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顧知宴和蘇雨煙到新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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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香雲紗褂子的膳司端來青花瓷碟,蟹粉豆腐在金邊荷葉碗裏顫巍巍冒著熱氣:“顧先生特意囑咐要六月黃的蟹膏,今早陽澄湖撈的船剛靠岸。”
    月色漫過雕花窗欞,在秘色瓷盤上蜿蜒成銀河。
    顧知宴執銀匙將蟹粉豆腐分成小塊,蟹黃油珠沿著青釉冰裂紋流淌,在燭火中析出琥珀色光暈。
    “鰓邊肉涼了會腥,你嚐嚐。”
    蘇雨煙話音未落,銀筷尖點上鱖魚最柔嫩的部位。
    烏木筷身沾著鰣魚鱗片般的蜜桃香,隨她傾身的動作在席間洇開——
    那是自帶的天然體香,此刻被暖燭烘得愈發馥鬱。
    顧知宴抬眸時,燭火在他虹膜裏碎成鎏金。
    他執箸的手勢忽滯,銀筷尖懸在青瓷冰裂紋上方三寸。
    “抱歉,我......”
    銀筷尖的鰓邊肉將墜未墜,蘇雨煙忽覺耳後碎發被夜風掀起。
    顧知宴已傾身銜住那片雪肉。
    他喉結滾動時,窗外恰有錦鯉躍出水麵,濺起的水花聲蓋過了蘇雨煙驟然紊亂的呼吸。
    “蜜桃味。”
    他低聲道,聲音像砂紙磨過絲綢,“蘇城的白鳳桃,下月該上市了。”
    蘇雨煙的指尖一顫,耳尖的緋色漫過月牙白旗袍立領。
    她看見顧知宴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影,而自己的倒影正落在他漆黑的瞳仁裏,發間的珍珠簪搖搖欲墜。
    “是......是唇膏。”
    她聲音輕得像蓴菜羹上的熱氣,尾音被窗外烏篷船的搖櫓聲揉碎。
    顧知宴的目光掠過她空蕩蕩的唇峰,指尖在青瓷盞沿叩出清響。
    侍者恰在此時送來新釀的桂花甜酒,琉璃盞中浮著碎冰雕成的數學符號∞。
    蘇雨煙捧起酒杯時,燭火恰好穿透琉璃盞,照出杯壁鏨刻的小楷:“姑蘇城外一壺酒”。
    “下句是......”
    顧知宴突然開口。
    “獨坐黃昏誰是伴。”
    詩句脫口而出的刹那,太湖石盆景後的蘇繡屏風突然被風鼓起。
    蘇雨煙的珍珠簪在鬢角輕顫,燭火將兩人的倒影投在蘇繡屏風上,恍若水墨畫卷裏孑然相望的孤鶴。
    顧知宴的指尖懸停在杯沿,琥珀酒液凝成靜止的琥珀。
    他看見她瞳孔深處浮起的薄霧——
    那是無數個獨坐實驗室的黃昏,被基因圖譜填滿的寂靜時光,此刻正與eth圖書館頂樓的落日在他記憶裏重疊。
    月光忽然大亮,照見顧知宴眼中一閃而過的疼惜。
    他執壺為她添酒,手背浮起淡青脈絡:“蘇黎世湖畔公園的那株櫻花樹結果了。”
    蘇雨煙腕間的變石吊墜驟然轉藍,酒液裏的冰符號碎成星屑。
    她望著他無名指根部的環狀舊疤——
    月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想起那晚櫻花樹下,這道傷痕曾怎樣輕輕擦過她的發梢。
    甜酒突然變得灼喉,她不得不低頭掩飾泛紅的眼眶。
    “該是酸澀的......”
    她指尖撫過盞沿冰裂紋,恍惚看見那株櫻樹正將青果藏進夜色,“畢竟不是結果子的品種。”
    顧知宴的指節輕輕叩擊紅木桌麵,三下,像某種密碼:“陸明琛寄了袋過來,嚐了七顆,核都留著。想起你說過......”
    “酸澀是記憶的錨點。”
    蘇雨煙猛地抬頭。
    燭火“劈啪”爆出個燈花。
    顧知宴的袖口不知何時沾了滴酒液,正慢慢洇成深色的痕。
    蘇雨煙下意識用錦帕去擦,卻在碰到他手腕靜脈時觸電般縮回——
    那裏的脈搏跳得又快又重,像解不出的混沌方程。
    “定勝糕要涼了。”
    顧知宴的聲音比桂花蜜還稠。
    蘇雨煙低頭切糕時,一滴淚突然砸在玉蘭花瓣上。
    顧知宴的筷子在半空頓了頓,最終夾起她碟中的半塊糕,連同那滴鹹澀,一起咽了下去。
    窗外傳來夜鷺的啼叫,太湖石在月光下瘦成一道影子。
    顧知宴放下青瓷茶盞,指腹在杯沿那道冰裂紋上摩挲:“智腦特別貢獻獎的公寓,配了你論文裏的智能恒溫係統,上周剛通過甲醛檢測。”
    蘇雨煙望著他眼底的淤青——
    像極了她在實驗室熬夜推導時鏡中的模樣。
    月光透過雕花窗欞,在他輪廓上投下細密的陰影,連無名指上的疤痕都顯得更深了些。
    蘇雨煙指尖在蜀錦桌布上無意識遊走,黎曼曲麵的軌跡逐漸被茶漬暈染:“新加坡到京城的航程......”
