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彎下腰，一隻覆蓋著灰毛的手輕輕放在夜影胸口。藍光一閃，一小股純淨的能量注入夜影體內。
    “你們血爪不需要那種吞噬一切的玩意兒，那隻會把你們變成傀儡。你們真正需要的，是平衡。”
    夜影身體微微一震，空洞的眼神裏，慢慢有了一點亮光。他虛弱地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山頂的風突然大了，呼呼地吹著，把殘留的能量波動吹散了。天上的月亮，琥珀色漸漸褪去，又變成了熟悉的銀白色，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
    但每個人都清楚，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瑞恩從蘇日娜懷裏掙脫出來，蹦蹦跳跳跑到山崖邊，指著遠處的地平線。
    “快看！”
    黎明的第一縷光芒，剛剛探出頭，給草原鍍上了一層金邊。在那光芒的映照下，草原的每一寸土地，都像是被注入了新的活力，閃爍著細微的藍色光點。
    “要我說，這才是真·草原奇觀吧？”黑鷹的聲音在李正腦子裏冒了出來。
    風變了。
    威卡深深吸了一口氣，山頂清洌的空氣湧入肺腑，她微微側頭，像是在聆聽某種遠方的呼喚。
    李正活動了一下肩膀，體內那股新生的力量還在緩緩流淌，與他自身的脈動漸漸合一。他順著威卡的姿態望向山崖下。
    那艘飛船曾經停泊的地方，隻剩下一個淺淺的凹陷，此刻正被瘋長的綠草迅速填滿、覆蓋，仿佛要抹去一切外來的痕跡。
    “嘿，總算滾蛋了。”黑鷹的聲音在他腦子裏響起，難得的沒有暴躁，反倒有種事了拂衣去的輕鬆，“憋了三千年，換我早瘋了。”
    李正沒說話，隻是看著那片草地。融入，而不是消失。
    威卡沿著崖邊踱了幾步，步態舒展，帶著一種蟄伏後蘇醒的野性力量。
    “狼群會回來的。”她聲音低沉，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不再是沒腦子的瘋狗，是……看家護院的。”
    另一邊，祭壇石板上最後一點藍光，順著古老的紋路遊走一圈，終於徹底黯淡下去，被大地完全吸收。
    哈斯圖拄著骨杖，站在祭壇中央，沉默地看著這一切。風吹動他花白的頭發和陳舊的長袍。
    蘇日娜下意識地替瑞恩拉了拉衣領，指尖觸到兒子頸後溫熱的皮膚，她的動作頓了頓。
    蘇月娜站在姐姐身側，看著瑞恩好奇地趴在崖邊往下看。
    “他不會再……”蘇日娜的聲音很低，後麵的話沒說出口。
    蘇月娜輕輕拍了下姐姐的胳膊，“他一直是他，姐。現在，路是他自己的了。”
    瑞恩猛地轉過身，小臉被初升的陽光照得亮亮的，興奮地朝他們揮手：“喂！亮了亮了！”
    金色的光芒衝破地平線的束縛，潑灑過來，給山頂的每個人，每塊石頭，都鍍上了一層暖融融的邊。草原深處，似乎有無數微小的光點在與這晨曦呼應，輕輕閃爍。
    李正眯起眼，感受著光線帶來的溫度，驅散了長夜的最後一絲寒意。
    祭壇邊上傳來一聲輕咳，夜影靠在那裏，臉色依舊蒼白，但呼吸平穩了許多。
    “那……接下來呢？”李正問，聲音不高，像是問自己，也像是問所有人。
    “廢話，”黑鷹的聲音立刻懟了回來，“還能回去睡大覺不成？
    黑鷹猛地甩開肩膀上的手，那力道讓李正踉蹌了一下。
    他撞在帳篷的木杆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支撐的木頭都在搖晃。
    “你他媽又發什麽瘋？”李正穩住身形，眉頭擰成了疙瘩。
    “發瘋？”黑鷹低吼，脖子上的筋都繃起來了，像要炸開，“老子腦子裏一天到晚都是你的破事兒！你高興，老子也得跟著傻樂！你他媽心情不好了，老子也跟著憋屈得要死！這算什麽？啊？！”
    他煩躁地抓著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像要把頭皮都抓下來。
    “人一多，那些亂七八糟的感覺全往我這兒湧！吵死了！全是你的！你他媽能不能管管好你自己？！”
    李正往前逼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火氣：“這是共生！力量帶來的一部分！你以為老子樂意這樣？現在根本分不開！”
    “分不開也得給老子想辦法！”黑鷹雙拳攥得死緊，骨節哢吧作響，“老子是黑鷹！不是你李正的傳聲筒！更不是你肚裏的蛔蟲！”
    他胸膛劇烈起伏，那股源自李正的煩悶，此刻被他自身的狂怒點燃、放大，幾乎要燒掉他僅剩的理智。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拳頭繃緊，眼看就要揮出。
    李正身體瞬間繃緊，準備硬扛下這一拳。
    “夠了！”
    威卡低沉的嗓音插了進來，她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兩人中間，半狼化的形態顯露出來，頸後的灰毛微微立起，帶著警告的意味。
    “現在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時候。”
    黑鷹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死死盯著李正，那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
    最終，他沒把拳頭砸向李正，而是狠狠一拳捶在旁邊的木杆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巨響。
    接著，他猛地轉身，一把掀開帳篷簾子，衝了出去，留下一片晃動的破舊毛毯。
    李正看著那不斷晃動的簾子，捏緊的拳頭又慢慢鬆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共生？
    這他媽更像是個甩不掉的詛咒。
    帳篷另一邊，蘇日娜剛給瑞恩蓋好一張薄毯，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剛才在外麵，人群有些混亂，一個跑得飛快的孩子差點撞到瑞恩。
    她下意識伸手去扶，一股柔和的藍光從她身上流淌出來，不但穩住了瑞恩，還輕輕推開了那個冒失的孩子。
    現在，那種力量退去後的空落感猛地襲來，心髒像是被看不見的線牽扯著，隨著草原深處某個緩慢、沉重，卻又無比清晰的脈搏一起跳動。
    每一次跳動，都帶來針紮似的細微刺痛。
    “媽？”瑞恩小聲喊她，小手擔憂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蘇日娜擠出一個笑容，揉了揉發脹的額角：“沒事，媽媽就是……有點累。”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那裏什麽都沒有，但她能感覺到，那股力量還在身體裏，隻是像睡著了，而且，每一次動用它，身體都得付出點什麽。
    聚居地外圍的氣氛並不比帳篷裏輕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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