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斷雁孤鴻的寂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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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芸敬完酒,踩著高跟鞋離去後,胡海濤身子微微後仰,揉了揉太陽穴,開口道:“老弟,我酒量向來淺,今晚有些上頭了。趁我腦子還清醒,你有什麽要緊事,盡管吩咐,隻要我能幫上忙,一定不遺餘力 。”
我臉上堆滿笑意,語氣誠懇:“主要是一直想跟您聚聚。您對開發區的關懷,我們都記在心裏,這頓酒,就是略表謝意。往後在工作上,我們還得仰仗您多支持。還有件事......”我目光轉向陶鑫磊,接著說道:“陶主任在開發區擔任副職許久,一直是事業編製。按規定,他符合轉公務員的條件,可組織部那邊,遲遲沒有動靜。”
胡海濤聞言,眉頭瞬間擰成了個疙瘩,端著酒杯的手頓在半空:“條件都符合,組織部怎麽會卡著不辦?”
我微微歎了口氣,神色無奈:“我專門問過組織部一科的田科長,他說全縣像老陶這樣符合條件的事業幹部有十多個,可每年轉編名額就兩三個。優先考慮鄉鎮,開發區隻能往後排。”
陶鑫磊滿臉通紅,許是酒勁上頭,忍不住發起牢騷:“開發區怎麽就低人一等了?什麽都緊著鄉鎮。就說同祥鎮那個副鎮長張啟明,論資曆,他比我淺;論貢獻,也不見得比我大,憑什麽他先轉了,我卻還在這兒幹等著......”
我立刻打斷他,神色嚴肅:“老陶!我之前怎麽跟你說的?咱們開發區的幹部,得守得住清貧,耐得住寂寞,經得起考驗。怎麽能在胡縣長麵前抱怨呢?”
陶鑫磊意識到失態,尷尬地閉上了嘴,端起酒杯悶頭喝了一口。
我看向胡海濤,表情認真:“領導,咱們都是帶隊伍的人。要是隻讓下屬拚命幹活,卻不給相應的待遇,誰還願意真心實意幹下去?就說張啟明,我在同祥鎮當副鎮長時,他是工業公司經理。這人工作能力一般,手腳還不幹淨。就因為善於討好田鎮宇,一路平步青雲。這讓真正為工作付出的幹部們,心裏怎麽能平衡?”
他聽到田鎮宇的名字,眼眸瞬間一亮,一抹別樣的光彩在眼底閃過。我心中暗自欣喜,看來這激將法,已然生效。
沒料到,他話鋒一轉:“宏軍,你嶽父曾是組織部的老領導,就不能讓他出麵通融通融?”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神色頗為無奈:“我嶽父上個月剛退休,現在是人未走茶就涼,何況退下來了,說話怎麽可能管用呢。”
他點點頭,接著問道:“那你和雁書常務交流過這事嗎?”
我心裏不禁想,看來他對我的社會關係真是門清。
“提過,”我攤開雙手,一臉無奈,“可她既不分管組織部,又不管開發區,確實幫不上忙。如今這局麵,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這話在理。這樣吧,陶副主任也是咱們自己人,我在縣長辦公會上提一提。至於能不能成,我不敢打包票。”
我立刻向陶鑫磊使了個眼色,陶鑫磊心領神會,雙手畢恭畢敬地端起酒杯,向著胡海濤深深鞠了一躬,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胡海濤見狀,也端起酒杯準備回敬,我連忙伸手攔住:“他這是應該的。哥哥,您看看,咱們開發區的幹部,向來都是少說多做,二話不說,端起酒杯就幹。”
我和他相視一笑,心裏卻彼此都在盤算著自己的心事。
陶鑫磊這件事王雁書是跟組織部打過招呼的,本以為水到渠成的事。
未成想,被卡在了組織部的例會上,現任組織部長以前和陶鑫磊有些嫌隙,利用這件事故意刁難陶鑫磊。
而這位組織部長和胡海濤同樣來自市裏的同一個區,據說私交甚篤。
萬不得已隻好有求於他。
送別胡海濤時,我再次給陶鑫磊遞了個眼神。陶鑫磊迅速從後備箱拿出兩條軟包“和天下”,趁著夜色,輕輕放進胡海濤專車的後備箱。
胡海濤故作未見,微笑著與我握手道別,隨後上了車。
陶鑫磊快步走到司機身旁,低聲叮囑了幾句。
片刻後,汽車引擎轟鳴,尾氣噴湧而出,載著胡海濤消失在夜色之中 。
在返程的路上,車內氣氛有些壓抑,我和陶鑫磊坐在後排座上。他帶著幾分忐忑,小心翼翼地問我:“關主任,您說,這事他真能幫上忙嗎?”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語氣篤定地回道:“放心吧,問題不大。就算他那兒行不通,咱們再另想辦法,車到山前必有路。”
