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倒真的有點信佛的味道了。”李雲東斜眼一瞥江書夏，說道：“如眾空花滅於虛空，不可說言有定滅處，何以故？無生處故。一切眾生於無生中，妄見生滅，是故說名輪轉生死。”
    “啥？無、無牲畜故？牲畜？畜生？跟畜生有什麽關係？”成曦在邊上聽得滿頭霧水。
    “是生處，誕生之處的生處，不是圈養的那個牲畜。”李雲東翻了個白眼，解釋道：“這是《圓覺經》裏的一段話，說的是當空中的花消失在虛空中，你不能說它們一定消失在哪兒，為什麽呢？因為空中的花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世界本就沒有什麽生滅變化，都是眾生在迷惑中自以為看到生滅變化，於是才衍生出了輪回生死這樣的虛妄概念。”
    “好像聽懂了，但空中花不是正常存在著的嗎？怎麽會消失在虛空裏？”成曦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哦，不是指你抓一把花撒到空中去的那個空中花，是說假設有個人眼睛生了病，看到空中生了有很多花，指這個因眼疾而存在的空中花。”李雲東想了想，盡量通俗地解釋道。
    說真的，佛經可比道經難解釋多了，道經你還能憑直覺有所領悟，而佛經看似是用具象的事物來講述抽象的理論，但實際上挑選的事物依舊很抽象，正如此刻說的“空花”這樣的概念。
    “懂了，老眼昏花的‘花’。”成曦恍然大悟，但又擰起眉頭，說道：“所以這跟學姐說的內容有什麽關係呢？”
    “這個很好理解吧？人生本沒有什麽主線和支線，都是眾生自以為有主線和支線，所以才劃分出了衣食住行這樣的生活需求，也劃分出了童年、青年、壯年、老年這樣的人生階段，但這些全都是‘妄見’，都是‘空花’，是不是和《圓覺經》裏的這個理論對應上了？”李雲東衝著成曦聳聳肩，頗有幾分開悟的模樣。
    聞言，成曦卻是極其古怪地打量起李雲東，有些遲疑地說道：“學長，我有一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善女人！且問也，在我這裏，沒有什麽不能問的，就算是明年今日的天氣我都能給你分析個一二三四五出來。”李雲東像是慈悲為懷的菩薩般雙手合十。
    “學長你經常說的‘佛儒道三修’不會是認真的吧？難道你是真的會嗎？”成曦對著李雲東幹瞪眼。
    “——”
    李雲東衝著成曦眨眨眼，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又忍不住扭頭望向江書夏，結果她隻是麵帶憐憫的微笑，最後他才是回頭望向成曦，如同拈花一笑的佛祖般，祥和無比地說道：“善女人！老子當然是開玩笑的，我就是在網上搜了搜，拿幾句出來糊弄人的而已，什麽《圓覺經》，我才不知道它全稱是《大方廣圓覺修多羅了義經》呢，你難道真信了？”心情卻隱隱有些複雜，有種遊走在塵世的神仙竟然被凡人當作神經的感覺。
    “是嗎？”成曦總覺得李雲東的神情有些奇怪，但主要李雲東假不正經和真不正經的分界線很模糊，她有點摸不透李雲東現在是哪個狀態，要怪也隻能怪李雲東自己平日裏太過抽象，一個整天把“佛儒道三修”掛在嘴邊的人，怎麽也不像是真正的佛儒道三修，更別提他還總是“大慈大悲無量孔子天尊”的，怎麽看都是在開玩笑。
    “當然是，就算不是開玩笑的，我那點水平也就算是個民科，遇到正經的研究人士肯定要被打假的。”李雲東無奈地聳聳肩，這部分倒是實話，畢竟他的佛儒道三修都是自學成才的，不是正兒八經的學院派出身，就是個野路子而已。
    “嗬，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你自己平日裏造孽怪誰呢？”江書夏壓低聲量意味深長地說道，而李雲東聽得清清楚楚，自然是忍不住用力白了她一眼，但也無可奈何，畢竟這就是活得太過自由的代價。
    “行了行了，不說這種了，跟你們聊佛經都是對牛彈琴。”李雲東不屑地擺了擺手。
    “我且不說，頂多念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但學姐不是信佛的嗎？”成曦有些詫異地問道。
    “——”
    江書夏嘴角微微一抽，她信個鬼的佛，忍不住用中指推了推眼鏡的鼻梁部，板著臉說道：“我信漢傳佛教，他信藏傳佛教，我們在實踐、理念和音樂性上存在一些衝突。”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音樂性？佛教內部還有這種像鬧掰的樂團一樣的糾紛？”成曦有些迷糊。
    “我信的佛教不能簡單地說是藏傳佛教，我是對佛教八大宗派都有研究的，什麽靜中思慮的禪宗，什麽一心念佛便可往生淨土的淨土宗，但重講戒律的律宗我不是很喜歡，開戒、遮戒、持戒、犯戒的界限很難分辨，至於你說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是三論宗，講究從真空理體方麵破除虛妄，在理論上很有建樹。”李雲東搖頭晃腦地說著。
    “有這麽多宗派嗎？好複雜哦。”成曦聽得眼睛都開始冒圈。
    “輪不到你這個學武的人說什麽複雜吧？”李雲東頗感莫名其妙地瞥了成曦一眼，說道：“光個太極拳就有好些門派，在我們這種門外漢看來，那也是一樣複雜的。”
    “這麽說也是，隔行如隔山嘛，而且我也不是對各種武學都了如指掌的，我隻懂我學過的。”成曦微微頷首，而後一口氣將盒裝牛奶吸了個幹淨，甩出一條優美的拋物線，精準地將牛奶盒扔到角落的垃圾桶裏頭，甚至出手之後就不再看牛奶盒的落點，像是個從不回頭看爆炸的真男人。
    見成曦的拋投動作如此標準，李雲東忍不住眉梢挑起，說道：“籃球你也懂？”
    “一般般吧。”成曦簡單比劃了一個投籃動作，搖搖頭說道：“身高擺在這裏，打打突破還行，但上限也就那樣了。再說，打籃球太磨手掌了，我可不想手上長滿老繭，還很容易折斷美甲。”說著，不禁亮出自己的手掌和美甲，一看就不像是個正經的籃球選手。
    嗡。
    恰在此時，成曦的手機很是適時地一震，亮起的屏幕上跳出一條提示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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