    “五小時七分鍾。”
    顧知宴截斷話頭,忽然傾身,雪鬆香混著長途飛行的倦意漫過來,“就確認下恒溫參數。”
    車子緩緩駛入“明德國際”的地下停車場,電梯間的感應燈隨著腳步聲漸次亮起。
    顧知宴的指節在9層的按鈕上停頓了一秒——
    那裏還沾著蓴菜羹的清香。
    “位置剛好。”
    他的聲音混著電梯運行的輕微嗡鳴,“到京大和智腦中心都是二十分鍾車程。”
    智能門鎖的虹膜認證閃過微藍光暈,玄關感應燈漸次亮起如星軌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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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雨煙望著鞋櫃裏碼放整齊的實驗室專用軟底鞋——
    連磨損痕跡都複刻了她穿慣的那雙,喉間突然哽住。
    一百平客廳懸浮在闌珊燈火中。
    蘇雨煙數著樓宇間明滅的光斑,忽然想起父親常說的城市氣象學——
    那些暖黃的窗欞倒影,原是千萬個灶火煨著的人間溫度。
    廚房裏,嵌入式冰箱感應到有人靠近,自動亮起柔和的藍光。
    顧知宴拉開櫃門,保鮮盒上的標簽精確到毫克。
    “咳......配送時間......”
    顧知宴忽然偏頭握拳抵住唇角,鬆脫的領帶隨著動作垂落,像一截被夜露打濕的鴉羽。
    蘇雨煙指尖撫過料理台。
    轉身時,她發現顧知宴正靠著島台,睫毛在眼瞼投下疲憊的陰翳。
    “主臥需要穿過......”
    他的喉結隨著吞咽滑動,舊疤在陰影中忽明忽暗,像雪夜裏被風掠過的路燈。
    “您該啟動休眠協議了。”
    蘇雨煙打斷他,聲音比想象中柔軟。
    顧知宴從公文包取出個牛皮紙袋:“智能家居的說明書。”
    紙張窸窣聲中,他忽然踉蹌了一下,右手撐住島台才穩住身形。
    蘇雨煙下意識扶住他手臂,隔著襯衫感受到不正常的體溫。
    顧知宴的呼吸拂過她額前的碎發,帶著長途飛行後的灼熱:“抱歉,可能有點......”
    話音未落,他的重量突然傾斜過來。
    蘇雨煙被帶著後退兩步,後背抵上冰箱門。
    顧知宴的下巴擱在她肩頭,襯衫麵料摩擦出細碎的聲響:“就靠一會兒。”
    蘇雨煙僵在原地。
    他的心跳透過襯衫傳來,頻率快得像解不出的混沌方程。
    月光移過中島台,照亮料理台上那本攤開的筆記本——
    最新那頁寫著《關於蘇雨煙生活習性的二十七條備忘》,第一條是“工作後愛喝蜜桃烏龍茶”。
    “客房在......”
    她輕聲問。
    顧知宴微微直起身,指了個方向。
    “要不......今晚就在這裏休息吧。”
    蘇雨煙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浮在月光裏的塵埃,輕得幾乎聽不見。
    顧知宴的身體明顯僵了一瞬。
    他的重量還半靠在她肩上。
    走廊的感應燈忽然暗了下去,隻剩玄關處一盞小小的壁燈,將兩人的影子投在那麵空白牆上,像道尚未被證明的猜想。
    “嗯。”
    沙啞的鼻息混著雪鬆香拂過她頸側,驚起一片戰栗。
    蘇雨煙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耳尖瞬間燒了起來:“你睡客房,我睡主臥。”
    她匆忙補充,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他的袖口,“我是說......這麽晚了......”
    顧知宴直起身,月光從落地窗漫進來,照亮他眼底的血絲和唇邊淡淡的笑意。
    他的手掌在她肩頭輕輕一按,又迅速收回,像觸碰了什麽易碎的珍品。
    “好。”
    他聲音裏的疲憊突然明顯起來,轉身時襯衫擦過她的手臂,“浴室櫃裏有新的......”
    話未說完,突然打了個噴嚏。
    蘇雨煙這才注意到中央空調的溫度顯示22c,而顧知宴的襯衫還是飛機上那件單薄的絲質麵料。
    她快步走向主臥,從衣櫃裏取出條羊絨毯——
    標簽上赫然印著她名字的縮寫。
    “這個......”
