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霧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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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星的晨露開始帶著稻花香時,林深在溪灘邊辟了片新田。他把暖土鋪在黑土上,又將霧星果的籽混著地球的稻種撒下去——撒到第三把時,指縫間漏下的籽落在石縫裏,竟當場發了芽,嫩莖上纏著圈淡藍的光,像姐姐當年總往他發間別的光珠串。
淩夏蹲在田埂邊編竹籬笆,竹條是霧林裏新砍的,帶著點清甜味。編到一半突然停了手,往溪水裏指:“你看那魚。”溪裏的霧星魚不知何時聚了群,半透明的身子在光裏晃,竟往新田的方向遊,尾鰭掃過水麵時,濺起的光泡落在稻芽上,芽尖“啪”地綻開片新葉。
趙野抱著個金屬盆跑過來,盆裏是綠星的沙和霧星的土混的新料,盆底還沾著顆霜星的雛菊:“蘇棠說風星的信號又強了!光珠剛傳回來影像,那邊的風裏裹著草籽——跟地球的狗尾巴草長得像!”話沒說完,盆沿突然滾下顆圓東西,是阿澈偷偷塞的霧星果,落在土裏裂了縫,籽往稻根下鑽,轉眼就纏成了圈。
顧明老人的光蜂又捎來片銀杏葉,這次葉上沒寫字,就刻了個歪歪扭扭的“家”字。林深把葉壓在日誌旁時,突然聽見身後“窸窣”響——是淩夏摘了串霧星草編的環,往他頭上戴:“剛阿澈說,這草葉沾了光珠的暖,戴了能讓稻子長得快。”草環剛碰到發頂,新田裏的稻芽突然“嘩”地長了截,穀粒上沾的光泡破了,竟滴出點甜水,落在趙野的金屬盆裏,把雛菊籽催得冒了芽。
蘇棠的意識體在半空亮起來時,星圖上的“風星”突然閃了閃。光絲纏著顆新飄來的光珠轉:“風星的光珠裏有笑聲呢——像孩子們在田埂上跑。”光珠往溪水裏落,濺起的光泡裏浮出段影像:風星的沙地上立著個舊木牌,牌上刻著“種子計劃試驗田”,牌旁的沙裏冒出叢草,草穗上沾著塊布片,是林夏那件藍布衫上掉的蒲公英碎角。
出發去風星前夜,霧星的新稻抽了穗。林深割了把最飽滿的,往淩夏的背包裏塞:“姐當年說要把霧星的稻帶往遠處,現在該讓風星也聞聞稻香了。”趙野往貨艙搬那盆混土時,盆裏的雛菊突然開了花,淡白的花瓣往新稻上落,像給稻穗戴了串小鈴。最小的孩子又往木筏上扔了個布包,這次包裏是霧星果的籽:“給風星的沙添點甜!”
木筏穿過星雲時,貨艙的稻穗突然晃了晃。穀粒上沾的光泡破了,竟飄出片虛影——是林夏蹲在霧星的溪灘上,手裏舉著顆霧星果笑,身後的勘探艇旁,新冒的草葉上沾著光珠的暖。淩夏摸著稻穗輕聲說:“她肯定早知道我們會來,不然怎麽把光種撒得這麽遠。”話音剛落,遠處的風星突然亮了亮,像有人舉著光珠在沙地上等。
