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
    黑鷹啐出的唾沫帶著泥腥和血，聲音跟破鑼似的，啞得嚇人，卻透著一股子擰勁兒。
    後背上像壓了塊鐵板，一隻冷冰冰的金屬靴子踩得他骨頭都在呻吟，整個人被死死按在地上，臉頰貼著冰涼的泥土。
    他梗著脖子，想掙，手腳卻被什麽玩意兒鎖得死緊，那玩意兒又冷又硬，像是活的，越掙紮勒得越深，疼得他直抽氣。
    牙關咬得咯咯響，愣是沒吭一聲。
    在這些藏頭露尾的雜碎麵前，他黑鷹丟不起這個人。
    “省點勁兒吧，野人。”靴子的主人開口了，聲音沒什麽起伏，像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實，“最新的‘鎮定索’，狂化的實驗體都跑不了，你這種……嗬。”
    一聲輕蔑的冷笑，比直接罵娘還讓人火大。
    黑鷹聽不懂什麽實驗體，但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味兒衝得他腦門發脹。
    他猛地偏頭，想瞧瞧那孫子長什麽樣。
    又是一腳踹在他臉上，力道不重，侮辱性極強，逼得他重新低下頭。
    “老實點兒。”那聲音繼續下命令，不帶一點情緒，“‘蜂巢’要活的。”
    身後營地的火光跳躍著，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顯得那張飽經風霜的臉更加凶狠。
    被抓了，比死還憋屈。
    但他心裏那股勁兒沒泄。
    等著，總有鬆勁兒的時候。
    “帶他上‘獵手’。”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有點耳熟——那個自稱“守望者”的中年男人。
    “沒時間耽擱了，其他人已經朝西邊去了。”
    西邊？
    黑鷹心裏咯噔一下，那是李正他們跑的方向！
    這幫狗娘養的，果然有後手！
    兩個黑衣人立刻上前，動作粗暴地把他架起來。
    他渾身肌肉繃緊，死命抵抗，可一點用都沒有。
    那些束縛帶跟長了眼睛似的，隨著他的動作收得更緊，幾乎要陷進肉裏去。
    “你們他媽的到底要幹啥？”黑鷹牙縫裏擠出聲音，全是壓不住的火氣。
    中年人走近幾步，上下打量他，那感覺……就像在看一個釘在板子上的蟲子標本。
    “還不懂？”
    “你，李正，還有那些‘容器’……都是‘蜂巢’的私有財產。”
    “放養得夠久了，現在，是回收的時候。”
    “放你娘的狗屁！”黑鷹破口大罵，“老子生在草原，死也得死在這片草原上！誰他媽是你們的財產？”
    中年人居然笑了，那笑意讓黑鷹後背發涼。
    “你以為你是誰？”
    “三千年前那場‘實驗’，留下的邊角料罷了。”
    “你身體裏的那點‘力量’，才是他們看中的東西。”
    “至於這身皮囊……”他做了個嫌棄的撣灰的動作，“隨時可以扔。”
    黑鷹胸口猛地一痛，血契印記的位置燙得嚇人，像是要燒穿他的皮肉。
    他死死咬住牙，沒讓自己叫出來。
    可身體裏那股躁動的力量卻不聽使喚，跟著心跳一下下撞擊著，越來越猛。
    這時，不遠處的草叢裏，極輕極輕地傳來一聲嗚咽。
    很微弱，像小獸受了傷。
    黑鷹耳朵一動。
    威卡？
    中年人也聽見了，或者說，注意到了黑鷹的反應。他抬了抬手，示意旁邊兩個黑衣人過去看看。
    隨即，他不再關注那邊，冷聲道：“走！帶上他！”
    黑衣人拖著黑鷹，往草原深處走。
    那裏停著一個巨大的、猙獰的機械造物，在夜色裏像一頭蟄伏的鋼鐵巨獸——“獵手”。
    黑鷹被拖著，每一步都異常沉重，但他腦子卻飛快轉著。
    方位，人數，武器……任何一點能利用的東西。
    必須跑出去。
    必須去告訴李正他們，西邊是陷阱！
    “這邊，往北。”李正壓低聲音，帶著蘇日娜、蘇月娜和瑞恩，四個人像壁虎一樣貼著地麵，在沒過膝蓋的草叢裏艱難爬行。
    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偶爾有幾顆賊亮的星星從雲縫裏探出頭，帶來一點微不足道的光亮。
    周圍靜悄悄的，隻有蟲子在叫，風吹過草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李正的血契卻不安分地跳動著，一下下催促著他——黑鷹還活著，但情況不妙。
    “咱們應該去西邊。”蘇日娜突然壓低聲音，提出反對，“威卡的族人，在那邊藏了一個秘密的庇護所。”
    李正停下腳步，回頭看她：“不行，西邊太危險。‘蜂巢’那幫人，最擅長做的，就是在別人以為最安全的地方，布下天羅地網。”
    “你怎麽就這麽肯定？”蘇月娜皺著眉，語氣裏帶著質疑。手臂上那些銀色的紋路，在黑暗裏忽明忽暗。
    “這是他們的老套路了。”李正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一股與這片草原格格不入的鋒利，“先堵死你所有能想到的路，然後慢慢收網。相信我，我以前就是幹這個的。”
    空氣凝固了，氣氛壓得人喘不過氣。
    “那黑鷹叔叔怎麽辦？”瑞恩突然冒出一句，小臉繃得緊緊的，聲音卻出乎意料的冷靜，“還有威卡阿姨呢？”
    李正臉色一沉：“血契告訴我，黑鷹還活著。威卡……她夠機靈，也夠狠，會找到我們的。但現在——”他抬頭看了看天，“我們得趕在天亮之前，找個能藏身的地方。”
    蘇日娜和蘇月娜交換了一個眼神，沒再吭聲。
    再不情願，她們也知道，李正說的是對的。現在，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四個人繼續往前挪，沿著一條幾乎看不見的小路，朝著北方那片更深的林子摸過去。
    “李正。”蘇月娜突然打破了沉默，聲音低得像耳語，“你是不是該跟我們好好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我會說的。”李正沒有回頭，聲音很沉，“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們。”
    “不，現在就說。”蘇月娜寸步不讓，“我們跟著你亡命天涯，總得知道，我們到底在躲什麽吧？”
    李正停了下來，沉默了很久，像是下了什麽決心。
    他轉過身，蹲下身子，讓自己的視線和她們齊平。
    “‘蜂巢’……”他聲音幹澀得厲害，“他們……不是你們能想象的。他們來自另一個世界，一個比這裏……先進太多的地方。三千年前，他們就來過這裏，帶來了那個‘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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