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霜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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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星的融水順著光珠拓出的紋路漫開時,林深蹲在剛冒芽的稻苗旁數根須。新抽的根須泛著淡綠,根尖纏著點藍溪星的紅土,像攥著不肯丟的念想。光蜂繞著稻苗飛了兩圈,尾尖沾的紫雲英花粉落在融水裏,竟催出串細弱的綠藻——比藍溪星湖裏的短些,莖稈上裹著層光膜,隨水流輕輕晃,倒像串會發光的珠簾。
    “根須紮得穩了。”淩夏把顧明老人給的果醬罐放在土坡上,罐口的蘆葦葉還在慢慢織字,剛織出個“暖”字,就被風卷著的蒲公英絨毛粘住了。她伸手去摘絨毛,指尖卻碰著片冰涼的光——是蘇棠的意識體飄了過來,光絲裏裹著顆剛從冰縫裏撿的光珠,“這顆光珠裏有舊信號,是‘種子計劃’的波段。”
    光珠被放在日誌旁,突然“嗡”地亮了。日誌的紙頁自動翻起來,停在夾著片幹花的那頁——是朵褪色的蒲公英,花瓣上印著行模糊的字:“冰下三百米有暖核,需光種引。”蘇棠的光絲往冰縫裏探,沒入三米就縮了回來,“冰下有暗流,帶著碎冰碴,光絲穿不過去。”
    阿澈突然舉著根蒲公英莖稈跑過來,莖稈頂端的絨毛沾著層薄冰:“艦長!我剛才看見光蜂往冰縫裏鑽!跟著它走說不定能找到暖核!”話音剛落,就見隻光蜂從冰縫裏飛出來,尾尖拖著縷淡綠的光,往西北方向的冰丘飄。淩夏拽著林深的胳膊跟上時,融水已經漫到了腳踝,腳下的黑土軟乎乎的,踩下去能冒出串光泡。
    冰丘背後藏著個窄窄的冰洞,洞口掛著串冰棱,被光蜂的尾光照得透亮。林深彎腰往裏鑽時,後背的稻種袋蹭掉了塊冰,碎冰落在地上竟化成了灘綠泥——泥裏埋著顆圓滾滾的種子,殼上印著地球航天局的徽記。“是光種!”林深把種子捏起來時,冰洞深處突然傳來“轟隆”聲,融水順著洞壁往下淌,在腳邊匯成了條小溪。
    最裏麵的冰室比想象中寬。中央的冰台上擺著個半埋在冰裏的金屬球,球身印著“暖核啟動器”的字樣,表麵纏著圈發光的藤蔓——藤蔓的葉子是心形的,葉尖滴著融水,落在啟動器的按鈕上。光蜂停在按鈕旁,尾尖的光往按鈕上蹭,按鈕卻紋絲不動。林深蹲下來摸啟動器的底座,發現冰裏埋著塊石板,石板上刻著行字:“需故土引暖。”
    “故土?”淩夏突然拍了下大腿,從背包裏翻出個小布包——是離開藍溪星時帶的紅土,當時想著給霜星的土添點“暖氣”,竟忘了拿出來。她把紅土撒在啟動器周圍,剛撒完,藤蔓的葉子就突然亮了,葉尖的融水滴得更快,“嘀嗒”落在按鈕上時,啟動器突然“嗡”地響了。金屬球表麵的冰“哢嚓”裂開道縫,縫裏冒出縷白霧,裹著股熟悉的氣息——像藍溪星稻田裏的稻香。
    暖核啟動的瞬間,整個冰室都在晃。林深拽著淩夏往外跑時,看見冰壁上的冰開始往下掉,露出裏麵藏著的東西:排排金屬架,架上擺著玻璃罐,罐裏泡著些眼熟的種子——有落絨星的銀杏籽,有伽馬星係的花種,還有藍溪星的稻種,每罐上都貼著張標簽,寫著“種子計劃備份庫”。蘇棠的光絲往玻璃罐上纏,剛要把罐子往外送,冰室的頂突然塌了塊冰,砸在最外側的架子上,架子歪著倒下來時,罐子裏的稻種撒了滿地。