風星的風果然裹著草香。光珠落地時卷起飛沙,沙裏埋的舊木牌旁,那叢草突然長了截,草穗上的蒲公英碎角飄起來,往林深的方向落——落在他手裏的稻穗上,竟粘住了穀粒上的光泡。林深蹲下來扒開沙時,指尖突然碰到個硬東西:是個玻璃罐,跟霧星勘探艇裏的那個一模一樣,罐裏泡著些籽,有霧星的果籽,有地球的稻種,還有風星的草籽,罐口貼著張標簽:“等霧星的光來,就把風星的草結的籽,帶往有暖的地方。”
罐底壓著半本日誌,紙頁被風星的沙磨得發毛,最後頁寫著行字:“風星的沙軟,適合種稻。等弟來的時候,要讓他踩踩帶草香的沙。”林深把日誌貼在胸口時,趙野突然喊了聲:“快看那木牌!”木牌背麵刻著串新字,是顧明老人的筆跡——想來是光蜂捎來的銀杏葉上的字拓的:“石陣上的故事又刻了段,說霧星的稻熟了,風星的草醒了,就差個帶著稻香的人來念。”
淩夏往沙裏撒霧星果的籽時,沙突然動了動。籽剛埋進去,就有細小的根須往深處鑽,根須旁的沙裏冒出串光泡,泡裏裹著條小魚——是霧星溪裏遊來的那種,不知什麽時候跟著光珠的軌跡飄到了風星,半透明的身子纏著光,往木牌旁的低窪處遊,轉眼就聚成了汪淺水,把草籽催得發了芽。
光蜂往風星深處飛時,尾尖的光托著串稻花香。跟著它走了裏許地,沙地上突然露出個舊帳篷,帳篷門簾上繡著地球植物研究所的徽記。掀開門簾時,裏麵的東西讓淩夏紅了眼眶:桌上擺著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藍布衫,衫角補著塊霧星草的葉,正是林夏當年穿的那件;衫旁的木箱裏擺著排小陶罐,罐上標著“風星沙樣”“霧星土樣”“地球稻種”,最底下的罐裏,裝著把灶底土——跟林深混在暖土裏的那把一模一樣。
“是姐留的。”林深拿起灶底土時,土突然散了散,露出顆圓滾滾的東西,是地球的稻穗籽,籽上印著個小小的“深”字——是當年他種在自家稻田的稻穗上刻的記號。蘇棠的光絲往帳篷頂飄,沒一會兒就拖著個金屬盤下來,盤裏擺著些發光的籽,比霧星果的籽小些,殼上沾著風星的沙:“是風星的本地種!能在沙裏結果!”
那天傍晚,他們在舊木牌旁煮了鍋粥。用風星的淺水、霧星的稻、地球的灶底土混著煮的,粥裏飄著風星草的香。林深舀起勺往嘴裏送時,勺底沉著顆小籽,是風星的本地種,籽上印著串細字:“往南走三裏,有片湖,湖裏的沙能結暖果。”
第二天天剛亮,阿澈就舉著光珠往南跑。光珠在沙地上拖出道亮線,線旁的沙裏突然冒出叢叢草,草葉往兩邊擺,像在引路。快到湖邊時,光珠突然停了——湖麵上飄著層光霧,霧裏浮著個竹籃,跟淩夏從地球帶來的那個很像,籃裏裝著些扁扁的果,果皮是淡綠的,沾著風星的沙,像裹著層暖。
林深捏起顆果時,果突然裂了縫,露出裏麵的籽——籽上竟纏著根細鏈,鏈上掛著個小牌,牌上刻著“夏”字。他突然笑了,眼眶卻濕了:“姐肯定在這兒待了好久,把每個星球的暖都攢著。”話音剛落,蘇棠的光絲突然亮了——星圖上又冒了個新光點,旁邊標著“雨星”,光珠裏的信號帶著雨聲,還混著稻穗抽芽的“沙沙”聲。
趙野往貨艙裝風星的籽時,突然蹲下來摸了摸腳下的沙:“你說,這些沙會不會記著我們來過?”淩夏把竹籃裏的暖果收進背包,笑著說:“何止記著。等我們去了雨星,風星的草會越長越密,霧星的稻會結新籽,地球的稻田會等著我們帶新故事回去——它們早把彼此的暖纏在一塊兒了。”
