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心裏都藏著一頭魔鬼，那是人性中的幽暗麵，藏在生命中最為隱秘的角落，時不時就會穿透理性的篩子，汙染一個人的思緒與心神，所以有的人瞅見黃燈的時候，會拚了命地踩油門；有的人走商場扶梯的時候，會下意識地打探前方姑娘的裙底；還有的人拿到核按鈕的時候，會忍不住手癢那麽一下。魔鬼往往比你更懂你自己，就像你永遠不知道為什麽脫下臭襪子的時候，大腦非要你湊近過去聞一下味道。
    從這層意義上來說，其實每個人都在經曆一個紅塵煉心、世俗修性的過程，那實質上就是理性和道德在對抗那頭臭不要臉的魔鬼，試圖鎮壓、試圖封印，但眾所周知，心魔是屬雜草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更別提吹的還是青春期的春風，所以李雲東經過艱難的思想鬥爭，決定由抵抗轉變為享受，也實在不是什麽值得苛責的事情，他認為世界還是需要對他這樣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多一點寬容的，好歹他又不是在犯罪。
    “放棄了？”察覺到李雲東開始放鬆肩膀，任君仙頓時微微挑起眉梢，有些好笑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會再堅持一會兒的，比我預想的要快上不少。”
    “我這不叫快，我這叫能屈能伸，收放自如。殺人犯拿槍抵著你腦門的時候，你總不能犯賤挑釁他吧？我又不是燕○鷹，能賭對方的槍裏沒有子彈，我頂多賭是武警擊斃他快還是他擊斃我快，反正不是我死就是他死。”李雲東撇撇嘴，放棄抵抗後他幹脆破罐子破摔，瞥了任君仙的胸口一眼，說道：“動畫裏的男主角動不動就碰到女主角的胸，第一反應還往往是好軟，但愚蠢的二次元愛好者肯定不知道，這其實一點都不科學——除非裏麵什麽都沒穿。”
    “你這是在暗示我什麽嗎？”任君仙眼神變得有些幽深。
    “當然不是，我隻是在感慨，二次元給了人類太多美好的幻想，以至於碰到現實的情景時，動不動就表現得很無知。那些挺身去撞車的年輕勇者，到底有沒有轉生到異世界我是不知道，但我真希望他們送死之前先好好想想，以全球每年出車禍的死亡人數，真要輪到他們當勇者估計也得排隊領號了。”李雲東的思緒漸漸飄遠，說道：“甚至搞不好勇者都職業化了，那可真就變成拿命去內卷的行業了，未必就比現在的996幸福多少。”
    “異世界一般都有複活的吧。”任君仙下意識地說道。
    “那不是更要命了。”李雲東眉頭一擰，說道：“複活這種超常的機製要是存在的話，那麽人命就不值錢了。幹活幹到累死了？複活就好了嘛；打怪被宰了？複活就好了嘛；窮到直接餓死了？複活就好了嘛；遇到搶劫被捅死了？複活就好了嘛。人命關天的底線都被突破的話，道德觀念和社會秩序就支離破碎了，以現代人固化的思維模式，怎麽可能受得了那麽瘋狂的世界。”李雲東忍不住一咋舌，搖頭道：“自然資源和社會資源都是可循環利用才好，但人命可不行，人命要是從一次性消耗品變成可循環利用的資源的話，哇塞，我都不敢想人類社會會變成什麽模樣。要是這複活機製還是掌握在某個群體的手裏的話，那他們就是地球上最可怕的壟斷集團，根本沒有辦法對抗。”
    正因如此，當某些動畫或者小說中，在西幻背景中設定了複活機製，卻完全沒考慮到這個機製對於社會形態的影響時，李雲東是真的很想吐槽的，你告訴我隻有教會能施展複活術，結果這個國家竟然是君主實權的？這國王居然還想要壓製教會的權力？要知道，連中世紀的歐洲都能做到神權高於王權，你這異界的複活術不比什麽贖罪券靠譜？複活那可是正兒八經的上帝顯靈，這樣國王都有膽子去和教會對著幹那不是活膩了嗎？
    花錢複活更是笑話中的笑話，既然都是無人可顛覆的絕對壟斷了，直接簽訂強製性的不平等契約，讓需要接受複活的人實質上淪為奴隸般的存在不是更好？到時候想死都死不了，隻能為教會勤勤懇懇工作到自然死亡。
    某種意義上，美國極端昂貴的急診機製就類似於此，那兒召喚一次救護車就需要上千美元，加上其他林林總總的費用，整出一張上萬美元的醫療賬單也不稀奇。結果你自然隻能采取分期、貸款等方式，用未來的錢填補現在的窟窿，在這個過程中，你就會徹底被金融係統所綁架，必須當一枚勤奮的齒輪，而一旦你的轉速達不到還債的要求，那麽你隻有破產這一條可走——事實上，很多美國中產階級就是由於難以負擔的醫療賬單而破產的。
    “感覺這種粗糙的複活機製都是西幻背景下的，相比之下，還是玄幻背景的複活機製會更加嚴苛一點，光一個逆天改命聽上去就很難了。”李雲東右手摸了摸下顎，說道：“不過要說機製有多完善也不至於，像《西遊記》那種設定，就是生死簿上塗個鴉的事兒。”
    “生死簿記錄的是人世間人畜的名單吧？神仙我記得也還是有壽命的，動輒就是以萬年為單位而已。”任君仙指出李雲東的一個認知錯誤。
    “這麽一說，好像也是，神仙也不是長生不死的，佛教裏還有天人五衰這樣的設定呢，那這些個神仙要複活的話，走什麽機製？和大道融為一體？那算不算失去自我？靠信仰吊著命？那信徒的普遍認知會不會影響到神明的形態？”李雲東想了想，搖頭道：“唉，沒死過，也沒當過神仙，想不明白。”
    “複活這個概念其實在定義上就很模糊。”任君仙微微眯起眼，淡淡地說道：“有複活就意味著有生死，有生死就意味著有現在、過去和未來，這本質上是牛頓的時空觀，但在玄幻小說的設定中，其實又摻雜了愛因斯坦的相對時空觀，過去並未消失，未來已經存在，所以未來的自己可以出手拯救現在的自己。好像有個叫時光長河還是時間長河的設定，我覺得就很有代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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