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天人永隔的愛人(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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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最大的悲哀,不在於對未知結局的畏懼,而是在斑駁陸離的歲月長河裏,悄然迷失了歸途的方向。
我凝望著車窗外快速閃過的雪景,思緒萬千。
命運就像開了一個玩笑。一年多前,是縣委組織部一科的張科長把我送到同祥鎮任職。一年多後的今天,又是他把我從同祥鎮接了回來。
在他和同祥鎮班子小範圍開會時,口中再也沒有了對我的一味吹捧,隻是平淡地說道:“為加強經濟開發區領導班子的工作力量,經縣委研究決定,調關宏軍同誌去開發區工作。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他在同祥鎮副鎮長的職務暫予保留,待日後再行發文調整。”
既然從鄉長變成了三胖子,他還沒有忘記再當頭給上一棒子。
他接著說:“我給各位捎來了一句話,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要銘記在心。一個班子是創業幹事的關鍵少數,能否團結一心,是壓倒一切的首要因素。希望大家引以為戒,不要再出現陽奉陰違,在背後搞小動作的情況。”
我也不是當初組織部的“駙馬”了,這就差指著我鼻子開罵了。
我卻故作輕鬆地瞥向田鎮宇與張衛國,他們的臉上寫滿了複雜與微妙。
他們二人都沒有表態,當然也不需要他們表態。
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剛走到門邊,就聽見田鎮宇和張科長小聲嘀咕。
張說:“張啟明同誌是一位經得起考驗的好同誌,紀委不調查不知道,一調查才發現他非常清廉嘛。手中握有權力,還能守住底線,還不像有些人動不動就翹尾巴,非常難能可貴呀,這樣的好同誌必須提拔上來。你全力推薦他做副鎮長人選,我看就非常適合。當然,當然,這是我個人的見解,該運作還得運作。這點老弟你比我懂。”
田鎮宇連聲感謝。
哎!屁股有時候就是比腦袋好用,屁股坐錯了方向,即使你有多大能耐也要靠邊站。這個張啟明被紀委帶去調查,不但毫發無損,反而成了他升官晉爵的資本。
該聽的,不該聽的我都聽到了,我故意清清嗓子,向他們兩個發出信號,意思是我要出來了。
他們兩個見到我,表情非常尷尬,馬上滿臉堆笑。
張問我:“東西都收拾好了?”
我說:“好了。”
他說:“那咱們就走吧,還得到開發區去。”
田鎮宇和張衛國,兩人一前一後,虛情假意地送我至門口,周圍空無一人,他們二人的身影顯得格外突兀。
其他人或是不敢,或是不願卷入這場無聲的較量,畢竟,立場的選擇往往比表麵的歡送更加微妙而複雜。在這樣的時刻,任何形式的夾道歡送都顯得多餘,隻會讓田、張二人的顏麵更加無處安放。
到了經開區則是另一番景象。還未走近,便聽見遠處傳來陣陣鑼鼓聲。一條巨大的橫幅在人群中高高舉起,上麵赫然寫著“熱烈歡迎關副主任到經濟開發區任職”。
這夾道歡迎的盛況,如同一股暖流湧入我的心田,讓我深受感動。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王雁書大姐,這位總是為我遮風擋雨的女人,此刻正站在人群的最前端,眼神裏充滿了溫暖。
下車時,王雁書故意忽略了張科長的存在,徑直向我走來,我和她緊緊把手握在一起。
她說:“關宏軍同誌,歡迎你來開發區工作,你的到來一定會給開發區注入新的活力,讓這裏煥然一新,蒸蒸日上,我也是如虎添翼,讓我們為了共同的理想並肩作戰。”
張科長臉麵實在掛不住,顯然對王雁書的舉動感到不滿,不悅地說:“王主任,這有點過了吧。”
王雁書聞言,眼神瞬間變得冰冷而淩厲,她毫不退讓地說:“這是群眾自發組織的,他們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著對新領導的歡迎與期待,你難道想讓我打擊他們的積極性嗎?”