風一吹,風星的草穗往天上飄,根須卻在沙裏紮得更深。林深知道,它們會把風星的故事帶往雨星,帶往更多藏著霧的地方。而霧星的新稻還在結籽呢,地球的孩子還在數稻穗呢,顧明老人還在石陣上刻故事呢——等雨星的雨停了,等所有的籽都落了土,它們就會順著光珠的軌跡聚在一塊兒,把宇宙的暖都織成穗,穗上站著光蜂,往每個記著家的地方飛。
光珠在湖邊輕輕轉,像在說:別急呀,等風星的果熟了,等湖裏的沙暖了,等新的籽發了芽,我們再往雨星走。到時候呀,要讓所有藏著的暖,都在稻花香裏慢慢聚呢。
雨星的雨是溫吞的,落在手背上像裹著層薄棉。光珠剛掠過雨雲,就有串水泡泡從雲層裏墜下來,泡裏裹著片碎葉——葉邊帶著齒痕,是地球山野裏常見的蕨類,葉脈上還沾著點泥,泥裏混著顆細籽,細看竟和林深撒在霧星田埂上的稻種一個模樣。
淩夏正蹲在溪邊洗竹籃,籃裏裝著風星的暖果,被雨一淋,果皮上的沙粒順著水流往下淌,竟在溪底積出一小撮金晃晃的沙。“你看這水。”她拽了拽林深的衣角,指尖往溪裏點——溪水泛著淡青,水底沉著些半透明的石片,石片縫裏鑽著叢草,草莖上掛著個小竹牌,牌上刻著“等稻來”三個字,筆鋒和林夏日誌裏的一模一樣。
趙野扛著把舊鋤頭從雨霧裏鑽出來,鋤頭上還沾著濕泥:“蘇棠說北邊山坳有舊營地!光珠掃到了金屬信號,像是……像是培育箱的味兒!”話沒說完,腳下突然一滑,踉蹌著往溪邊倒,鋤尖磕在石片上,“當啷”一聲,石片縫裏竟滾出顆圓東西——是顆裹著青苔的玻璃珠,珠裏泡著片稻葉,葉尖還沾著滴露水,正是地球稻田裏清晨常見的那種。
林深捏著玻璃珠往山坳走時,雨突然小了些。路邊的蕨類植物往兩邊歪,像是在讓路,蕨葉上的雨珠滴下來,落在地上砸出小坑,坑裏竟冒出細芽,芽尖頂著淡紫的花——是伽馬星係的紫雲英,不知跟著光珠飄了多少路,竟在雨星的濕泥裏紮了根。蘇棠的意識體在半空亮著,光絲纏著顆新落的雨珠轉:“營地就在前頭!光珠裏有心跳聲呢——不是人的,是……是種子發芽的動靜!”
營地的木柵欄早被雨泡得發漲,柵欄門上掛著把銅鎖,鎖孔裏塞著片銀杏葉,葉上刻著顧明老人的字:“石陣的故事刻到雨星啦,就等稻花香來開鎖。”林深剛把霧星的稻穗往鎖孔旁一湊,銅鎖“哢嗒”就開了——柵欄後露著片方方正正的田,田裏沒長別的,隻稀稀拉拉立著幾根稻稈,稻穗是空的,可稻根下的泥是暖的,用手一摸,竟能感覺到細芽在往下鑽。
田邊的培育箱亮著微弱的光,箱門虛掩著,推開門時,林深的呼吸突然頓住——箱裏擺著排玻璃管,管裏的稻種正慢慢抽芽,芽尖頂著層薄雨,管壁貼著張泛黃的標簽:“雨星稻一代,等親土催熟。”標簽旁壓著半張照片,是林夏站在田埂上,手裏舉著把稻穗笑,身後的雨裏飄著光蜂,尾尖拖著銀杏葉,葉上印著“給弟留的田”。
“姐早把地整好了。”林深往培育箱旁的泥裏撒了把暖土——是霧星的黑土混著風星的沙,還有他從地球帶的灶底土,剛撒下去,玻璃管裏的稻芽突然“嗖”地長了截,稻穗慢慢鼓起來,空殼裏填上了穀粒,穀粒上沾著雨珠,滾落到田裏,竟當場發了芽。淩夏蹲在田埂上數稻穗時,突然指著培育箱底喊:“你看那日誌!”
