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相濡以沫的再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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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4月21日,經過報名、筆試、麵試、體檢、審查、公示各個環節,我成為了一名公務員,來到了縣工業信息化局報到。
一年前的機構改革中,原來的縣工業一局、二局、三局被整合重組為了工業信息化局。
當年我曾工作過的汽車配件廠就是縣屬國有企業,所以歸屬於工業一局管理,而二局管理集體企業,三局則管理鄉鎮企業。這是按照計劃經濟模式設立的職能部門,在這輪機構改革前後,國有企業已經基本完成了破產、轉製和重組。
為了建立與市場經濟環境相適應的行政機構,新組建的工業信息化局已經轉向產業規劃、運行監測、企業服務、信息化推進和行業監管這類偏向宏觀的職能。而在縣級層麵,越宏觀則意味著越沒有實權。
我被分配到了這個局的鄉鎮企業科,成為了一名科員。
在師父付紅軍自己開辦的汽車配件廠裏度過的那段時光裏,我處於無所事事的閑人狀態,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在治愈我的感情創口。
師父每天起早貪黑,全部身心撲在廠子的管理經營上,我想幫他分擔一下,他隻問了我一句:“宏軍,你的誌向和興趣真得在這方麵嗎?”
我無法明確地給出回答,因為我正處在彷徨、迷茫之中,自己也不知道未來的路應該走向何方。
我決定回到農村父母家裏待一段時間,遠離塵世的喧囂和紛擾,冷靜地思考一下自己的未來。
父母就像對待一個正在假期的孩子,每天對我噓寒問暖,關心倍至。在他們心裏,隻要我這個兒子還能身體健康的活下去就好,已經實在不敢再有過多的奢望。
每天,我都會來到曾經和何雅惠並肩坐過的那個小山丘,吹著漸有寒意的秋風,看著隨風搖曳的枯葉,聽著南飛孤雁的悲鳴。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我愈發思念兒子,於是我辭別了父母,回到了那個曾經的“家”。
張芳芳百感交集地看著我和兒子玩鬧嬉戲,向我提出了破鏡重圓的想法,我委婉地拒絕了。
回到師父的廠子,師父給了我兩本備考公務員的參考書,對我說了一句:“宏軍,你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不要整天沉迷在小我裏,多想想你應該承擔的責任。”
我聽從了他的建議,通過考試的方式進入了體製,也算從此步入了仕途。
那個年代,包括“官二代”在內有權有勢的人,是不會擠到考公大軍行列的,因為他們有太多的方法和渠道進入體製內。自2011年開始,公務員製度日臻完善,開始了逢進必考,終於卷成了今天這種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局麵。
所以當時競爭一點也不激烈,我的對手有很大一批高中、中專學曆的考生,我幾乎實現了降維打擊。
報到的當天下午,我被帶到局長辦公室,第一次見到了局長王雁書。
她40多歲年紀,一點官架子也沒有,倒像一個鄰家大姐。
她讓我坐下,親自給我倒了一杯開水,簡單問了我的履曆。
當她知道我曾經是汽車配件廠職工,非常高興地對我說:“這麽說咱們還算是工友了,我是從汽車配件廠出來的,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今天。”
她質樸親切,雙目有光,是一個對工作抱有著極大熱情的領導。
她建議我不要困在辦公室裏,多到基層走走。在做好本職工作的同時,要善於從實踐發現問題,思考問題,解決問題。
我欣然接受,並從內心裏對她多了一份欽佩和尊敬。
入職一個多月後,一次在食堂用餐的機會,她把我招到身邊,對我說:“宏軍,工作還適應嗎?”
我點頭稱是,她滿意的笑了笑,然後對我說:“市裏最近要搞一個鄉鎮企業生存現狀的調研。各區縣工業主管部門都要搞一份報告,我和你們科長溝通過,覺得你是個合適的人選。你意下如何?”
