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暗中，海倫抱緊自己哭泣了一夜。
    翌日，早春的暖陽喚醒沉睡的莊園，大小姐的女仆在外等了許久也不見主人起床。
    終於，在女管家的再三催促下，海倫的貼身女仆壯起膽子，敲響大小姐的臥室房門。
    “咚咚咚。”
    “小姐？”
    女仆輕聲喊著，卻沒有得到任何反應。
    “咚咚咚。”
    她又敲了三下，說：“小姐，老爺剛剛派人來催促啦，說貴客隨時會來，讓您趕緊起床呢。”
    屋內依舊毫無反應。
    貼身女仆終於意識到不對，縱然是有起床氣，也該訓斥兩句才是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沒有任何回應，倒像是昏死過去。
    她膽戰心驚地推開臥室房門，走進溫馨舒適的陽光閨房。
    卻看到自家小姐正蜷縮在被窩裏，可憐、無助的像隻遭到拋棄的小狗。
    小姐清麗的臉蛋上似乎掛著淚痕，看著十分憔悴，枕頭上也有哭泣的痕跡。
    這是怎麽回事？
    小姐昨夜難道哭了一晚？不應該啊，在勞倫斯家隻有主人叫別人哭的份，哪有別人讓她哭的荒誕。
    “小姐？”
    貼身女仆喊著，輕輕推了推海倫，大小姐卻像是睡死過去一般。
    “糟糕，出事了！”
    女仆慌忙逃出房間，直奔小勞倫斯的辦公室，上報這反常的一幕。
    聽到女兒出事，父親立即扔下手頭所有事務，將接待工作交給族弟，召集家族所有女醫師，直奔海倫房間會診。
    “怎麽樣？”
    小勞倫斯緊張地看著各位醫師。
    “並無大礙。”
    最後，一位精神序列的醫師看出端倪，說：“小姐昨晚做了噩夢，似是被嚇到，醒來去湖邊散散心、服用一些鎮靜類藥物就好。”
    他點燃黃金瞳喚醒海倫。
    “嗚嗚嗚……”
    悲痛的哭聲淹沒房間，海倫驚恐地從床上坐起，叫嚷著：“對不起，是我害了大家，是我害得勞倫斯家族覆滅。”
    這……
    小勞倫斯眉頭微皺，大致也能猜到女兒做了什麽噩夢，連忙上前安慰說：“沒事沒事，寶貝乖，都是噩夢，家族好著呢！”
    臥室的陽台邊，泰因聽著妹妹的話，麵色複雜，開口詢問：“什麽樣的夢，能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好了。”
    “先別問這個了！”
    小勞倫斯嗬斷兒子的詢問，他不想在女兒驚魂未定之時，再度揭開這個傷疤。
    女兒是什麽樣的人，父親難道不清楚嗎？
    能把她嚇成這個樣子，顯然是個極為不祥的夢，聽著像是有人覆滅了勞倫斯家族。
    泰因：“……”
    他歎口氣，背過身去，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想著：父親您就繼續慣著她吧，二十歲的人了，遲早闖下塌天大禍！
    “蒂娜，是蒂娜！”
    海倫驚恐地喊著，就算哥哥不問，她也會主動說。
    因為這個夢實在太逼真，且真有發生的可能。
    幾位女醫師一聽，全都麵色微變，抓緊離開是非之地。
    “蒂娜加冕了神王！騎著八足神駒回來，親手毀滅了勞倫斯家族！”
    海倫繼續哭訴著：“都是女兒的錯，平時總喜歡欺負她，我就是不服，憑什麽成為劍聖學生的，是這個哪哪都不如我的賤婢生……”
    她麵色忽地一變，改了口：“女仆私生女。嗚嗚嗚……都是我的錯。”
    這……這夢也沒什麽不好嘛！泰因麵無表情，但心中竊喜。
    他能接受妹妹傲慢、偏見、善妒，但是總得有點眼力見對吧。
    有些人你是惹不起的！
    出了問題要及時認錯、改正，而不是一條道走到黑。他思來想去，認為那位弑神者前途不可限量。
    搞不好又是一個千葉劍聖，縱然不去結交，也不好觸怒人家。
    泰因是狂傲，卻也知進退。
    因此聽著妹妹的話，竊喜瞬間壓倒擔心，認為這或許是一個可以改變妹妹魯莽嫉妒的機會。
    他清了清嗓子，說：“是，人總是有不同的際遇。蒂娜以前或許不行，但能被千葉劍聖收為弟子，總有過人之處，沒準那天真就……”
    “不行就是不行，紅血就是凡血，奴生的就是奴生的！”小勞倫斯堅定的語氣，打斷兒子的話茬，並不停安慰女兒。
    泰因：“……”
    他閉上嘴巴，走到陽台，悠閑地曬起太陽。