    等他們抱著最後罐花種爬出冰洞時,外麵的冰原已經變了樣。融水漫過了半座冰丘,黑土上冒出叢叢綠苗,有剛抽葉的銀杏,有半開的紫雲英,還有紮著根須的稻苗——比在藍溪星時矮些,莖稈卻更壯,葉尖頂著光,像舉著串小燈籠。光珠在半空轉了圈,往霜星的內核方向飄,尾光在地上畫出條光帶,光帶經過的地方,綠苗長得更快,轉眼就沒過了膝蓋。
    回到營地時,小滿正舉著通訊器跳:“艦長!顧爺爺又發信號了!說落絨星的銀杏苗長到屋簷高了,讓我們回去吃白果粥呢!”通訊屏裏的顧明老人坐在銀杏樹下,懷裏抱著個竹籃,籃裏的白果滾出來,落在地上竟化成了光珠——光珠裏映著藍溪星的稻田,稻穗上站著隻光蜂,正往落絨星的方向飛。
    林深突然指著遠處的冰原笑。那裏的融水已經匯成了片小湖,湖麵上飄著層蒲公英絨毛,絨毛中間浮著朵剛開的花——是地球的雛菊,花瓣是白的,花心是黃的,被光蜂的尾光照得暖融融的。“你看。”他拽了拽淩夏的袖子,“陳冬日誌裏說的‘蒲公英開滿宇宙’,好像真的要實現了。”
    淩夏把通訊器湊到雛菊旁,顧明老人的聲音從裏麵飄出來,混著銀杏葉的沙沙聲:“小淩啊,石陣上的新故事我刻好了——刻的是你們在霜星找暖核的事,等你們帶著霜星的稻子回來續呢。”通訊屏突然晃了下,畫麵切到了藍溪星的木屋前,蘇棠的意識體正飄在稻田上空,光絲纏著稻穗轉,把穀粒串成了串光簾。
    光蜂突然往通訊屏上撞,屏裏的藍溪星稻田突然炸開片光霧。霧裏浮出個虛影:林深的母親蹲在曬穀場上,手裏舉著石臼搗米,旁邊的半大孩子正往臼裏丟蒲公英種子,丟著丟著突然抬頭笑,眉眼竟和現在的林深一模一樣。“媽。”林深的聲音軟下來時,虛影突然凝成顆光粒,落在雛菊的花心上,花心裏立刻冒出顆新的種子——殼上印著霜星的紋路,還沾著藍溪星的紅土。
    那天夜裏,他們圍著新搭的火堆煮米糊。蘇棠的光絲纏著陶罐轉,把融水和銀杏果醬混在一起,煮出的米糊泛著淡綠,飄著股甜香。阿澈舀起勺往嘴裏送時,突然“呀”了聲——勺底沉著片花瓣,是霜星冰洞裏的藤蔓葉,葉麵上印著串新的字:“暖核已醒,可引星軌。”
    淩夏調出星圖時,光珠突然往星圖上撞,霜星的坐標旁多出個閃著光的紅點。小滿比對星曆庫時突然瞪圓了眼:“是‘綠星’!星曆上說它是顆被遺棄的農業星,百年前因為土壤沙化沒人住了!”光珠往綠星的位置飄,尾光在星圖上畫出條虛線,虛線經過的地方,所有標著“種子計劃”標記的星球都亮了起來,像串被線串著的光珠。
    出發去綠星那天,霜星的冰原已經綠得像塊絨布。光蜂繞著木筏飛,把雛菊的花粉粘在蒲公英絨毛上;林深往貨艙搬了箱霜星的新土,說要給綠星的沙地添點“底氣”;淩夏把陳冬的日誌揣在懷裏,日誌的紙頁上沾著雛菊的花瓣,正慢慢暈開片光——光裏映著綠星的模樣:沙地上插著排排舊秧架,架旁的石縫裏冒著點綠,像藏著不肯滅的火苗。
    路過落絨星時,顧明老人帶著群孩子在銀杏樹下等。孩子們舉著裝滿銀杏苗的竹筐,筐沿纏著藍溪星的稻穗:“淩艦長!這些苗能在沙裏活!我試過的!”顧明老人往淩夏手裏塞了個布包,包裏是曬幹的銀杏葉,葉上刻著新的故事:“當年石陣旁的老銀杏,是用地球的銀杏籽種的,沙裏也能紮根。”