陶鑫磊一聽,情緒瞬間高漲起來,轉過頭,一臉感激地說:“關主任,您可真是我的大救星啊!要不是您幫忙,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我在昏暗的車廂裏,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笑意,說道:“老陶,咱倆說這些就見外了,都是自家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第二天,我把手頭工作處理妥當,便早早離開了開發區。我心裏記掛著一件事,打算去清婉的父母家探望一下。朱江已經正式辦理了退休手續,我能想象,這個階段對他來說,心理落差肯定極大,畢竟從領導崗位上退下來,要適應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絕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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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我特意去劉芸的店裏,精心挑選了幾道可口小菜。可到了那兒才發現,嶽母早已忙活了一下午,準備了滿滿一桌豐盛的酒菜。
果不其然,朱江整個人看起來無精打采,眼神裏透著落寞,滿臉都是卸任後的悲涼之感。吃飯時,我坐在他身旁,一邊陪著他喝酒,一邊輕聲寬慰開導他。酒過三巡,話匣子打開,我毫無保留地跟他聊起最近縣裏關於常委的人事之爭。
朱江聽完,沉默片刻,突然開口道:“宏軍啊,以我在組織部幹了二十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兩位候選人,都不太合適。”
我夾了口菜,邊吃邊說:“合不合適的就那麽回事吧,誰叫人家背後都有強硬的背景呢。”
朱江一聽,情緒有些激動,“啪” 地一聲把酒杯重重墩在桌上,大聲說道:“有背景又怎樣?咱們難道就沒背景了?宏軍,反正我現在已經退下來了,有的是時間。明天我就去市裏,我在組織部門這麽多年,總歸還有些人脈關係,我就是拚了這把老骨頭,也要為你爭取一下這個機會!”
我趕忙擺擺手,勸說道:“爸,您別這麽著急,我還年輕,機會以後有的是,不急在這一時。”
朱江聽了,眉頭一皺,滿臉不悅地說:“宏軍,你不懂,仕途這事兒,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聽我的,這件事我去運作,你就踏踏實實地把本職工作幹好。”
我微微皺眉,說出了自己的擔憂:“爸,現在田鎮宇和胡海濤為了這個職位爭得不可開交,咱們要是貿然插手,站到明麵上,很容易招來他們兩人的聯合反擊,這風險實在太大了。”
朱江聞言,手托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緩緩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是我考慮不周了。這樣,我先去市裏摸摸底,等把情況摸清楚了,咱們再商量對策。”
我聽了,心中一暖,趕忙端起酒杯,敬了老嶽父一杯酒。
我緩緩掏出一串鑰匙,這鑰匙曾無數次開啟我和清婉曾經的家。如今,我輕輕將它放在朱江手心裏,聲音帶著一絲悵然:“爸,清婉走了都快三年了。那房子一直空著,我打算過戶給你們,往後租也好,賣也罷,你們拿主意,就當是我替清婉盡份孝心。”
嶽父嶽母聽聞此話,眼眶瞬間紅了。嶽父把鑰匙推了回來,目光滿是慈愛:“宏軍啊,清婉雖不在了,可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孩子,咱們之間還分什麽彼此。這房子我們不能要,這些將來不都是留給曦曦的嘛。”
嶽母再也控製不住情緒,拿起紙巾輕輕抹著眼淚。 看著二老難過的樣子,我的心也像被揪住一般。我強忍著酸澀,默默為嶽父嶽母夾菜,試圖讓這壓抑的氛圍緩和一些。
這時,朱江突然開口,語氣帶著幾分痛惜:“宏軍,前段時間我聽到些閑言碎語,說你在外麵的生活有些荒唐。我早就想和你聊聊了,你可不能這麽下去啊。我跟你媽商量了,想給你介紹個對象。男人沒個家,事業的根基就不穩。”
我一聽,趕忙連連擺手,急切說道:“爸媽,我真的不想再成家了。”
朱江眼睛一瞪,神色嚴肅地說:“這能由著你想不想嗎?沒人管著你,那還不得翻天了。”
我不想和他們起爭執,隻好先含糊應下,反正結不結婚,最終還是我自己說了算。
嶽母接著說道:“這個徐彤,今年三十二歲,比你小兩歲,一直沒結過婚,現在是縣二中的學年組長,模樣也周正。我和你爸都覺得你們倆挺般配,要不你們見個麵?”