日誌的紙頁沾著潮氣,最後一頁畫著幅畫:雨星的雨停了,田埂上站著兩個人,一個舉著稻穗,一個拎著竹籃,像是他和淩夏,畫旁寫著行字:“雨星的稻熟了要釀米酒,給弟留著第一壇。”林深摸著畫紙時,身後突然傳來“嘩啦啦”的響——是趙野在翻旁邊的木箱,箱裏竟擺著個粗陶壇,壇口封著布,布上繡著蒲公英,布角還沾著顆稻種,種皮上刻著個“深”字。
那天夜裏,雨徹底停了。他們圍著培育箱煮新摘的稻,用雨星的溪水煮的,煮著煮著,陶壇突然“嗡”地響了聲,壇口的布飄起來,竟飄出片虛影——是林夏蹲在田邊釀米酒,手裏攪著陶勺笑:“早說過雨星的水甜,釀的酒肯定不酸。”虛影剛散,田裏的稻穗突然都彎了腰,穀粒上的雨珠落下來,滴進陶壇裏,壇裏竟真飄出米酒香,混著雨星的濕土味,暖得人心頭發軟。
第二天一早,阿澈捧著陶壇往溪邊跑:“要給溪裏的魚嚐嚐!”溪邊的紫雲英開得正盛,花叢裏落著光蜂,尾尖沾著片新葉,葉上印著蘇棠的字:“星圖又亮啦!東邊的‘雲星’有光珠信號,帶著……帶著米酒香呢!”林深往背包裏塞雨星的稻種時,淩夏突然拽住他的手,往田埂邊指——昨夜空著的田裏,竟冒出片新苗,苗尖頂著光,根須纏著霧星的土、風星的沙、地球的灶底土,在雨星的濕泥裏織成了團暖。
趙野正往貨艙搬培育箱裏的玻璃管,管裏的稻芽往雲星的方向歪:“這是催著要走呢!”林深把陶壇的布重新係好,布角的稻種掉下來,落在田裏又發了芽:“走。姐還等著嚐雲星的風釀呢。”光珠在營地半空轉了圈,往雲星飄去,尾尖托著米酒香,飄過高山時,山坳裏的蕨類往光裏湊;飄過溪流時,溪裏的魚跟著光珠遊;飄過新田時,稻穗彎著腰晃,像是在說“早去早回”。
淩夏回頭望了眼雨星的田,突然笑了——她看見光蜂落在稻穗上,尾尖的銀杏葉飄起來,葉上的字在雨光裏亮著:“石陣的故事還長著呢,等雲星的米酒釀好了,咱們接著刻。”風帶著紫雲英的香往遠處吹,雲星的光在雨霧盡頭閃,像有人舉著陶壇在等,壇口飄著蒲公英,正往稻穗上落呢。
雲星的雲是軟的,像剛蒸好的米糕,往人身上落時帶著點甜香。光珠剛撞開雲層,就有片雲絮慢悠悠飄下來,絮裏裹著個小竹片——竹片上刻著道淺痕,是林夏總在勘探日誌旁畫的稻穗簡筆,竹片邊還沾著點白霜,霜裏凍著顆圓籽,竟和雨星陶壇旁發的稻芽一個模樣。
林深正蹲在雲堆旁拆背包,剛把雨星的稻種倒出來,雲絮突然“噗”地散了,霜籽落在稻種堆裏,當場裂了道縫,芽尖頂著層薄雲鑽出來,嫩莖上纏著圈白氣,像姐姐當年往他米酒碗裏撒的糖霜。淩夏拎著竹籃走過來,籃裏的暖果沾了雲星的潮氣,果皮上竟結了層細晶:“趙野在西邊雲穀找著舊架子了!說是……說是晾稻穗用的,木頭縫裏還卡著半穗稻,穀粒上有牙印——像光蜂啄的。”
趙野扛著捆雲枝跑過來,枝椏上掛著串雲珠,珠裏泡著片葉:“蘇棠說這架子旁有信號!光珠掃著個金屬罐,罐口露著塊布,是藍布衫上的蒲公英!”話沒說完,腳下的雲突然陷了塊,他踉蹌著往旁躲,雲枝磕在舊架子上,“咚”一聲,架子縫裏滾出個玻璃球——球裏盛著半罐米酒,酒麵上飄著片稻花,正是雨星陶壇裏那種,花瓣上還沾著滴酒珠,亮晶晶的像淚。
林深捏著玻璃球往雲穀走時,雲突然薄了些。路邊的雲草往兩邊彎,草葉上的雲珠滴下來,砸在雲地上出小窩,窩裏竟冒出叢紫花——是伽馬星係的紫雲英,花瓣上沾著雲星的白霜,比在雨星時開得更旺。蘇棠的意識體在半空亮著,光絲纏著顆雲珠轉:“金屬罐就在那片雲柱後!光珠裏有酒氣呢——跟雨星陶壇裏的一個味兒!”