送走了所有人,我和王雁書還有老五三個人在她的辦公裏聊了一會天,他們兩個人盡撿一些讓人開心的話題,故意繞開了清婉生病的事。
臨了,老五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遞到我的麵前:“兄弟,廠子這邊正忙著安裝調試設備,我也抽不出空。你把我這份心意轉達給弟妹,恭喜你們兩個添丁進口,喜得千金。”
我本能地想要推辭,但王雁書卻眼疾手快地接了過去,責怪道:“你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這是你兄弟對你的支持,你就別裝大尾巴狼了。”
我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送走了老五,王雁書伸了個懶腰,臉上帶著幾分疲憊卻又不失得意的笑容:“從早晨忙到現在,我這把老骨頭都快散架了。你就說今天姐給你這麵子足不足吧?”
我說:“姐,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她撇撇嘴,說:“咱們開發區的辦公樓還在內部裝修,這簡易房的空間屬實有限。就委屈你了,先和我擠在一個屋裏辦公,你不介意吧?”
我說:“我有什麽介意的,隻要你不擔心我趁機耍流氓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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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臊得通紅,把手裏的紅包當做武器撇向了我。
我隻好接住,然後說:“姐,我的情況你也了解,最近這一段時間恐怕不能按時點卯,還望多多包涵。”
她說:“別整那些沒用的,你也不用掛著假,我給你的第一項工作就是招商引資,不用坐在辦公室裏悶著。”
她接著說:“清婉這次住院,加上曦曦,一定花銷不菲吧。你在我麵前也不要充麵子,缺口姐幫你補一塊。我和許紹嘉商量了,多了我也沒有,這有10萬塊錢在這張銀行卡裏。密碼是。”
說著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了我,我本想推辭,但看著她不容置疑的眼神,隻好接了過來。
那一刻,我的心被一股暖流緊緊包裹住,感動得幾乎要落下淚來。但為了掩飾內心的波動,我故意開了個玩笑:“原來姐也迷信,這密碼不就是一路發發一路嗎?”
她也噗嗤笑出聲來,隨口說道:“討個吉利嘛,人哪有不愛錢的。”
我鄭重其事地說道:“這錢算我借的,我有了如數奉還。”
她輕輕地揮了揮手,臉上帶著幾分不在意:“隨你便。”
晚上回到家裏,我見嶽母蜷縮在客廳的一角,背影顯得格外瘦弱,雙手輕輕掩麵,正在暗自垂淚。
我的心猛地一緊,不用多問,便知清婉一定是又發了脾氣。
我問:“媽,怎麽了?”
嶽母忙把眼角的淚拭掉,歎了口氣說:“她的脾氣越來越大了,今天我給她燉了一隻老母雞,她嫌太淡了。我就勸她說在月子裏不能吃鹹的,她就把碗摔了。”
我輕歎一聲,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嶽母的肩膀,試圖給予她一絲安慰:“媽,女人生完孩子,激素水平波動很大,情緒就不容易控製。你就多擔待些,等曦曦接回來,或許看到孩子,她的心情就會好轉了。”
嶽母點了點頭,用泛紅的眼睛看著我,問道:““宏軍,你跟媽說實話,清婉這病……真的沒希望了嗎?”
我做出個噓的手勢,壓低聲音對她說:“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不能在她麵前流露出太多的憂慮,她現在特別敏感,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影響到她的情緒。”
嶽母直點頭,心情在我的勸慰下好了很多。
我整理好思緒,緩緩推開臥室的門。
清婉側臥在床上,麵朝裏,對我的到來好像毫無察覺。我起初以為她睡著了,正欲退出去,卻聽到她幽幽地說:“如今,你甚至連話都不願意和我說了嗎?”
我連忙掩上門,踱步至床前。她聞聲轉過身來,那雙眸子腫得如同熟透的桃子,滿是哀傷。
我輕輕俯身,在她的唇上吻了一吻,她眼眶中的淚水再次閃爍起來,委屈地說:“宏軍,我這是怎麽了?為何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
我緊緊擁住她的腰肢,溫柔地勸慰:“產後焦慮嘛,這很正常的,別放在心上。”
她挑起眉毛,眼中滿是疑惑:“你別瞞著我,我又不是傻子。讓我整天躺在床上,胡思亂想,這種滋味真的很難受。”
我無奈地笑了笑:“你又在瞎琢磨些什麽呢?”