我沒有想到,這種具體工作安排還要一個局長親自過問,毫無猶豫地表達了堅決完成任務的決心。
她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是我報到以後完全由我個人承擔的一項工作任務,我當然不想搞砸,所以我絞盡腦汁的製定了工作計劃。
第一步當然是要到一線去掌握第一手資料,我選擇了鄉鎮企業相對發達的同祥鎮。
同祥鎮其實並沒有傳統意義上的以加工業為主的鄉鎮企業。大多是規模較小的煤礦,甚至“礦”這個字都不太恰當,充其量就是“窯”。
改革開放初期,個人是辦不下來煤炭開采手續的,這些煤窯絕大部分是以鎮工業公司和村的名義開辦的。所以都歸屬為鄉鎮企業序列。
第二步,我把收集資料的範圍擴大到了全縣鄉鎮。這是因為礦山開采企業和其它生產企業有明顯差異,代表性不強。我把目光投射到圍繞農業為主的鄉鎮企業,主要是一些農具廠、罐頭廠、繅絲廠。
第三步,我開始閱讀大量關於鄉鎮企業的學術文章,對全國範圍內的鄉鎮企業現狀有了客觀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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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基礎上,我開始構思書寫這份調研報告。報告的題目是《某縣鄉鎮企業發展現狀及前景展望》,我先從報告的謀篇布局入手,把報告分為:引言、調研範圍和方法、鄉鎮企業發展現狀、前景展望、發展建議、結論共六個部分。
在發展現狀這一章節,我把調研過程中發現的企業產權結構不合理,產權歸屬不清晰、集體資產流失嚴重的問題毫無保留的寫了出來。同時,圍繞鄉鎮企業中普遍存在的重複建設、技術落後、資源浪費、汙染嚴重等問題進行了剖析。
我們科長姓於,是一個即將到站的老官僚,在他眼裏穩定壓倒一切。所以他明確表態,我這種毫無保留的方式對鄉鎮企業平穩發展是不利的。他提醒我鄉鎮企業發展不僅是經濟議題,更是政治問題。
我和他爭執不下,最後把“官司”打到了王局長辦公室。
於科長仍然堅持他的觀點,他扔出了一句很重的話:“我從在三局時就開始和鄉鎮企業打交道,小關同誌這篇報告有些誇大其詞,把問題看得太負麵,事實就是否定鄉鎮企業,這不利於鄉鎮企業的發展壯大。”
我爭辯道:“我在引言部分已經高度評價了鄉鎮企業在壯大集體經濟和搞活市場、發展生產、擴大就業方麵發揮的重要作用。如果於科長非要認為我是在否定鄉鎮企業,我也不會反駁。因為鄉鎮企業本身就是改革開放特定曆史階段的產物,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製度的建立,鄉鎮企業做為一種市場主體必然會消失在曆史的長河裏。”
於科長顯得有些激動,對王雁書說:“王局,你看看,你看看,這位同誌已經不僅僅是在否定鄉鎮企業,已經上升到了對集體經濟的否定。本來市裏這次開展鄉鎮企業調研應該是由我來牽頭,可王局堅持要他來搞,這樣立場和方向有問題的報告怎麽向上麵報送。”
王雁書始終在看我寫的這份報告,聽到於科長的話,不待我辯解,便笑嗬嗬地說道:“於科長,不要那麽激動嗎。小關同誌也就是拿出了一份初稿,終稿還是要由你們這些老同誌把關嘛。剛才我精略地翻了一下,寫得很不錯。有年輕人的朝氣,也非常有見地,我看就不要輕易扣個“兩個否定”的帽子,我相信這也不是小關同誌的初衷。這就是一份調研報告,又不是決策性的蓋棺定論,要允許暢所欲言,不要打消年輕人的積極性。”
於科長見王局長沒有站在他一邊,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顯得更加激動,用質問的口氣問道:“我不否認鄉鎮企業在運行中存在的問題,但他提出了明晰產權,實現鄉鎮企業產權多元化,通過關、停、並、轉這些不切實際的辦法進行改製,請問我們還要不要集體經濟?”
