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相濡以沫的再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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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準備先從源頭入手,拎著大包小裹的禮品去了張芳芳父母家。
    我一進屋就雙膝跪地,嘴裏帶著哭腔喊道:“爸、媽,我來看你們了。”
    張芳芳母親罵我:“你個陳世美,跑這哭什麽喪!”
    她上來就給了我一耳光,我暗自慶幸她的撓人技能退化了,否則臉上肯定得掛點彩什麽的。
    張芳芳父親像拎小雞一樣把我拽起來,冷冷地說:“你現在和我們沒有關係了,你這一跪我們可受不起。”
    我說:“爸、媽,怎麽能說沒有關係呢?我雖然和芳芳離婚了,可在我心裏你們永遠是我的父母。這種感情誰也改變不了。”
    張芳芳母親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是真傷心了,整得我也跟著哭了起來。
    但這次是真哭,畢竟曾經是一家人,哪能沒有感情呢。
    張芳芳父親也是老淚縱橫,我感到了沉甸甸的悲涼。
    我首先聲淚俱下的檢討,對自己所作所為進行了深刻的批判。
    老實巴交的前嶽父說:“宏軍呀,別說了。兩個人過日子,把家過散了,也不能怪你一個人。你和芳芳沒有做一輩子夫妻的緣分呀。”
    前嶽母心裏還不平衡,指著我鼻尖問:“你說你現在也混得人模狗樣了,你過去的事我們也不追究了。你看在寧宇的份上,就不能和芳芳將就著過嗎?”
    我說:“你們可能也聽說了,我現在處的這個女的是組織部長的閨女,我的小命就掐在人家手裏。如果我不和人家結婚,我又得像以前一樣,別說給芳芳娘倆好的生活,就連寧宇的撫養費也拿不出來了。”
    我的前嶽母對經濟議題是相當敏感,她唉聲歎氣地說:“倒也是這麽個事,可憐寧宇了,不大點就沒了完整的家。將來你再生個一男半女,這孩子就更可憐了。”
    我說:“媽,這個你放心吧,我再婚之後肯定不會再要孩子了。”
    前嶽母將信將疑地看著我,見我說得非常真誠,就說:“你自己想有什麽用,人家怎麽可能不要自己的孩子。”
    我說:“媽,這點您老就放心吧。我不但不再要孩子了,以後會把一半工資給芳芳。我說話肯定算數。”
    夫妻二人對視了一眼,我前嶽母說:“空口無憑,你寫個保證吧。”
    我就在他們兩個人的注視下寫了保證書。換來了她不再向組織以口頭或信函的方式檢舉告發的承諾。
    我言而有信,當然履行了自己的承諾。
    這邊事擺平了,我以為那邊的事就好辦了。
    我準備搞個突然襲擊,就沒有對朱清婉吐露半個字。
    八月十五中秋節,我買了四瓶茅台、四條軟中華,到組織部朱江部長家裏拜訪。
    中秋佳節,朱清婉當然回到了父母家中。
    她打開門,看著我這個不告而來的不速之客,眼裏充滿了驚疑。
    她問“你怎麽來了?”
    我說:“這不過節了嘛,我來拜訪兩位老人。”
    她嫣然一笑:“關宏軍,別以為你搞突然襲擊就能攻下老爺子。”
    我說:“不管能不能拿下碉堡,你先得讓我把炸藥包送進去吧。”
    她母親聽到聲音過來一探究竟,看見我就立即明白了我的身份。
    我說:“阿姨好!”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進來坐吧。”
    我進到屋裏,朱江正坐在客廳看電視,他看見我進來,眼裏全是不快,沒有吱聲。
    朱清婉碰碰我的肩膀,我心領神會,放下東西,熱情招呼道:“叔叔好!我是關宏軍。和清婉是戀愛關係。”
    他啪的一聲把電視遙控器扔到茶幾上 ,憤憤地說:“荒唐!誰允許你們戀愛了。”
    氣氛瞬間尷尬到了極點,所幸我臉皮厚點,硬生生地接住了他的下馬威。
    朱清婉母親姓李,李阿姨埋怨道:“老朱,注意一下態度 ,怎麽說小關也是客人。這是待客之道嗎?”
