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虞山派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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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點熱的。”陳逾明將骨瓷杯推至茶幾邊緣,杯底與托盤碰撞的脆響驚破寂靜。
    他退至落地窗前,暴雨在玻璃上潑墨,將京城的霓虹暈染成破碎的敦煌藻井。
    “那時候你總說......”許悅萱的指尖掠過陳逾明領口鬆開的紐扣,“榫卯咬合時的木香,比任何誓言都可靠。”
    廉價洗衣粉的茉莉香混著他衣襟上的崖柏尾調,在空氣中織成一張蠱惑的網。
    棉麻睡裙的肩帶滑落半寸,肩胛骨上淡粉的疤痕如褪色的工筆海棠,那是二十一歲那夜,古建模型斷裂的木刺在她肌膚上刻下的朱砂批注。
    “你還留著這個。”她突然拽出他內袋的皮夾,泛黃的拍立得在暴雨夜泛著暖黃光暈。
    照片裏兩人裹著同一件軍大衣,應縣木塔的風鐸在背景裏凝成永恒的黑白噪點。
    陳逾明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像在修複千年鬥拱,百年靈腕表的精鋼表帶烙進她肌膚:“許悅萱,你......”
    話音被突然貼近的體溫掐斷。
    她的唇停在距他喉結三毫米處,呼吸間嗬出的白霧在皮膚上凝成細小水珠:“當年測繪地宮時,你說最暗處的裂縫反而藏著最真實的紋路......”
    許悅萱指尖掠過他腰椎的舊傷,那是替她擋下坍落木梁時,應縣木塔贈予的勳章。
    陳逾明的肌肉驟然繃緊,喉結滾動聲在寂靜中清晰可聞。
    許悅萱趁機將褪色的紅繩手鏈纏上他腕間,廉價絲線緊貼著百萬名表:“這繩結浸過九十九場法會香火,比什麽陀飛輪都更懂時光的禪意。”
    “許悅萱!”他齒縫間溢出的警告被她的唇齒截斷。
    “那年你說......要在‘古建測繪中’尋找出比應縣木塔更美的結構......”指尖懸在他第三顆襯衫紐扣。
    “夠了。”陳逾明的呼吸粗重如風暴前的雷雲,瞳孔裏翻湧的鬥拱榫卯在被理智的閃電劈開。
    “房費預付到月底。”
    他摔門時的氣流掀起案頭《營造法式》,泛黃書頁停在第372頁,正是當年為她講解“偷心造”技法時,被她用朱砂圈出的段落。
    許悅萱望著他摔門而去的背影,突然笑出淚來,衣櫃裏掛著件真絲睡袍,吊牌印著倫敦某高定工作室的地址。
    金瀾酒吧三樓包廂。
    “為個拿你當跳板的女人買醉......”謝燼夜將山崎25年推到陳逾明麵前,瑪雅紋身隨著晃酒的動作起伏,“應縣木塔的千年鬥拱都拆得,偏拆不穿個女學生的障眼法?”
    葉淩嶽轉動青玉扳指,雪鬆香混著威士忌的泥煤味在空氣中糾纏:“臻華聚藝新招的舞蹈生,身家比蘇州宋錦還清白。”
    他斜睨著陳逾明腕間繃斷的崖柏珠串,“有個跳《霓裳羽衣》的姑娘,側臉像極了某人初入京大的模樣。”
    許悅萱穿著月白旗袍在機場回眸的偷拍照,正被葉淩嶽的助理實時上傳到名媛吃瓜群。
    “啪!”
