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看上去有那麽渴望分享和認同嗎？”李雲東有些鬱悶地蹙起眉頭，忍不住望向邊上的成曦，問道：“小曦子，在你看來，朕也是這樣的嗎？”
    “回陛下，奴才雖然愚鈍，卻也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成曦頓時裝腔作勢地捏起嗓子，畢恭畢敬地拱了拱手，回答道：“一個人的忍耐是有上限的，憋久了的話，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是需要洗內褲的。”
    “——”
    李雲東嘴角微微抽搐，擺擺手道：“不好意思，我是裸睡派。”
    “那就更煩了，床單、被單得一起洗。”成曦聳聳肩，腦袋裏卻不由冒出一些黃色廢料，比如擦槍走火之類的畫麵，但表麵上她表現得毫無異樣。
    “那洗起來的確是煩。”李雲東表示部分讚同，遂又摸了摸下巴，對江書夏說道：“我倒不是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分享欲，也不是覺得自己完全不需要他人的認同，但肯定沒有你說的那麽嚴重。平時窺探一下網絡上的他人的生活就挺有趣了，我對向他人強調和彰顯自己的存在並沒有多大的渴求。”
    “人的自我又不是完全獨立於社會和他人的，你每一次說話，每一次行動，都是在向世界表達自我，試圖用自我去影響外界，而每個人偏好的表達自我的方式又都不一樣。有人喜歡發視頻，有人喜歡發圖文，有人喜歡在別人的評論區裏留言，有人喜歡跟別人麵對麵交流。創作當然也是一種表達自我的渠道和出路，而且你比我更喜歡把自我的碎片凝縮到文字裏麵去，對你來說，自己的作品就是自我的大型集合，是一場展示自我的大型表演。”江書夏用食指指節輕輕一頂眼鏡下框，意味深長地說道：“一個魔術師可以選擇延期開展一場表演，卻無法接受無期限暫停自己的表演，他精心準備了那麽多的手法和道具，雖然自娛自樂也不失為一種趣味，但怎麽比得上無數人為你捧場呢？人終究是群居動物，你或許能一個人走一段漫長的旅途，也熱愛這份寂靜與安寧，但畢竟不是活在孤島，總會在路上遇到一個又一個旅人。”
    “看，這就是文青。”李雲東指了指江書夏，對著邊上的成曦說道，像是短劇裏對主角指指點點的路人甲。
    “哇，空氣裏好像彌漫著一股文化人特有的香氣！”成曦相當浮誇地讚歎道。
    “——”
    江書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道：“夠了你們，這麽快就開始夫唱婦隨了嗎？閃婚也沒那麽快的。”說著，總覺得心裏有些不爽利。
    “你不要造謠啊，我們可是清白的。”李雲東頓時瞪大眼，說道：“在戀愛虛無主義者的詞典裏，閃婚指的可不是如閃電般快速結婚，而是指通過閃躲騰挪等方法規避婚姻，不是閃電的閃，而是閃開的閃。”
    “你是真的擅長篡改中國人的詞庫。”江書夏諷刺道。
    “希望你稱之為擦亮古老的文化名片，賦予其嶄新的時代內涵。”李雲東很是淡然地回應道。
    聞言，成曦不禁豎起大拇指，說道：“沒想到學長你還有撰寫公文的天賦，祖上有山東人吧？”
    “那不至於，比山東人肯定是比不了的，但我寫那破活動方案的時候，的確翻了不少官方發表的文章，亂七八糟都學了不少啊，我的武器庫又得到了擴張。”李雲東頓時勾起唇角，心情大好。
    說真的，成曦這位姑娘雖然很黃很暴力，但真的很擅長提供情緒價值。
    “是嗎？我看你是又掌握了什麽水文的好辦法。”江書夏微微眯起眼。
    “胡說，那怎麽能叫水文。既然都是耍筆杆子的，那自然是把文字玩出點花樣來才有趣啊。”李雲東很是理直氣壯地表示反對，碎碎念地為自己辯解道：“再說了，我寫書又不是精打細算的，誰會一天到晚糾結這裏怎麽寫，猶豫那裏怎麽寫。哎呀，這裏要不要換個表達方式？哎呀，那裏要不要加個形容詞或者刪掉點描述？很多東西就是日積月累，水到渠成，油然而生的。你自己寫東西的時候會考慮什麽文筆嗎？你寫比喻的時候會糾結這裏用‘好像’、‘如同’、‘猶如’、‘好似’、‘宛若’還是‘仿佛’嗎？頂多就是想著盡量避免同一個詞匯而已吧？而這都是一念之間的事情而已，跟文筆有關係嗎？文筆那是複盤的時候才看得出來的，寫完這一句表達、寫完這一個章節、寫完這一段劇情，回頭看的時候你才知道自己寫了個什麽玩意兒。”
    李雲東忍不住搖了搖頭，說道：“要我說，玩文字的手法越多，才更能讓一部作品有更豐富的體驗感。在這個心理壓抑的時代裏，讀者是來看你表現得跟個正常人一樣的嗎？他自己在生活裏還不夠正常人嗎？當然是來看你像個精神分裂症一樣表演發癲的。理論上你的武器越多，耍的花樣就越多，也就越能帶給讀者期待感，因為你永遠猜不到作者明天會給你整什麽活兒。”
    “學長你這算是在和讀者鬥法嗎？”成曦忍不住吐槽道。
    “哎，的確有那麽點意思，但鬥法歸鬥法，咱也不是故意和讀者為敵，你可以從男性人格精神分裂成女性人格，但不可以從遵紀守法的良民人格精神分裂成一個踐踏法律的罪犯人格，做人的底線還是要遵守的，不然讀者真的會懷疑作者是不是精神上出了點問題，以前就曾有善良的讀者問候我‘作者你腦子是不是有什麽毛病？’，我很感動地回了他一句‘人類大腦沒有毛囊，不會罹患毛病’，結果他就不回話了，我猜他要麽是沒理解我的笑話，要麽就是不知道‘罹’字怎麽念，覺得丟臉了。”李雲東很是感慨地說道。
    “我覺得他更可能是認定了學長你腦子有病，放棄和精神病人溝通了而已。”成曦嘴角微微抽搐。
    “但他之後還給我打賞了啊。”李雲東不禁瞪眼，表示難以置信。
    “這個嘛……我遇到可憐人也會施舍一下的。”成曦的眼神變得格外憐憫，如同溫柔的聖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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