她執著地追問:“就算我因為受驚而早產,也不至於要去省城吧?剖宮產雖然是個手術,但也不必進icu吧?就算真的需要進icu,也應該轉到婦產科,可我卻在呼吸科病區住著?就算我的情況比別人嚴重些,也不至於有這麽多人去醫院看我吧?你告訴我,難道這些都是我胡思亂想嗎?”
我深知,繼續隱瞞隻會加劇她的猜疑與焦慮,畢竟,她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子,無端猜疑隻會讓她的情緒更加失控。
於是,我深吸一口氣,決定坦誠相告:“清婉,我不想再對你有所隱瞞。你得了一種相當嚴重的疾病,這也是導致曦曦早產的原因。但幸運的是,你們母女現在都安然無恙,這已算是吉星高照。”
她的眼神瞬間變得緊張而急切:“到底是什麽病?”
我緩緩吐出那個名字:“特發性肺動脈高壓,如果病情惡化,可能會導致心肺衰竭。但請放心,目前國內外在治療方麵已經有了顯著的進展,並非無法治愈。隻要你積極配合治療,好好休息,身體一定會逐漸恢複的。”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緊咬著唇,沉思了許久。最終,她幽幽地說道:“我就有感覺自己得了不好的病,果然如此。我並不懼怕死亡,但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曦曦。”
話音未落,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從她的眼眶中湧出。我心疼地緊緊抱住她,安慰道:“別這麽想,我們還有很大的希望。我還想和你一起白頭偕老,一起看著曦曦出嫁呢。”
她無法抑製內心的悲傷,漸漸抽泣起來。
我知道,此刻任何言語都無法撫平她的傷痛。
於是,我低下頭,用唇輕輕吻去她臉上的淚水。當我的唇觸碰到她淚水的那一刻,我品嚐到了那鹹澀的味道。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寧願與她成為陌路,在茫茫人海中隻是擦肩而過。那樣,我的命運就不會與她交織在一起,也許她會擁有一個沒有我的、更加快樂且漫長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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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我的心仿佛已經碎成了粉末,耳邊清晰地回蕩著心碎的聲音。
她突然止住了哭泣,表情變得緊張而興奮,急切地說:“出來了!”
我被她這莫名其妙、突如其來的話語嚇了一跳,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什麽出來了?你看到了什麽?”
她竟羞澀地紅了臉,忸怩地說:“脹了兩天了,終於出來了。”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她的母乳終於來了。距離曦曦出生已經快二十天了,她的母乳姍姍來遲。
我一時有些手足無措,焦急地問道:“糟糕,我事先忘了買吸乳器,這可怎麽辦呢?”
剛才她還梨花帶雨,現在就破涕為笑,嗬嗬笑著說:“你個笨蛋,你就不會……”
我站在陽台上,任由刺骨的寒風吹拂,心緒猶如風中紛亂的梧桐樹枝椏,雜亂無章。
我點燃了一支香煙,企圖借助繚繞的煙霧,壓抑住心中那股翻湧的悲涼。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驟然響起。我瞥了一眼來電顯示,竟是楊芮寧。
我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接通鍵。
電話那頭,她的聲音依舊冰冷而直接:“她現在狀況如何?”沒有絲毫的問候與客套,直接切入主題。
我沉聲道:“身體狀況暫無大礙,但精神狀態不佳,情緒容易失控。我已經把真相告訴她了。”
她冷冷地說:“她有權了解自己的病情,任何借口都不能剝奪她的知情權。”
我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絲不悅:“如果你打電話來隻是為了給我說教,那就免了吧。我現在的時間和心情都不允許。”
她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你很忙嗎?我猜你此刻正躲在某個角落,用尼古丁來麻痹自己吧。”
我心中一緊,仿佛能看到她那雙銳利的杏眼正冷冷地盯著我。我生硬地說:“如果沒什麽別的事,我就掛了。”
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絲威脅:“你掛吧,如果你敢掛斷,我保證你會悔恨終生。”
我……
她繼續道:“我的師哥在北京一所知名醫院正在進行一項針對這種病的靶向藥臨床試驗,你有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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