    陳逾明扯開薩維爾街定製襯衫的第三顆紐扣,精鋼袖扣在真皮沙發上砸出凹痕:“葉少新改裝的帕加尼風神,漆麵倒是配得上麥卡倫的年份。”
    他屈指彈開水晶酒塞,琥珀洪流在意大利小牛皮座椅上漫成黃河改道圖。
    “咱們阿逾今晚火氣夠旺啊,夠煆燒三窯鈞瓷了。”謝燼夜抬手打了個響指,包廂的紫銅門環應聲而顫。
    六位素色旗袍美人踩著《雨打芭蕉》的琵琶聲款款而入。
    領頭的姑娘發間別著蘇繡玉蘭簪,杭羅麵料在走動間泛出蠶絲特有的珍珠光澤。最後那位抱琴的少女隱在陰影裏,蕉葉式古琴的冰弦映著包廂暗藏的ed燈帶,在她低垂的側臉勾出工筆白描的輪廓。
    陳逾明的瞳孔在某個瞬間縮成應縣木塔的風鐸孔洞,那撫琴的起手勢,與許悅萱當年在古建所抄書時,筆尖懸在“偷心造”詞條上的弧度分毫不差。
    琥珀色酒液撞上手工鑿製的冰球,在捷克水晶杯裏迸濺出細碎星芒。
    陳逾明仰頸灌下半杯艾雷島泥煤威士忌,酒液順著喉結滾落,在定製襯衫領口洇出暗色年輪紋。
    “這批清倌人可是照著《韓熙載夜宴圖》挑的。”謝燼夜用雪茄剪裁開沉默,黑曜石袖扣映著南笙發顫的睫毛,“最左邊那個叫南笙......”他故意將山崎25年推過案幾中線,“幹淨得跟蒸餾水似的。”
    他故意將“幹淨”二字咬得極重,驚得南笙彈奏《廣陵散》的指法突然亂了,古箏弦上濺起一滴血珠。
    “南姑娘是京音的古琴首席。”謝燼夜晃著山崎25年的杯壁,瑪雅紋身隨霓虹起伏,“家裏前陣子出了事,父親破產留了債......現在醫院賬單還壓在琴盒底下。”
    陳逾明忽然起身,西裝下擺掃落南笙膝頭的琴譜。
    泛黃紙頁上《梧葉舞秋風》的工尺譜裏,夾著張褪色的全家福,南笙穿著私立學校的製服,坐在琴房落地窗前笑靨如花,背景裏的紅木博古架陳列著如今早已流拍的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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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寶龍鋼筆懸在支票上方,黑色大理石紋筆杆在支票上投下陰影。
    當陳逾明寫下第一個“伍”字時,南笙忽然按住琴弦,古琴迸出裂帛之音:“陳先生!我......我可以簽借據。按銀行利息......”
    她的指甲縫裏還沾著琴漆,廉價香水混著醫院消毒水的氣息撲麵而來。陳逾明嗅到她發間飄散的茉莉香,與許悅萱曾經用的洗發水味道一模一樣。
    “就當是古建修繕基金。”他摘下崖柏珠串壓在支票上,木料香氣裹著暴雨刻痕,“應縣木塔能扛千年風雨,南姑娘的《梧葉舞秋風》值得這個價。”
    南笙的淚珠墜在雁足裂痕處,暈開父親生前題寫的“寧拙勿巧”。
    謝燼夜用雪茄點燃繳費單,火星吞噬著“機械瓣膜”的字樣:“南姑娘這梨花帶雨的模樣,倒比劍橋那位更招人疼。可惜陳少心裏那座應縣木塔,早被雷劈出八百道裂縫了。”
    鎏金香爐的煙靄中,陳逾明的指尖推過一張黑曜石紋名片。
    燙金的“顧氏醫療”徽標在霓虹下泛著冷光,邊角印著私人助理的專線號碼。
    “明早八點打這個電話,”他聲音沉得像古建所庫房的青銅編鍾,“會有人接伯母去總院vip病房。”
    南笙的指尖懸在名片上方顫抖,醫用膠布下的血管在蒼白皮膚下發青。
    三個月前她曾攥著病曆在顧氏總院大理石廳堂徘徊,導診台護士瞥見她洗白的帆布鞋時說:“心外科特需病房押金五十萬起。”
    此刻那張輕薄的卡片卻像把鑰匙,正緩緩擰開icu的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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