    小勞倫斯繼續說：“傻姑娘，夢總是反的，蒂娜區區紅血，憑什麽成為神王，還騎著奧丁的八足神駒？傳出去人家會笑話你膽小的！”
    海倫弱弱地反駁說：“其實也不是，夏沫小姐以前據說也是紅血……”
    小勞倫斯又說：“再說了，這不還有女皇陛下嗎？塵世第一君王！誰能與之匹敵？隻要有女皇陛下在一天，就沒人敢對陪審團家族下手！”
    海倫說出夢中的隱憂：“蒂娜那邊有四位君王，陛下也未必會硬保我們……”
    泰因坐在陽台的石質欄杆上，認同妹妹的話，不管蒂娜能不能引出四大君王，至少先了解了解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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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了這件事本就是……
    “胡說！”
    小勞倫斯擦拭著女兒的眼淚，說：“蒂娜是蒂娜，君王是君王，沒人會在乎紅血的死活，勞倫斯家族不在乎，君王們就更不在乎。”
    “他們心裏裝的是九洲萬方！”
    泰因：“……”
    他實在聽不下去，從城堡的陽台上一躍而下，通過跳樓，離開妹妹的房間。
    “可是——”海倫還想說什麽。
    小勞倫斯卻說：“行了，先不說這個，一會你妹妹就回來了，華倫斯坦家的幾位也回來，據說統治者家族也來了人，趕緊起床梳妝打扮一下。”
    “要漂漂亮亮的，拿出最美的狀態！”
    “嗯。”海倫點頭。
    小勞倫斯沒繼續說，轉身離開，準備中午的宴席，與下午的接待工作。
    “小姐。”
    貼身女仆輕喚一聲。
    “我要洗個澡，幫我換一下床品吧，然後……”海倫疲憊的臉頰多了一絲無助的柔媚，“謝謝。”
    “啊？”
    女仆一愣。
    海倫起床，走向浴室。
    ……
    ……
    臨近中午，勞倫斯堡已經忙得不可開交，原本略顯空蕩的古堡一時間賓客雲集，大部分都是勞倫斯家族的家臣、騎士。
    隨著華倫斯坦家族車隊的抵達，熱鬧的氛圍被推上高潮。
    黛楠走下馬車，看著門口迎接的勞倫斯們，一時間竟有些恍惚，以為自己是個客人。
    “好熱鬧啊。”
    貝爾莎倫跟在新閨蜜的身後，走出馬車，其實幾人是坐汽車來的，臨到勞倫斯集鎮之前才換成了奢華古典的黃金馬車。
    單從架勢上來看，還真不像是回家，更像是訪客，這是華倫斯坦女伯爵的故意為之。
    貝爾莎倫一出現，立即成了全場的焦點。
    這位小公主雖然在統治者家族內部並不受重視，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放到勞倫斯家族，放到城堡裏的這群小貴族裏，她是目前最尊貴的客人。
    女伯爵也得靠邊站。
    黛楠上前伸手，攙扶著雍容華貴的伯爵母親下車。
    這位女伯爵端莊富貴、儀態威嚴，與人群中的貴族夫人們形成強烈對比。
    她是實權伯爵，不是夫人。
    在神聖萊茵帝國的體係中，伯爵與伯爵也是不一樣的，華倫斯坦家族以軍事起家，祖先阿爾伯萊希特，更是能與北方雄獅古斯塔夫二世大帝抗衡的人物。
    宗教戰爭期間，手握三大公爵領，是神聖萊茵帝國的最高軍事統帥，且皇帝不得幹預他的軍事指揮。
    換算到開雲帝國，差不多相當於：國公、都督中外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假節鉞、加九錫，入朝不趨、讚拜不名，屬於buff疊滿的篡位三件套。
    當然作為威脅到皇帝的權臣，如果不能篡位成功，下場隻剩下一個——名裂身死。
    因此，華倫斯坦家族與哈布斯堡王朝家族是血仇，如今哈布斯堡家族在哪？
    在舊黨！
    “倒是隆重的很。”
    華倫斯坦女伯爵笑著，成熟的母親遠比青澀的女兒更加有魅力，但大部分人隻敢遠遠地看著，沒有生出任何非分之想。
    無他，這是一位智慧序列的藍血a+。
    黛楠笑著，說：“畢竟來拜訪的可是那位弑神者。”
    雖然她與貝爾莎倫、浮寧寧相識的時間並不長，但相處的還算不錯。
    作為智慧序列的藍血a+，通過兩位好閨蜜的隻言片語，足以推敲一二蛛絲馬跡。
    母女倆對視一眼，彼此心裏清楚。
    她們唯一憂心的，便是弑神者與哈布斯堡家族的關係。
