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之羽(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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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隨著在宮門停留的時間愈發長久,玉燕逐漸察覺到這繁華表象之下,隱藏著諸多亟待救治的沉屙宿疾。
    那些錯綜複雜的關係網、腐朽陳舊的規矩,如同一條條僵硬的繩索,死死捆綁著宮門的發展。
    一些傳承已久的門規,早已不適應如今的江湖形勢,卻依舊被嚴格遵循,不容置疑。
    還有那因循守舊的作風,無論是處理門派事務,還是應對江湖紛爭。
    宮門眾人總是墨守成規,按照老一套的方法行事,絲毫沒有與時俱進的創新精神。
    麵對新興門派的崛起和江湖格局的悄然變化,宮門卻依舊沉浸在往日的輝煌之中,固步自封,渾然不覺危機已然悄然降臨。
    點竹在江湖中摸爬滾打多年,苦心經營著清風派,憑借著過人的手腕和心機,在江湖中廣結人脈,編織起了一張龐大且穩固的關係網絡。
    清風派在她的操持下蒸蒸日上,在江湖中占據了舉足輕重的地位。
    即便清風派眾所周知是堅定支持無鋒的門派,也沒有人敢在背後多議論一句。
    與之相比,玉燕不禁暗自思忖,自己又擁有什麽呢?
    即便她曆經千難萬險,終於練成那夢寐以求的神功,而後不顧一切地殺了點竹,如願以償地登上無鋒首領的寶座,可這又能如何呢?
    那些早已投靠無鋒的門派首領,哪一個不是在江湖中摸爬滾打多年的老奸巨猾之輩。
    他們在利益的驅使下,選擇依附無鋒,可心中卻各自打著小算盤,心懷鬼胎。
    難道僅僅憑借自己高強的武功,就能讓這些世故圓滑的人,心甘情願地聽從她這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的命令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她太清楚不過了,靠威懾換來的臣服,不過是表麵上的虛與委蛇。
    一戳即破。這些陽奉陰違、各懷心思的屬下,平日裏或許還能在她的威懾下勉強維持表麵的順從。
    可一旦遇到真正的危機,麵對生死抉擇或是更大的利益誘惑,定會毫不猶豫地作鳥獸散。
    指望這樣一群人心不齊的下屬,根本無法齊心協力成就大事,更別提實現她心中那宏偉的抱負了。
    再看無鋒,這個在江湖中已然臭名昭著的組織,長久以來都如同隱匿在黑暗角落裏的老鼠,不敢光明正大地行走於世。
    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暗殺、陷害、陰謀詭計無所不用其極,在江湖中惹下了無數的仇恨,人人提及,皆麵露恐懼和鄙夷之色。
    難道她要一輩子都在這陰溝裏,過著不敢現身、人人喊打的日子嗎?
    當這些念頭在腦海中一一閃過,玉燕的心中陡然湧起一陣徹骨的悲涼。
    她恍然發覺,自己的處境竟與宮鎮角有著幾分驚人的相似。
    他們都被困在一個看似堅不可摧、威風凜凜,實則內裏早已千瘡百孔、漏洞百出的體係之中。
    猶如深陷泥沼,每掙紮一分,卻陷得更深,難以掙脫這無形的桎梏。
    無鋒的管理模式,從根源上就存在著巨大的問題。
    為了追求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價達成目的,組織成員們行事可謂不擇手段,將江湖道義全然拋諸腦後。
    他們像是一群被欲望驅使的餓狼,在江湖肆意妄為,暗殺、掠奪、陷害等惡行無所不用其極。
    長此以往,無鋒在江湖眾人的心中,已然徹徹底底地成為了邪惡的代名詞。
    提起無鋒,人們無不咬牙切齒,滿臉憎惡。
    如今,在江湖人的眼中,無鋒不過是一個令人唾棄、唯恐避之不及的殺手組織,仿佛靠近一分,便會沾染一身的罪惡。
    可玉燕的內心深處,真正想要的絕非是這樣一個被世人唾棄的結局。
    她明白,在這個奉行弱肉強食、殘忍無情法則的世界裏,想要真正踏上高位,成為那站在巔峰俯瞰眾生的人,又有哪個不是經曆了血腥的資本積累?
    哪一個不是一步一步,踏著無數人的屍骨,在血海屍山中艱難攀爬上來的呢?
    這是江湖的生存之道,也是這個殘酷世界的鐵律。
    而宮門,恰恰因為有無鋒這個反麵典型作為鮮明的對比,如今竟搖身一變,成了江湖人口中正義的象征。
    宮門弟子們行走江湖,打著正義的旗號,備受尊崇。
    可又有誰還記得,他們也曾有過那些不為人知、不光彩的過去呢?
    那些被歲月塵封的往事,或許隻有宮門深處的幾位長老心中有數。
    更鮮為人知的是,如今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犯下累累血案的無鋒,其根源其實便是出自宮門後山。
    可如今卻被人們遺忘,仿佛那些黑暗的過往從未發生過。
    玉燕想到此處,心中五味雜陳。
    曾經,玉燕或許還懷揣著一絲理想主義,滿心想著,若有朝一日自己能掌握足夠的權力,定要大刀闊斧地對無鋒進行一場徹頭徹尾的改革,將這個被黑暗籠罩的組織洗白,如同鳳凰涅盤般重新走上正軌。
    然而後來當她看著宮鎮角在那個看似強大卻實則腐朽的體係中掙紮、沉淪,最終走向覆滅時,已然徹底放棄了這個天真的想法。
    點竹,無疑是個極具野心的女人。
    盡管她們二人站在了敵對的立場,成為了宿敵。
    但玉燕不得不承認,在內心深處,自己其實對她有著幾分欣賞。
    想起點竹的果敢、狠辣以及為了目標不擇手段的決心,以及她在江湖中掀起的種種風浪,玉燕都會暗自佩服她的手段與氣魄。
    然而,她們終究在理念上存在著無法調和的分歧。
    這也正是她們的師父不肯選擇點竹作為繼承人的關鍵原因。
    玉燕知道,無鋒、或者說以無鋒首領代表的風宮女子真正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單純地消滅宮門,進而獨霸江湖那麽簡單。
    她們的目標,是在深埋在曆史的塵埃之中,奪回那些曾經本該屬於自己,卻因為種種錯綜複雜的原因而失去的一切。
    那些失去的榮耀、地位、尊嚴,如同破碎的鏡子,等待著被重新拚湊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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