    朱江氣鼓鼓地瞪著眼睛,大聲嗬斥道:“你別瞎摻和。”
    他麵朝向我,命令道:“跟我來,我要單獨和你談談。”
    話音未落,就起身進了書房。
    朱清婉用鼓勵的目光看著我,我向她點點頭。
    我抱定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決心,跟著老朱進了書房。
    他態度和緩了一些,但依舊冷若冰霜,用手示意我坐下。
    “關宏軍,我本來以為你會知難而退,不會有單獨見麵的機會。沒想到你有膽量登門。”
    我說:“朱部長,我這是知恥而後勇,即使不能得到您的諒解,我也要爭取一次,因為我愛清婉。”
    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甕聲甕氣地說:“及早懸崖勒馬,不要再交往了。你劣跡斑斑,我不想把我女兒交到你手裏。”
    我簡要闡述了那件醜聞客觀後果嚴重和主觀惡意較小的理由和依據。
    他顯得有些不耐煩,用訓斥的口吻說:“組織在對你審查時曾經到你就讀的高中進行過外調。雖然你的檔案裏沒有受過處分的記錄,可學校提供了你當年被處分的原始材料。我當時從愛惜人才的角度出發,給你開了綠燈 ,才造成了今天這個局麵。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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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他提及的是當年我和鄭桐鬥毆那件事。
    他接著說:“王雁書出於好意介紹清婉和你認識,我一時疏忽,竟然沒有和你對上號。直到你前嶽母給組織寫那封舉報信,我才把你的惡行串聯起來。我說你劣跡斑斑委屈你了嗎?”
    我說:“我承認我的所作所為有違道德規範,有違公序良俗。但這是人民內部矛盾,我還是可以爭取和改造的對象。”
    他拉下臉:“別和我貧嘴!如果作為一名同誌,我有理由有耐心爭取改造和感化你。可以女婿的身份堅決不行!”
    他站起來,做出送客的手勢。
    我被傷得體無完膚,尊嚴不允許我做一個癩皮狗。我也憤然站起來,向外走去。
    他在我背後喊道:“把你帶的東西帶走。”
    我拎起東西,頭也不回的摔門而去。
    雖然第一次見麵以不歡而散告終,但我始終以為時間會帶來轉機。
    沒想到萬惡的老朱來了個釜底抽薪之策,苦苦要挾,逼迫朱清婉搬回娘家居住。
    我和她接觸的機會就寥寥無幾了。
    我知道,我的又一段感情再次成了無言的結局。
    我開始用工作麻痹自己。
    王雁書也冷落了我一段時間,我知道她也是滿腹委屈,肯定沒少挨朱大部長數落。
    不知道多少個夜晚,我忙完工作,總會不知不覺地踱步到家屬樓下,看著那扇窗裏亮著的燈光。
    我有多麽期盼她打開窗戶,向我微笑著招手。
    我又多麽渴望她在彈奏鋼琴,讓音符嫋嫋地飄進我的耳裏。
    在淒苦的寒風中,我會駐足良久,直到夜深人靜,直到燈火一盞一盞熄滅。
    我對她沒有那種轟轟烈烈的瘋狂,卻有揮之不去的淡淡哀愁。
    實在忍不住,我就會發發短信,她也風輕雲淡的回上兩句,但總有一種仿佛觸手可及,卻又咫尺天涯的距離。
    後來,她短信也不再回我。
    我知道,她已經屈服於命運的安排,她已經屈從於長輩的威嚴。
    或許!她根本就沒有愛過,她隻是想尋覓一個相依為命的伴侶。
    也許!她也付出過感情,不過隻是淺嚐輒止,時間早已衝淡了一切。    我已經到了不聽無眠的境地,每當耳機裏傳來樂曲,我眼前就會浮現她彈奏鋼琴時的動人瞬間。
    我無法排解心中的苦悶,我開始沉默寡言,我變得呆滯麻木。
    最後,王雁書實在看不過眼,她派我到省行政學院後備幹部培訓班學習。
    她語重心長地說:“宏軍,這次機會難得,是我爭取來的名額。換個環境,沉澱一下,沒有過不去的坎。”
    我麵無表情地回道:“我服從組織安排。”
    她歎了口氣:“男兒屈窮心不窮,枯榮不等嗔天公。不要消沉,一定要爭口氣,讓那些瞧不起的人看看。”
    我無言的退了出來,淚水已經奔湧而出。
    為期一個月的培訓漫長枯燥,我卻因緣際會的結識了省委組織部幹部培訓處副處長張曉東。
    他在授課時點了我的名,對我發表在報紙上的那篇調研報告大加讚賞。
    人一旦有了共同話題,就容易彼此接近。