我下意識地拒絕:“老師就算了吧,我對教師這個職業不太感興趣。”
嶽父一聽,有些不悅:“老師怎麽了?別忘了清婉也是老師。”
我脫口而出:“在我心裏,清婉是獨一無二的,天下再沒有第二個她。”
這話一出口,老兩口的眼淚又止不住了。我滿心不忍,趕忙軟下語氣:“行,爸媽,你們別傷心了,我去見見她就是。”
嶽母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欣慰地說:“宏軍啊,這個徐彤和咱們家有點遠親。你要是能和她組建家庭,我和你爸也就徹底放心了。”
我點了點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心裏明白,嶽父嶽母是一片苦心,我又怎麽舍得讓他們失望呢 。
周日,在嶽父嶽母的撮合下,我前往一家韓式烤肉店,與徐彤初次見麵。
說實話,我打心底不太想來,但在嶽父嶽母的反複叮囑下,我又不能不來。為了能讓她對我產生反感,我故意磨蹭到約定時間過了半個小時才姍姍來遲。
一進店門,就瞧見她坐在那裏,臉上明顯帶著不悅。
見我進來,她冷冷地開口:“姐夫,你來了。”
這稱呼讓我心裏“咯噔”一下,不由得皺眉問道:“這個稱呼是怎麽論的?”
她不緊不慢地解釋:“清婉姐的姥姥和我的姥姥是姑舅姊妹,這麽論起來,我不叫你姐夫叫什麽?”
我被她這話堵得心裏一陣不舒服,沒好氣地回應:“這親戚關係也太繞了,我都糊塗了,你還是叫我關宏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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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了,臉頰微微一紅,說道:“你和我上次見著的時候不太一樣了。”
我滿臉錯愕,仔細打量她一番,實在想不起什麽時候見過,不禁問道:“咱們什麽時候見過麵?”
她輕聲說:“清婉姐去世的時候,我在殯儀館見過你一麵。”
聽到這話,我的心猛地一揪,那個痛苦的場景瞬間在腦海中浮現,心裏越發煩躁,對她的話也懶得回應了。
為了打破這令人難堪的氛圍,我直接喊來服務員,拿著菜譜,順著菜名挨個點了一遍。徐彤見狀,滿臉驚訝,忍不住問道:“就咱倆個人,點這麽多能吃得完嗎?”
我麵無表情,語氣冷淡:“我飯量大,就是個飯桶,你別操心,我請客。”
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冷漠,卻仍堅持道:“第一次一起吃飯,哪能讓你一個人掏錢,咱們aa吧。”
我抬眼看向她,心裏對她這想法感到十分詫異,說道:“不用你掏錢,就當姐夫請你吃頓飯。”
她終於露出了點笑容,打趣道:“你剛才不是不認這親戚關係嗎?”
我不耐煩地回了一句:“就算沒這層關係,在大街上碰上陌生人,我請頓飯也不算啥。”
點的菜一道接一道地上了桌,我手持夾子,自顧自地在烤盤上翻弄著烤肉,全程默不作聲,大口大口地吃著,一心隻想快點結束這場尷尬的會麵。
她坐在對麵,餐盤裏的食物幾乎沒怎麽動,就那麽托著腮,臉上掛著好奇的神情,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大快朵頤的模樣。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我終於忍不住抬起頭,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說道:“我臉上又沒長著能吃的肉,你老盯著看什麽?”
她 “噗嗤” 一聲笑了出來,眼睛彎彎的,打趣道:“關宏軍,我見過不少有點身份地位的人,可頭一回見你吃飯這麽‘豪放’,毫無顧忌。” 我聽了,下意識停下手中動作,心裏有些疑惑,反問道:“你經常和這類人打交道?”
她微微歎了口氣,臉上閃過一絲無奈:“這幾年,家裏人催得緊,除了上班,就是被逼著去相親,形形色色的人見了個遍。不過你和他們不一樣,別人都喜歡端著、裝著,可你不是,心裏怎麽想,臉上就怎麽表現。不高興的時候,那表情一眼就能看出來;不喜歡的事兒,也不會藏著掖著,全寫在臉上。”
我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夾著的肉差點掉下去,實在不解她這話到底啥意思,追問道:“你說的這算優點嗎?我怎麽感覺你在損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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