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莉洛爾維婭仍守在書桌的燈前。
    她靜靜地翻閱著娜娜莫借來的書，書的內容是澤蘭提斯的地理常識。
    她知道澤蘭提斯的一切，但她還是要看。如果不看，守燈這事就太無聊了。
    終於，在翻到書末頁時，娜娜莫推開了門。
    “沒有休息嗎？”娜娜莫問道，順手關上了門。
    “我不困。”莉洛爾維婭搖搖頭，望向窗外。
    “要注意休息啊，我就是不注意放鬆，才搞得今天這麽累。”
    “辛苦了，那今天，就先睡覺吧。”
    “說起來，你不會嫌兩個人睡擠吧？”
    “當然不會了。”莉洛爾維婭搖搖頭，“能讓我住在這裏，我已經十分感激。”
    “不用客氣。”娜娜莫擺擺手，褪去長袍，躺在了床上。
    莉洛爾維婭見狀，將桌子上的台燈掐熄，而後，她躺在了娜娜莫的身邊。
    不知過去多久，閉目養神的莉洛爾維婭，突然悄聲開口。
    “有什麽煩心的事嗎，娜娜莫？”
    莉洛爾維婭對魔力的感知十分敏銳，當人入睡時，魔流速度會有明顯的變化，然而娜娜莫的魔流，卻一直穩定在同一速度上，顯然，她還沒有睡著。
    “對不起，打擾到你睡覺了嗎？”娜娜莫問道，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動靜太大，吵到同床的莉洛爾維婭了。
    “並沒有喔，我清醒過來，是因為聽到了窗戶那邊的聲音。”
    莉洛爾維婭輕聲細語，娜娜莫這才注意到窗戶處傳來的劈啪作響的聲音。
    “是雪。”
    娜娜莫感覺到室溫有所下降。
    外麵下雪了。
    “我要去克羅艾那邊看看。”
    “快去吧。”
    換好衣服，娜娜莫隨即出了門。
    門外已是雪的世界，皎月的光皓白不過天空凝結的碎玉，一片清冷的空氣，隻是嗅去便讓人感到鎮靜。
    這就是長久以來，擁覆帝國的凜冽暴雪。
    此時是艾爾木提斯最安靜的時刻，所有人在此刻入睡，天空難見星辰，雲層卻是為皓月讓開了道路，那月光受雲翳遮蔽，忽明忽暗，如同天空的脈搏，於是如此映照的月光，就讓這大地有了呼吸。
    娜娜莫伸出手，任由一瓣雪花落到手上。
    它碩大，美麗，晶瑩，轉瞬即逝。
    不再思考些什麽，娜娜莫收回手，小跑到克羅艾的房間門前。
    輕悄悄打開房門，屋內的壁爐早已熄滅，娜娜莫先為克羅艾蓋好被子，而後盡可能小聲的重燃壁爐，於是室內重新溫暖，不再冷清。
    坐到克羅艾的身邊，她正平穩的睡著。
    而它的手上，有著訓練時留下的新傷。
    娜娜莫看來一陣心痛，用再生術緩緩的治愈著克羅艾手上的傷口。
    照顧好克羅艾後，娜娜莫悄悄關上房門，回到了走廊。
    而莉洛爾維婭不知何時，也起床了，她站在那裏。
    “外麵很冷。”
    “我知道，但我還是想看看。”
    莉洛爾維婭望著天空中飄落的雪花出神。
    “哈哈，好情調啊。”
    娜娜莫於是也坐在了她的旁邊的窗沿上。
    “帝國的日子，果然比不上海曼的吧？”
    望著雪花，娜娜莫小聲開口，生怕打擾了這遠離喧囂的時刻。
    “不，我想是好過很多了。”
    莉洛爾維婭緩緩開口，靠牆坐在了走廊上。
    “是嗎？我倒覺得，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
    良久的沉寂。
    在這沉寂之時，莉洛爾維婭緩緩低下了頭：
    “如果天下之大，能有我的棲身之所就好了。”
    她如是說。
    “隻要你不介意，你可以一直留在這裏。”
    “不是的。”莉洛爾維婭露出一道無奈的笑容，“早晚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裏，這是必然的，因為，尚有未完成的事在那裏。”
    說完這些，莉洛爾維婭轉頭望向娜娜莫。
    她仍舊望著窗外的雪：
    “抱歉，說這些是不是有些過於沉重了？”
    “確實。”娜娜莫沒有否定，“但這樣也好，有些事，一直悶在心裏，就會讓自己變得難受。可明明說出來就會好些。大家卻都願意悶在心裏。”
    “我想是因為，大家可能並不討厭那種感覺吧。在多舛的命運裏飄行的感覺。”
    風雪似乎更大了些，莉洛爾維婭站了起來，兜帽被迎風吹下，散開一瀑白發：
    “娜娜莫也是這樣的飄行者嗎？”
    “我不想成為這種人，但命運還是把我逼成了同夥。”
    “那麽，我們兩個飄行者，就結一個盟吧。“
    莉洛爾維婭輕笑著，不知是不是因為雪大的緣故，她有些花枝亂顫的樣子。
    兩人都對彼此的身份心照不宣，也因此，兩人無形中形成了些小小的默契。
    “結什麽盟？”
    “在正式分開前，彼此幫助。至少要能做到……好好睡覺！”
    “這主意不錯。”娜娜莫點頭肯定，“那麽回房間吧，怪冷的還。”
    躺回床上，娜娜莫難能的感到了放鬆。
    自看到了【語言】，萌生出悲愴的情緒後，她總算感到內心回轉了起來。
    生命流依舊奔騰著，隻不過，在娜娜莫的控製下，那奔流已經少了許多。
    哪怕感到疲憊，今晚她也隻想好好的睡一覺。
    解除了生命流的浸潤，娜娜莫終於感受到了許久沒有感受過的困意。
    但在她身旁的莉洛爾維婭，內心卻不能如此平靜。
    【災厄】，【暴怒】用生命拖延得來的逃跑機會，此刻她當真要用在睡覺上了嗎？——
    莉洛爾維婭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幹些什麽了。如果災厄與暴怒都無法解決的涅卡利安，成為自己的對手，那自己更是沒有不敗的道理。
    誰都幫不了自己。
    絕望真是一種妖豔的感覺，莉洛爾維婭心想，在懷揣信心時迫使自己不去想它，失去希望時又開始止不住讓人去幻想那萬中無一的希望。它當真討厭如此，需要時時刻刻躲避嗎？
    莉洛爾維婭不知道自己是否該逃避，但她此刻別無它法。
    懷揣著不同的情緒，兩人同樣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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