    木筏飛過伽馬星係時,老婦人站在花田邊揮手,圍裙上沾著光珠凍的花泥:“給綠星帶點暖土!我讓孩子們曬了三個月呢!”最小的孩子往貨艙裏扔了把蒲公英種子,種子落在霜星的新土裏,竟當場發了芽,嫩綠色的芽尖往綠星的方向鑽,根須纏著銀杏葉不放——像在記著所有遞過暖的手。
    綠星的沙地比想象中靜。光珠剛落地就炸開片暖光,沙地上冒起層白霧,霧裏浮出個虛影:個穿宇航服的人正往沙裏插秧苗,插著插著就蹲下來哭,手裏的秧苗掉在沙裏,竟慢慢紮了根。“是陳冬的同事。”蘇棠的光絲往虛影上探,“日誌裏提過他,叫趙野,負責綠星的種子培育。”
    林深把霜星的新土撒在沙地上時,沙裏突然冒出根綠苗——是之前看見的石縫裏的苗,莖稈上纏著片銀杏葉,葉上印著“水在沙下五十米”的字樣。阿澈舉著光蜂往沙裏鑽,光蜂的尾光在沙地上畫出個圈,圈裏的沙突然往下陷,露出個窄窄的井口,井壁上纏著圈水管,管身上印著“種子計劃儲水器”的字樣。
    淩夏往下放繩子時,林深突然拽了她把:“你看井邊的沙!”沙地上印著串淺淺的腳印,順著腳印往南走,能看見座半埋在沙裏的木屋,屋頂的煙囪還冒著縷淡煙——煙是光做的,飄到半空凝成了個字:“等。”木屋的門沒鎖,推開門時,裏麵的東西讓所有人都愣了:桌上擺著個陶碗,碗裏的米糊還冒著熱氣,碗旁放著本翻開的日誌,封麵上寫著“趙野”的名字。
    日誌的最後頁畫著幅畫:沙地上長著片稻田,稻穗上站著光蜂,往霜星的方向飛,旁邊寫著行字:“等蒲公英把暖帶回來時,就把綠星的秧苗分給所有需要的星。”淩夏把霜星的稻種撒在畫旁的沙裏,剛撒完,窗外突然傳來“嗡”的聲——是光蜂帶著群蜜蜂飛了過來,蜜蜂的翅膀上沾著紫雲英的花粉,落在沙地上竟催出片花田。
    暖和的光順著星軌往綠星飄時,沙下的儲水器突然“哢”地開了。清水順著水管往上湧,在沙地上匯成了條小河,河裏飄著蒲公英的絨毛,絨毛中間浮著顆光珠——光珠裏映著顆藍色的星球,表麵蓋著層雲,雲縫裏漏出的光落在片稻田上,稻田裏站著個穿藍布衫的婦人,正舉著石臼搗米。
    “是地球。”林深的聲音發顫,伸手去碰光珠時,光珠突然炸開,片光霧裹著所有人往星軌上飄。霧裏能看見藍溪星的稻田在晃,落絨星的銀杏在搖,霜星的雛菊在開,綠星的花田在笑——這些光混在一起,織成了條暖融融的路,路的盡頭亮著顆藍綠色的光點,像顆被無數雙手捧著的星子。
    光霧散時,他們站在片熟悉的稻田裏。腳下的紅土軟乎乎的,踩下去能冒出串稻香,遠處的木屋前,顧明老人正和趙野坐在銀杏樹下說話,陳冬的日誌攤在石桌上,上麵新寫了行字:“不管飄多遠,隻要種子還在,家就還在。”林深彎腰撿起顆落在地上的穀粒,穀粒上沾著片蒲公英絨毛——是暖黃色的,和所有星上的都一樣。
    風一吹,絨毛往天上飄,帶著所有星的暖,往更遠的地方去。淩夏知道,它們會落在需要暖的星上,落在記著家的人心裏,落在每片等著種子的土裏——等下次再飄回來時,宇宙的每個角落,大概都能聞見稻香了。
    地球的風裹著稻香漫過來時,林深正蹲在田埂上數稻穗。新抽的稻穗比藍溪星的飽滿些,穀粒上沾著層薄露,被日頭曬得發亮,像撒了把碎鑽。身後突然傳來“窸窣”聲,轉頭就見隻光蜂停在他肩頭,尾尖沾著片銀杏葉——葉上印著顧明老人歪歪扭扭的字:“石陣旁的新故事刻好了,就等你這‘稻子先生’來念。”