    周日,他約我到烤肉店擼串喝啤酒。作為一個副處級領導,他一點架子沒有,像一個兄長一樣對我關懷備至。
    他級別不低,但年齡也隻比我大個七八歲。
    我和他相談甚歡,彼此誌趣相投。
    我約他有空到我們縣遊玩,他欣然應允。
    培訓班快結業時,我偶然得知省交響樂團要舉辦一場古典音樂演奏會。為了搞到票, 我舔著臉去求張曉東。
    他動用關係為我搞到一張,交到我手上時說:“這是內部演出,不對外售票,找人幫忙才搞到。沒想到你還有這個雅興。”
    我苦笑著說:“有一個人教會了我聽古典音樂,不知不覺就上癮了。”
    他說:“我明白了,你小子這是用音樂療傷呐。”
    我心裏想,這哪是療傷,分明是對一段感情的哀婉祭奠。
    坐在音樂廳裏,莫紮特、李斯特、貝多芬的樂曲演奏結束,緩緩的響了柴可夫斯基的《四季》第十樂章《秋之歌》,樂曲如歌的行板,悠緩纏綿,悲秋的哀傷之情盈蕩在我胸膛裏。
    我又撕心裂肺地想起了她。
    年底,許副校長約我到他家裏小酌。
    他是個理論功底紮實的學者,既溫文爾雅又激情滿懷,對官場那一套頗為鄙夷。
    王雁書做了一桌菜,也端起酒杯對我說:“宏軍,恭喜你培訓結業,姐姐在此祝你未來能走上更大的舞台,施展抱負。”
    我自嘲地笑一笑,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我杯子還沒放下,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我一看是張曉東的來電,我接通電話。
    “老弟,最近還好嗎?”
    我說:“馬馬虎虎。”
    他說:“你小子別給我混日子。老哥今天是違反紀律向你透露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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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什麽消息呀,神神秘秘。”
    他問:“你明年幾月試用期滿?”
    我說:“四月。”
    他在電話另一端哈哈笑起來:“那就來得及。我說得話不要外傳。根據省委組織部安排,明年年中各地要搞一次鄉科級遴選試點工作,機會難得 ,你要及早準備。”
    我說:“遴選?是考試嗎?”
    他說:“嗯,以你現在的資曆,靠論資排輩升到鄉科級得猴年馬月,現在終於有了打破常規的機會,你小子要是把握不住,別說哥哥我不認你。”
    我非常感動地說:“謝謝老兄,我不會讓你失望。”
    我掛斷電話,心裏湧動著一股暖流。
    王雁書夫婦二人麵麵相覷,好奇的看著我。
    我沒有保留的把通話內容公開,因為我也拿他們當家人,實在沒有遮掩的必要。
    老許非常開心,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大鵬一日隨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老弟終非池中之物。”
    我們三個把酒言歡,不知不覺就有了醉意。
    從王雁書家裏出來,我不知不覺站在樓下望著朱家的窗戶,恓惶的久久不能平靜。
    “是你嗎?小關。”
    我順著聲音望去,看到了朱清婉的母親李阿姨。
    我有些尷尬,掩飾地說道:“阿姨,我從許校長家裏出來,剛準備回去。”
    她也抬頭看了一眼自己家的窗戶,明白了我為什麽站在樓下張望。
    她說:“清婉不在家。”
    我說:“哦,您忙,我走了。”
    她喊住我,歉意地說:“我們家的那位是個老頑固,你別在意。”
    我說:“都過去了。”
    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含淚說:“清婉這孩子心思重,這段時間很苦,你要是願意就去看看她吧。”
    我說:“還是不見了,見了更苦。”
    她抹了一把眼淚,把手裏的飯盒遞給我:“去吧,她在縣醫院內科306病房。”
    我一把接過飯盒,轉身就跑。
    李阿姨在身後喊:“慢點,裏麵是雞湯,別都灑了!”
    別說雞湯,就是鳳湯我也顧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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