雲柱後的金屬罐半埋在雲裏,罐身上印著“種子計劃儲酒艙”,罐口的布果然是藍布衫的碎角,布上繡的蒲公英還沾著風星的沙。林深剛把雨星的稻種往罐旁一撒,罐蓋“哢”地跳開了——罐裏沒裝別的,隻擺著排粗陶碗,碗裏盛著淡黃的米酒,酒麵上飄著雲星的白霜,碗底壓著張紙條,是林夏的字跡:“雲星的雲能釀甜酒,給弟留著三碗。”
“姐連碗都備好了。”林深拿起個陶碗時,罐底突然“咕嚕”響了聲,滾出個布包,包裏是把幹稻穗,穗粒上刻著“夏”字——是當年姐姐總在地球稻田裏留的標記。淩夏往罐旁的雲地上撒暖土時,幹稻穗突然“簌簌”落穀粒,穀粒沾著罐裏的米酒,落在雲土裏竟發了芽,芽尖頂著雲珠,轉眼就抽了穗,穗子比雨星的飽滿些,穀粒上還沾著酒香。
趙野正翻罐旁的木箱,突然喊了聲:“快看這日誌!”日誌的封皮裹著層雲膜,最後一頁畫著幅畫:雲星的雲散了,晾稻架上掛滿了稻穗,光蜂叼著稻粒往遠處飛,畫旁寫著行字:“雲星的酒要配雲果吃,東邊雲湖旁有果林。”林深摸著畫紙時,身後傳來“撲棱”聲——是光蜂叼著顆圓果飛過來,果皮是淡粉的,沾著雲星的白霜,往他手心裏落。
那天傍晚,他們圍著金屬罐煮雲星的稻。用雲湖裏的水、雲星的稻、雨星的米酒混著煮,煮著煮著,光蜂突然往雲湖方向飛,尾尖拖著稻穗影。跟著它走到湖旁時,所有人都愣了——湖岸上立著片果林,果樹上掛著串彩燈似的果,果縫裏漏出的甜香混著酒氣,往人鼻尖鑽。林深摘顆果掰開,果核上竟纏著根細繩,繩上係著個小陶片,片上刻著“等你”。
第二天一早,阿澈捧著陶碗往果林跑:“要給果兒澆米酒!”果林裏的紫雲英開得正密,花叢裏的光珠突然亮了——星圖上又冒個新光點,旁邊標著“月星”,光珠裏的信號帶著風聲,還混著稻穗晃的“沙沙”聲。林深往背包裏塞雲星的果實時,淩夏拽著他往晾稻架旁指——架上的稻穗竟結了新籽,籽上沾著雲星的霜、雨星的露、風星的沙,在雲土裏纏成了團暖。
光珠往月星飄時,雲星的晾稻架晃了晃,稻穗上的光蜂跟著飛起來,尾尖拖著米酒香。林深回頭望了眼雲湖,看見雲果在風裏晃,像姐姐舉著陶碗笑——碗裏的米酒冒著熱氣,往遠處飄,飄向月星的方向,飄向所有等著稻香的地方。
月星的夜是透亮的,銀輝淌在地上像鋪了層碎銀。光珠剛掠過月麵環形山,就有串星子似的光點從石縫裏鑽出來,光點裹著片月岩碎——岩上嵌著道淺槽,是林夏總在勘探設備上刻的標記,岩邊凝著層冷露,露裏凍著顆癟籽,竟和雲星果林旁落的稻種一個模樣。
林深蹲在環形山坳裏掏背包,剛把雲星的果實擺出來,冷露突然化了,癟籽滾到果實旁,“啪”地脹開,芽尖頂著縷銀輝鑽出來,嫩根往月岩縫裏紮時,竟扯出絲淡香——是雨星米酒混著雲星果香的味兒。淩夏拎著竹籃蹲過來,籃裏的暖果沾了月輝,果皮上浮著層銀霧:“趙野在北邊月穀找著舊棚子了!棚頂掛著串幹花,是伽馬星係的紫雲英,花瓣還硬挺著呢,像剛晾上沒幾天。”
趙野扛著塊月岩板跑過來,石板上沾著些白絨,絨裏裹著顆圓粒:“蘇棠說棚子底下有金屬箱!光珠掃著箱角露的布片,是藍布衫上的蒲公英,繡線還帶著光呢!”話沒說完,腳下的月塵突然滑了滑,他趔趄著往旁靠,石板磕在舊棚柱上,“當”一聲,柱縫裏掉出個陶瓶——瓶裏剩著小半瓶酒,酒麵上飄著片稻殼,正是雲星金屬罐裏那種,殼上還沾著顆星子似的光點。
林深捏著陶瓶往月穀走時,月輝突然濃了些。路邊的月草往兩邊蜷,草葉上的冷露滴下來,砸在月塵上出小坑,坑裏竟冒出發光的菌——菌傘是淡銀的,傘沿沾著月星的冷露,比在雲星見的紫花更軟。蘇棠的意識體在半空轉了圈,光絲纏著顆光點晃:“金屬箱就在那片月桂叢後!光珠裏有窸窣聲呢——像稻種在土裏頭拱!”