    淩夏拎著竹籃從木屋走出來,籃裏裝著剛蒸好的白果粥,熱氣裹著甜香往稻穗上飄:“趙野說綠星的沙地又冒新苗了,讓光珠捎了袋沙樣回來,說是要跟地球的土混著試試。”她把粥碗遞過去時,竹籃底突然晃了晃——顆圓滾滾的東西滾出來,落在泥裏竟長出根細芽,芽尖頂著片淡紫的葉,是伽馬星係的紫雲英。
    “是孩子們塞的花籽。”淩夏笑著撿起來,指尖剛碰到芽尖,遠處的田埂突然“嘩”地響了聲。群半大的孩子舉著蒲公英莖稈跑過來,莖稈上的絨毛沾著光,往稻穗上落:“林先生!蘇棠姐姐說光珠又找著新坐標啦!”跑在最前的孩子舉著通訊器晃,屏上的星圖亮著個淡藍的點,旁邊標著“霧星”——星曆庫裏說它常年裹著白霧,沒人見過地表的模樣。
    蘇棠的意識體突然在半空亮起來,光絲纏著顆剛從綠星飄來的光珠轉:“霧星的光珠裏有信號,是‘種子計劃’的舊波段,還帶著水聲呢。”光珠往星圖上撞,霧星的位置炸開片白霧,霧裏浮出段影像:艘破損的勘探艇陷在霧裏,艇身印著“方舟七號”的字樣,艇旁的霧裏飄著根發光的水草,草葉上沾著塊布片,是地球植物研究所的徽記。
    出發去霧星那天,地球的稻田飄著成片蒲公英。趙野往貨艙搬了箱混好的“暖土”——一半是綠星的沙,一半是藍溪星的紅土,上麵還撒著把霜星的雛菊籽;顧明老人把石陣上的故事刻在片銀杏葉上,塞進淩夏的背包:“帶著走,讓霧星也聽聽咱們的事。”最小的孩子突然往木筏上扔了個布包,包裏是剛摘的稻穗,穗粒上沾著光珠凍的露水:“給霧星的霧添點稻香!”
    木筏穿過小行星帶時,貨艙的雛菊籽突然發了芽。嫩綠色的芽尖頂著光,往霧星的方向鑽,根須卻纏著那箱暖土不放——像在記著所有湊在一起的“暖”。淩夏摸著芽尖笑時,阿澈突然指著前方喊:“艦長!你看!”遠處的霧像被人掀開了道縫,縫裏漏出片淡藍的光,光裏飄著根發光的水草,和影像裏的一模一樣。
    霧星的霧比想象中軟。光珠剛落地就炸開片暖光,霧“簌簌”往下落,露出片濕漉漉的黑土——土上長著叢叢陌生的草,草葉是半透明的,葉尖滴著露水,落在地上竟化成了串光泡。林深蹲下來摸草葉時,指尖突然被紮了下——草莖上藏著顆小種子,殼上印著地球植物研究所的徽記。“是霧星的本地種!”他把種子捏起來時,霧裏突然傳來“叮咚”聲,像有水流在石縫裏淌。
    光蜂往霧濃的地方飄,尾尖拖著縷淡藍的光。跟著它走了半裏地,霧突然薄了些,露出片窄窄的溪灘——溪水裏飄著層蒲公英絨毛,絨毛中間浮著艘半陷在泥裏的勘探艇,正是影像裏的“方舟七號”。艇艙的門虛掩著,推開門時,裏麵的東西讓所有人都愣了:桌上擺著個玻璃罐,罐裏泡著些眼熟的種子——有地球的水稻,有落絨星的銀杏籽,還有霧星的本地草籽,罐口貼著張標簽:“霧星培育庫,等光引。”
    罐底壓著本泛黃的日誌,封麵上寫著“種子計劃觀測員:林夏”。淩夏翻到最後頁時,指尖突然頓住——那頁畫著幅畫:霧星的霧散了,露著片綠油油的稻田,稻穗上站著光蜂,往地球的方向飛,畫旁寫著行字:“我弟總說稻子能破霧,等他來霧星時,要讓他踩踩帶稻香的土。”林深突然捂住了嘴,眼眶紅得發亮:“是我姐……當年她自願去霧星勘探,再也沒回來過。”
    蘇棠的光絲往勘探艇的貨艙飄,沒一會兒就拖著個金屬箱出來——箱裏擺著整排玻璃管,管裏的液體泛著淡藍,浮著細小的胚胎:“是霧星的水生生物基因!有魚,有蝦……還有水藻!”水藻的胚胎剛離開玻璃管,就“嗖”地鑽進溪水裏,轉眼就長出片綠,把溪水襯得像塊嵌了光的玉。