王雁書見他火氣這麽大,給我和他分別倒了一杯水,端到我們麵前。又按著於科長肩膀,讓他重新坐回沙發上。
然後對我說:“小關同誌,你有什麽要說的?”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不想用領導的官威壓製於科長,而是想讓他心悅誠服。
我抿了一口開水,心平氣和地說:“我接受於科長的批評,但我要明確一點,我既不否定鄉鎮企業,更不否定集體經濟。恰恰相反,我是農民的孩子,我更加迫切地希望集體經濟發展壯大,造福於廣大農民。但我們要清醒地認識到,鄉鎮企業現在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窮人的身子得了富人的病。沒有國有企業的實力和規模,卻出現了與國有企業相同的毛病。國有企業都能刮骨療毒、壯士斷腕,為什麽鄉鎮企業就不能。況且,我下去走了這一圈才發現,現在很多鄉鎮企業根本就是掛羊頭賣狗肉,打著集體經濟的招牌,通過租賃、承包等方式開展經營,客觀上已經造成了集體資產的流失。當然,這裏麵也有本來就是個體戶,因為政策不得不掛靠在集體的情況。所以產權不明晰,對集體經濟的發展壯大一點好處沒有。所以我還是那句話,改革事在必行。”
王局長點了點頭,對我和藹地說:“小關,你回去把這份報告再仔細的修改一下,要多聽取老同誌的意見,對於一些過於激進的提法,能否用一些更容易被人接受提法替代一下。這不是原則問題,這是方法問題,我們黨一貫重視黨外的統一戰線工作,也非常重視黨內的思想統一,團結大多數也是開展好工作的前提條件。”
她又頗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當然領會了她的意思,她通過這件事和風細雨的給我上了一課。
“你先回去吧,我和於科長還有別的事要談。”
我告辭後,退出了局長辦公室。我明白,她要單獨對於科長進行勸慰和說服,我在場實在不便於展開話題。
我開始從心裏敬佩她的工作方法和作風。
等於科長從局長辦公室回來,已經沒有了剛才那種據理力爭的氣勢,而是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了一句:“後生可畏,王局非常看重你,我也看好你,不要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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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心裏話,對於一個從以階級鬥爭為綱的年代走進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年代的老同誌,一個經曆過計劃經濟、商品經濟和市場經濟不同階段的幹部,他們的思想轉變既要時間,也要勇氣,這本身就值得尊敬。
所以,我在日後工作中盡量照顧到他們的感受,用王局長教導我的方法團結同誌,盡量減少工作中的阻力。
其實,這篇調研報告隻是在部分措詞上進行了修改,而全篇結構和表達的觀點基本未做大的修改,就這樣報送了上去。
本來以為這件事就告一段落,我開始接手其它工作。
不想,一個月後王雁書又把我叫到她的辦公室裏,她把一份《鄉鎮企業報》交到我的手上。
她笑盈盈地對我說:“宏軍,恭喜你!你寫的那份調研報告全文刊發在了這份報紙上,這說明你的很多看法已經被上麵注意到了。”
我當然非常興奮,這是對我勞動成果的充分認可。
她忽然問了我一句:“你還是單身吧?沒有再處女朋友?”
我回答:“我離過婚,目前還是單身,也沒有女朋友。”
她爽朗地笑著對我說:“年輕人還是要重視“根據地”建設的,不要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有了家就有了根據地,事業才會發展壯大嘛。”
我表示一定虛心接受領導教誨,早日把成家的事提上議事日程。
最後,她向我提出了邀請,周日到她家中作客。理由非常簡單:她的丈夫是縣委黨校的副校長,想和我探討交流一些理論上的問題。
我實在有些汗顏,我不是搞理論的科班出身,怎麽敢和黨校的副校長去探討交流呢。
我也不能推辭,我又不是不識抬舉的人。
就這樣,周日一早,我梳洗打扮過後,買了幾件不輕不重的禮品,按照王雁書留給我的地址前去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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