死循環。”
江哲突然抬手按住滕川雅的魔導筆:“讓她說。”
他的血色魔導輪在掌心轉動,試圖解析虛影的構成,卻發現對方的魔導波動與暗影霍拉有著 90 的相似度,“你把我比作鑰匙,是什麽意思?”
“鑰匙能開鎖,也能鎖門。”
幽月的身影重新合一,她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封麵發黑的古籍,書頁自動翻到畫著循環符號的一頁,“人類怕霍拉,霍拉依賴人類的‘陰我’,就像光與影,永遠共生。”
她用紫水晶杖在書頁上畫圈,“但如果把所有光都變成影,再把所有影變回光呢?”
“你想讓全人類經曆一次轉化?” 江哲的聲音冷得像冰,“先變成霍拉,再用逆轉術變回來?”
“不是變回。”
幽月的眼神突然變得狂熱,虛影周圍的空氣開始扭曲,“是超越。就像淬火的鋼,經曆過霍拉的‘陰我’淬煉,人類會徹底擺脫被寄生的可能 —— 到那時,沒有霍拉需要斬殺,沒有守護者需要犧牲,這難道不是和平?”
滕川雅氣得渾身發抖:“用無數人的痛苦做熔爐?這叫和平?”
“痛苦是必要的燃料。” 幽月合上古籍,書頁合攏的聲音像骨頭摩擦,“而你,江哲大人,是唯一能點燃燃料的火。”
她的虛影突然湊近,紫水晶杖幾乎觸到江哲的鎧甲,“銀狼鎧甲能撕裂暗影,也能承載暗影 —— 你的血脈裏,流淌著‘轉化’的密鑰。”
江哲猛地後退半步,槍尖直指虛影的眉心:“所以你研究暗影霍拉,培養彌彥,都是為了逼我動用這所謂的‘密鑰’?”
“逼?” 幽月的身影突然淡化,化作無數光點融入書架的古籍中,隻有聲音還在回蕩。
“我隻是在等。等你看清這世界的本質 —— 所有的守護,最終都是為了打破循環,哪怕代價是先成為循環的一部分……”
光點徹底消散的瞬間,整棟藏書樓突然劇烈震顫。
江哲衝向窗邊,看見訓練營方向升起暗紫色的光柱,與地下三層的冥想室連成直線 —— 幽月的本體正在動用那絲被逆轉的力量,啟動某種儀式。
“她要幹什麽?” 滕川雅的聲音帶著驚慌。
江哲望著光柱頂端盤旋的暗影,突然想起彌彥臨終的囈語,想起幽月筆記裏 “虛空回響” 的記載。
他握緊銀狼長槍,槍身發出前所未有的咆哮:“她要把整個北瀚城,變成第一個‘淬火爐’。”
“那您快阻止她!前輩!” 滕川雅的話音還懸在喉間,腳下的青磚突然發出蛛網狀的脆響。
暗紫色咒文如活物般順著裂縫竄出,藤蔓般纏繞著兩人的腳踝,轉瞬便將他們的身影吞噬在幽光織就的牢籠裏。
暗紫色咒文纏上脖頸的瞬間,江哲的血色魔導輪突然爆發出。
不同於以往的銀光,這次的光芒帶著灼熱的金紅,像是從血脈深處湧出的岩漿,所過之處,那些藤蔓般的咒文瞬間發出滋滋的灼燒聲,化作卷曲的黑灰。
“前輩!” 滕川雅的驚呼聲被光浪吞沒。
她眼睜睜看著江哲周身浮現出半透明的銀狼虛影,那虛影張開巨口,朝著藏書樓頂端的暗紫色光柱發出震徹天地的咆哮
—— 光柱中段突然爆出刺眼的金紅光芒,如同被巨斧攔腰斬斷,原本筆直的光柱瞬間潰散,化作漫天飛散的暗影碎片。
“破!” 江哲低喝一聲,掌心的本源之力順著鎖鏈狀的咒文逆流而上。
光牢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暗紫色光壁上浮現出無數裂痕,那些構成牢籠的暗影能量像是遇到了克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
滕川雅隻覺得手腕一輕,纏繞的咒文已化作灰燼,而江哲的身影已如離弦之箭般衝向樓梯口。
“跟上!” 江哲的聲音從樓梯下方傳來。
滕川雅連忙提氣跟上,奔過旋轉樓梯時,瞥見那些古籍正在自動焚燒,書頁上的循環符號在火焰中扭曲成絕望的尖叫 —— 顯然是儀式被強行中斷引發的反噬。
衝出藏書樓的瞬間,夜風卷著灰燼撲麵而來。
訓練營中央的暗紫色光柱已經徹底消散,隻在地麵留下一個冒著白煙的巨大符文,像是被硬生生從中間撕裂。
江哲踩著符文邊緣的焦痕,朝著地牢入口的方向疾奔,銀狼長槍拖在身後,在石板上劃出一串火星。
“地下三層的冥想室是幽月的專屬區域,有三重魔導鎖!”