月桂叢後的金屬箱半埋在月塵裏,箱身上印著“種子計劃培育艙”,箱鎖上纏的果然是藍布衫碎角,蒲公英繡線在月輝裏亮得發閃。林深剛把雲星的果實往箱旁一放,箱鎖“哢嗒”就鬆了——箱裏擺著排陶盆,盆裏的月土泛著光,土麵上戳著幾根細芽,芽尖頂著銀輝,盆沿貼的紙條是林夏的字:“月星的土要曬暖了種稻,給弟留著三盆好土。”
“姐連土都焐過了。”林深摸了摸盆裏的月土,果然溫乎乎的,箱底突然滾出個木盒,盒裏是疊舊圖紙,圖紙上畫著月星的田埂,埂邊標著“稻種埋三寸”——是當年姐姐教他在地球種稻時畫的樣式。淩夏往陶盆裏撒雨星的稻種時,圖紙突然被風掀動,紙角掃過陶盆,盆裏的細芽“嗖”地長了截,莖稈上纏著銀輝,轉眼就分出小杈,杈上還沾著月桂的香。
趙野正翻箱旁的鐵盒,突然舉著個本子喊:“快看這記錄!”本子的紙頁泛著銀光,最後頁畫著幅畫:月星的月落了,田埂上站著光蜂,正往地球的方向飛,蜂尾拖的稻穗影在銀輝裏亮,畫旁寫著行字:“月星的稻熟了要做米糕,等弟來嚐時,就著月桂蜜吃。”林深指尖剛碰到畫紙,身後的月桂叢突然“沙沙”響——是光蜂叼著塊蜜巢飛過來,蜜巢是琥珀色的,沾著月星的冷露,往陶盆沿一擱,蜜就順著盆壁往下淌。
那天夜裏,他們圍著金屬箱烤月桂蜜。用月星的銀輝烘的,烘著烘著,陶盆裏的芽突然抽了穗,穀粒上的銀輝凝成團,竟墜下顆圓東西——是顆飽實的稻種,種皮上刻著“深”字,正是林深當年在地球稻田刻的記號。淩夏把稻種捏起來時,月穀深處突然亮了片光——是阿澈舉著光珠在跑,光珠照到的地方,月塵裏冒出串腳印,腳印旁跟著發光的菌,像有人在前頭引路。
第二天一早,阿澈捧著蜜巢往陶盆裏抹:“要讓稻子嚐甜!”月桂叢裏的光珠突然閃了閃——星圖上的新光點標著“辰星”,光珠裏的信號帶著銀輝響,還混著米糕蒸軟的“撲撲”聲。林深往背包裏塞月星的稻種時,淩夏突然指著陶盆笑——盆裏的稻穗竟結了穀粒,粒上沾著月星的輝、雲星的霜、雨星的露,在暖土裏攢成了團亮。
光珠往辰星飄時,月星的陶盆晃了晃,盆裏的稻穗跟著點頭,穗尖的光蜂追上來,尾尖拖著月桂香。林深回頭望了眼月桂叢,看見發光的菌在月塵裏鋪成路,像姐姐舉著陶盆走——盆裏的米糕冒著熱氣,往遠處飄,飄向辰星的方向,飄向所有等著暖土的地方。月輝落在他肩頭時,他突然覺得,姐姐從來沒走遠,就藏在每個星球的稻種裏,等他把所有的暖攢齊了,就跟著光珠一起,回地球的稻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