    她抱著毯子愣在原地。
    顧知宴已經走到客房門口,聞言回頭:“上個月準備的。”
    他揉了揉發紅的鼻尖,“實驗室空調太冷。”
    蘇雨煙將毯子遞過去時,兩人的指尖在陰影裏短暫相觸。
    顧知宴的手很燙,無名指上的疤痕擦過她虎口,帶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晚安。”
    她迅速抽回手,聲音卡在喉嚨裏。
    “蘇雨煙。”
    顧知宴突然連名帶姓地叫她,像在蘇黎世最後那夜一樣認真,“晚安”
    主臥的感應燈隨著她的腳步漸次亮起。
    蘇雨煙指尖觸到衣櫃門時,微微一怔。
    推開後,整整齊齊掛著一排真絲睡袍——
    月白、淺灰、霧藍,全是她平日會選的色係。
    標簽都還掛著,卻已經過水洗處理,散發著淡淡的雪鬆香氣。
    蘇雨煙選了件最保守的月白色。
    主臥浴室的潮氣在發梢凝成珠簾,蘇雨煙隔著氤氳的鏡麵輕攏濕發,鏡麵映出她泛著桃粉的肌膚。
    客廳忽起的壓抑悶咳聲驚碎了滿室寂靜。
    想起顧知宴發紅的鼻尖和灼熱的體溫,她顧不得吹幹頭發,赤足踩過柚木地板時,帶起的風掀起睡袍下擺,露出截伶仃的踝,仿佛古畫裏踏月而來的仙子遺落了雪緞履。
    客廳隻亮著一盞落地燈,顧知宴半跪在青花瓷紋的醫藥箱前,月白襯衫緊貼著嶙峋的脊線,後頸碎發被汗水浸成鴉羽。
    轉身刹那,藥盒墜地的清響驚醒了凝滯的時空。
    他眼底映出個霧中影——
    濕發在肩頭洇開墨暈,真絲腰帶鬆綰的結正緩緩遊移,領口微敞處露出的肌膚正泛著初雪將融的瑩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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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要命是那截無意滑落的肩,宛如剝開半分的新雪荔枝,透出些欲說還休的甜。
    蘇雨煙踩在地毯上的足尖微微蜷起,像是害羞,又像是冷。
    指尖觸到領口褶皺的刹那,蘇雨煙才驚覺真絲早已被水汽馴成第二層肌膚。她攏衣襟的動作驚醒了空氣裏懸浮的月光。
    但更讓她心驚的是顧知宴眼底的霧氣比她發梢更重,素日裏梳得妥帖的額發散落幾綹,在燒紅的眼尾掃出潦草的墨痕。
    “你發燒了。”
    她俯身去拾布洛芬盒時,睡袍下擺漾開漣漪,濕發垂落成簾,發梢懸著的水珠將墜未墜,在顧知宴西褲上洇出深色圓點。
    “別傳染……”
    顧知宴條件反射地後仰,後腰撞上茶幾。
    “別動。”
    醫藥箱裏的體溫計躺在退燒貼旁,金屬外殼凝著冷光。
    “三十八度七。”
    蘇雨煙盯著電子屏輕聲念出數字,尾音不自覺發顫。
    轉身去廚房時,真絲腰帶掃過顧知宴的西褲,在空氣裏牽出若有似無的蜜桃香。
    感應燈隨著她的腳步漸次亮起,像星辰墜入凡塵。
    蘇雨煙立在流理台前燒水,霧藍玻璃壺映著她晃動的影子,水光將真絲睡袍染成波光粼粼的銀河。
    顧知宴隔著玻璃移門望她,燒灼的視線裏,她挽袖試水溫的側影像極了北宋影青瓷——
    冰裂紋釉下透出暖玉的光,讓人想用指腹丈量每道弧度的數學之美。
    “先吃這個。”
    她捧來馬克杯時,指尖被熱氣蒸得粉潤,另一隻手自然而然地托住顧知宴的後頸,“小心燙。”
    這個動作讓兩人同時怔住。
    顧知宴的皮膚在她掌心下發燙,脈搏跳動得又快又重。
    溫水入喉的暖意漫過胸腔時,他看見她耳尖的紅正沿著頸線燎原。
    “還有衝劑……”
    蘇雨煙起身要去廚房,頭發卻突然被什麽勾住。
    回頭看見顧知宴的袖扣纏住了她的幾縷發絲,這個解過無數難題的數學天才,此刻卻被一粒袖扣困成迷途的蝶。
    她手忙腳亂解開糾纏的的動作驚起發間水霧,有幾顆正巧落在他手背,涼意卻點燃了更深處的火。
    顧知宴突然扣住茶幾邊緣,聲音像砂紙磨過宣紙:“蘇雨煙。”
    抬眸的刹那,撞見他眼底的暗潮——
    那是她驗算混沌模型時見過的奇異吸引子,所有軌跡都指向未知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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