滕川雅緊隨其後,語速快得幾乎喘不過氣,“她的本體如果在那裏,肯定布下了……”
話音未落,江哲已在轉角處停下。
地牢入口的鐵門像是被無形巨力扯開,扭曲的鐵條上還掛著未燃盡的咒符。
他側身鑽進通道,本源之力在周身形成護體光罩,將牆壁滲出的暗紫色邪氣隔絕在外。
通道兩側的火把在光罩經過時驟然變亮,照亮滿地散落的魔導具殘骸 —— 顯然有什麽東西在他們到來前破壞了這裏的防禦。
“她在故意引我們來。” 江哲的聲音在通道裏回蕩,帶著金屬般的冷硬。
他踢開一具攔路的魔導具,指尖在牆壁的刻痕上輕輕一抹,那些新留下的爪印裏還殘留著幽月的魔導氣息,“這些痕跡太新了,像是剛離開不久。”
到達地下三層時,厚重的石門早已洞開。
冥想室內一片狼藉,中央的星象台翻倒在地,水晶球碎裂的碴子裏混著暗紫色的黏液,牆角的書架被劈成兩半,散落的古籍上用鮮血畫著未完成的召喚陣。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魔導藥草味,與暗影的腥甜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
“沒人?” 滕川雅握緊魔導筆,警惕地環顧四周。
冥想室的石壁上布滿了幽月研究的符文,其中幾處還在微微發光,像是在訴說主人剛剛離開的匆忙。
江哲的目光落在星象台的底座上。
那裏壓著一張泛著紫光的符咒,邊緣用金線繡著循環符號,正是幽月常用的咒紙。
他伸手拾起符咒,指尖剛觸碰到紙麵,上麵的字跡便自動浮現,用古魔界語寫著:“鑰匙若不願插入鎖孔,便隻能看著門永遠緊閉 —— 你錯失的,何止是覺悟。”
“她跑了!” 滕川雅的聲音裏帶著不甘,“就這麽讓她去禍害北瀚城?”
江哲將符咒捏碎在掌心,金紅色的本源之力瞬間將其化為飛灰。
他走到石壁前,指尖劃過那些發光的符文,突然冷笑一聲:“她沒走太遠。”
符文的光暈裏,殘留著一道極其微弱的空間波動,指向地牢深處的廢棄礦道,“這是她的誘餌,也是她的挑釁。”
銀狼長槍突然在他手中震顫,槍身投射出的虛影指向礦道入口。
江哲轉身時,眼底的金紅尚未褪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去礦道。既然她想玩,我們就奉陪到底。”
滕川雅望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藏書樓裏幽月的話。
她握緊魔導筆,快步跟上的同時,心底升起一個疑問:幽月口中的 “鑰匙”,究竟是指江哲的力量,還是某種更深層的東西?
而那扇需要鑰匙開啟的 “門”,又藏著怎樣的秘密?
礦道深處傳來蝙蝠驚飛的聲響,像是在為這場未盡的追逐奏響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