    畢竟學院與哈布斯堡家族關係匪淺，蘇牧訂婚時哈布斯堡家族又親自登門送禮。
    不過母女倆也不會就此認為，弑神者就是哈布斯堡家族的盟友。
    貝爾莎倫不就在身邊嗎？
    這位統治者家族的小公主與那位弑神者關係似乎更好。
    不急，先看看。華倫斯坦女伯爵如是想著，這也是她今天親自登門拜訪的緣由。
    女伯爵盈盈一笑，說：“走吧，別叫你父親等急了。”
    “嗯。”
    兩位女孩一左一右，跟著女伯爵走進勞倫斯堡。
    這一次小勞倫斯親自來迎，人到中年他依舊英俊不減，依舊是那樣惹女人喜歡。
    “許久不見。”
    看到老情人，小勞倫斯的麵容一下子溫和下來，兩人並肩，邊走邊說：“波西米亞那邊還好吧，聽說發生了宮廷政變，有沒有波及到華倫斯坦家族？”
    “倒是沒有，隻是換個效忠對象罷了。”女伯爵搖搖頭不以為意，“隻要不是哈布斯堡王朝卷土重來，沒人會威脅如今的華倫斯坦家族。”
    小勞倫斯點頭：“那就好。”
    長輩在前麵敘話。
    泰因直奔黛楠，問著：“妹妹在學校怎麽樣，可還適應？”
    他在遞話。
    “當然，有莎倫姐姐照顧，妹妹在學校可以說是橫著走。”黛楠說，似有拍馬屁的嫌疑。
    泰因的目光轉到莎倫身上，笑著：“這位就是統治者家族的小公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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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勞倫斯家族優秀基因的繼承人，泰因和他的父親一樣，生了一副好皮囊，笑起來陽光帥氣，攪亂一眾少女芳心。
    貝爾莎倫微微搖頭：“隻是普通成員罷了，談不上什麽公主。”
    受限於血統因素，她無法進入統治者家族的核心層。但又因為與蘇牧的關係，莎倫在統治者家族內部的地位如今倒也不低。
    泰因打趣著說：“妹妹謙遜了，你如果都算不上公主，那我們這些小門小戶的子嗣，怕都是乞丐了。”
    莎倫輕輕一笑。
    黛楠聽著哥哥話，忽然發現姐姐怎麽病懨懨的，站在一旁也不說話，像是有什麽心事似的。
    她以前可不這樣，最喜歡社交季。
    目光看向泰因，隻見哥哥微微搖頭。
    看向海倫的目光不僅黛楠一人，還有貝爾莎倫。她一邊與勞倫斯家族繼承人寒暄，一邊觀察著今天這盤局的始作俑者。
    也沒多跋扈啊，比家裏那幾個差遠了。她暗自思忖著，也可能是偽裝的好，不會在統治者家族麵前囂張跋扈。
    貴族們在城堡之上談笑風生。
    奴仆們在城堡之下賣力幹活。
    蒂娜母親精神煥發，顯然昨晚翻身做主、暴抽大小姐海倫巴掌的夢給她爽到了。
    幹活都哼著小曲，隱隱將自己當成了主人。
    外麵傳來喧鬧，她好奇地看去。
    “今天這是怎麽了？外麵這麽熱鬧，難道是因為社交季的緣故，但似乎都是熟麵孔，沒有其他大貴族到訪啊？”
    “這就不知道了吧？”一旁守衛搭著話說，“今天城堡要來一位大人物！”
    蒂娜母親問：“什麽樣的大人物？看這架勢，整個勞倫斯家族怕不是都來迎接了？”
    守衛說：“是那位傳說中大名鼎鼎的弑神者，聽說那位英傑少年，在鯨海一指屠龍，斬殺了一尊頂級凶神！外麵早就傳開了！”
    蒂娜母親瞪大了眼：“什麽少年居然如此厲害？莫非是塵世君王？！”
    “說起來與你也有關係！”守衛故意賣弄神秘。
    其餘幹活的人都側目看來。
    蒂娜母親不解：“我？”
    守衛圖窮匕見，嬉笑著：“那弑神少年是你女兒的小師弟，你說和你有沒有關係！哈哈哈……”
    蒂娜母親：“……”
    中年婦女肥胖的大臉盤瞬間扭曲，眼中滿是怒火，雙手死死攥緊，恨不得一拳打上去。
    “你看看，你女兒在外麵吃香的喝辣的，說不定已經爬上那位大人物的床，獨留你這個沒人要的肥婆在這裏受苦受難！”
    守衛不依不饒，故作打抱不平的樣子，其實滿心幸災樂禍。
    蒂娜母親氣得渾身發抖。
    等我出去，等那位弑神少年成為我的女婿，我一定要他殺光你們這些走狗！
    她更加沉湎昨夜的幻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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