    光蜂突然往溪上遊飛,尾尖的光往霧裏鑽。跟著它走時,霧越來越薄,最後竟徹底散了——眼前是片開闊的湖,湖麵飄著層淡藍的光,像被揉碎的星子。湖中央的石台上擺著個金屬球,球身印著“霧核穩定器”的字樣,表麵纏著圈發光的藤蔓——藤蔓的花是淡紫的,和伽馬星係的紫雲英很像,花瓣上沾著露水,落在穩定器的按鈕上。
    林深蹲下來摸穩定器的底座,發現石縫裏埋著塊石板,石板上刻著行字:“需親緣引霧散。”他突然想起什麽,從背包裏翻出那箱暖土——當年姐姐總說“家人的土最暖”,他離開地球時偷偷裝了把家裏的灶底土,混在了暖土裏。把土撒在穩定器周圍時,藤蔓的花突然亮了,花瓣上的露水“嘀嗒”落在按鈕上,穩定器“嗡”地響了起來。
    霧核啟動的瞬間,整個湖都在晃。林深拽著淩夏往後退時,看見湖底的石縫裏冒出串光泡,泡裏裹著些小魚——是剛孵化的霧星魚,半透明的身子纏著光,往溪下遊遊去。蘇棠的光絲往湖底探,沒一會兒就拖著個舊布包上來——包裏是件藍布衫,衫角繡著朵蒲公英,和林深母親當年穿的那件一模一樣。
    那天夜裏,他們圍著湖邊的火堆煮新米。用霧星的湖水煮的米糊泛著淡藍,飄著股清甜味。林深舀起勺往嘴裏送時,突然“呀”了聲——勺底沉著片花瓣,是姐姐畫裏的那種稻花,花瓣上印著串細字:“下遊的霧林裏有光種,能催霧結果。”
    第二天一早,淩夏帶著阿澈往溪下遊走。溪岸的黑土軟乎乎的,踩下去能冒出串光泡,泡裏裹著霧星草的種子,落在地上就長出新的草。快到霧林時,阿澈突然指著樹上喊:“艦長!你看!”樹枝上掛著個竹籃,籃裏裝著些圓滾滾的果子,果皮是淡紫的,沾著層霧珠,像裹著層糖霜。
    林深接到消息趕過來時,正看見隻光蜂往果子上落,尾尖的光往果皮上蹭,果子突然裂開道縫,露出裏麵的籽——籽上印著地球植物研究所的徽記。“是光種!”他把籽捏起來時,霧林深處突然傳來“沙沙”聲,霧星草的葉子往兩邊擺,露出條被草遮住的小路,路盡頭的石台上擺著個木盒,盒裏躺著張照片:林夏蹲在霧星的溪灘上笑,手裏舉著顆剛摘的霧星果,背後的勘探艇還沒陷進泥裏。
    照片背麵寫著行字:“等霧散了,就把霧星的果帶回去給弟嚐。”林深把照片貼在胸口時,光珠突然在半空轉了圈,往星圖的方向飄——星圖上又亮了個新的光點,旁邊標著“風星”,光珠裏的信號帶著風聲,還混著蒲公英絨毛的“簌簌”聲。
    淩夏把霧星的果子裝進竹籃時,突然覺得宇宙的蒲公英從來不是獨自飄的。地球的稻帶著霧星的甜,霧星的水混著綠星的暖,而林夏藏在石縫裏的光種,早順著光珠的軌跡,往所有有霧的地方去了。
    風一吹,蒲公英的絨毛往天上飄,根須卻在霧星的土裏紮得更深。淩夏知道,它們會把霧星的故事帶往更遠的地方——帶往那些還裹著霧的星球,帶往那些還等著光的溪灘,帶往那些記著家人的坎心裏。
    而地球的稻田還在等呢,綠星的沙地還在冒苗呢,孩子們還在田埂上編草筐呢——等霧星的霧徹底散了,等新的種子紮了根,它們就會順著光珠的軌跡回來,把宇宙裏的暖都兜進同一片土裏,織成個更大的家。
    光珠在湖邊輕輕轉,像在說:別急呀,等霧星的果熟了,等溪裏的魚遊了,等霧林的草結了籽,我們再往遠處走。到時候呀,要讓所有藏著的故事,都在這裏慢慢醒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